“不急不急。”
“既是有缘,自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大师笃定地说着歇语。
傅母却只想问明真身,但到底不敢强求,正好此时,傅燕南带着陈律找了过来。
见到儿子,傅母脸色一变,自己都没接他电话,怎么还是将他招来了?
“妈——”
傅燕南对傅母无奈,自从父亲意外去世,这几年,自己和母亲在傅家看似光鲜,却步步为艰。他不排斥傅母的新信仰,若新信仰能让母亲的忧思开解一二,他乐意支持。
但支持的方法千百种,绝不包括眼下这种。
“我之前就说过,不要搞这些。”
傅燕南瞥了眼一旁稳坐、面带笑容的大师,这个大师,他让陈律打听过,听说在西南很有名气,是西南各家的座上宾。
但这里是南城,他傅燕南也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唯心论,比起他嘴里玄之又玄的命定之缘,傅燕南更相信现代科技。
在傅母的瞪视里,傅燕南难得的举起手,诚恳表态:“我保证,会配合医生治疗。”
“但是——”
他来到傅母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您也要保证,结束这个闹剧。”
感受到儿子手臂的力量,傅母心中酸涩,儿子早就长成了他幼时承诺的样子,前些年,他主动请缨,发展傅氏的海外市场,将傅家的海外份额,从5%提升到15%,这也是丈夫出事后,儿子能坐上执行总裁位子的根本原因。
这几年,傅氏更是在傅燕南的带领下,资产连翻。
儿子的能力有目共睹。
但傅家是老派豪门,傅家宗亲虽然只拿分红,但却能决定傅家继承人的归属,只因为他们在傅氏共同占有25%的股份。
这25%的股份,谁能坐上执行总裁的位置,就由谁代为持有,以确定傅家人在集团里的绝对话语权。
剩下的股份,傅家嫡系两房占大头,各持有15%,其它股份,一些分散在当年和傅家老太爷一起打拼的元老家族手里,还有一些经过这些年的稀释,分散在一些小股东的手里。
这么多年,大房和三房争斗不断,各自从小股东的手里收拢回不少股份,到今天,傅燕南手里持股20%,傅三叔手里持股18%。
股份占比不相上下,争斗也愈发激烈,三房的手段也一次次突破下限。
这一次,更是公然下毒。
宗亲们看中子嗣的延续,他们认为有牵挂才有牵制,孤狼虽然可用,却不能常用。
儿子为傅家掸心竭虑,付出众多,绝不能倒在这里。
几千年文明里,玄学从始至终贯穿整个文明史,自然有它让人信服的玄奥。
更何况,这位大师在西南流传的战绩,绝不是浪得虚名。
心里想了许多,也不过转瞬即逝。
傅母翻了儿子一个白眼,“哼”了一声,想着大师刚才给出的批语。
“结束就结束。”她话风一转,爽快答应儿子:“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今天见过下面大厅里哪些女孩?”
“你说了,我就结束。”
对老母亲的无理取闹,傅燕南只能继续强调:“要相信科学。”
他还想再陈述,却被傅母挥手打断:“陈律,你天天跟在他身边,你说,他今天见过大厅里哪些姑娘?”
悄悄用眼尾扫了老板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松弛,陈律立刻龇牙说起刚才在楼下遇到的纷争。
“别的姑娘不知道,但这两位姑娘,傅总都见过了。”
陈律的声音在傅燕南转过来的目光里消融,他立刻抿紧下唇,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又双手抱拳在脸侧,小幅度地向傅母挤眼拱手。
一个被保安架走,一个安然留下,如此醒目的明示,那大师所说的命定之人,必然就是这位留下的姑娘。
心中一定,傅母也不在意傅燕南的说词,她现在急于去确定命定之人的身份,开始开口赶儿子:“你去忙吧!”
怕儿子不走,又催:“下面一会就结束,你现在若是不走,那就下去见见那些女孩,顺便送送客。”
本就是来结束闹剧的傅燕南,得到傅母的保证,立刻起身。
“那您老忙着。”
另一边,出了宴会厅大门的李闪闪才发现,龙庭的设计还暗藏着这样的玄机。
原来整个一层被设计成回字形,转过影壁后,依次是“花好月圆”厅、直走后是“春花秋月”,“月夕花朝”,“步步生花”。有的是一整个可以用来举办宴会的大厅,而有的则内里还有乾坤。
有了在花好月圆厅的乌龙,李闪闪不敢冒失,手机捏在手中,却迟迟不敢拨出,她怕没把握好时间,破坏了梁叔和南总的交谈,只能自己一人在影壁后的回廊里来回踱步,心里胡乱猜测着梁叔那边的境况。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出沉闷的“哒哒”声,十几个来回后,李闪闪终于看到梁叔从“春花秋月”厅的大门走了出来,半低着头,肩膀下耷,握着文件夹的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侧。
明了的合上半张的嘴,李闪闪快走两步:“梁叔。”
梁叔的眼皮抬到一半,又快速的垂了下去,从胸口挤出一声长叹。
心情沉重的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坐进车里,梁叔开口前,又重重的叹了一声。
“南总直接拒绝了我,我们做的那些让步,他连听都没听。”
“嗯!”
李闪闪轻声回应,即使已经猜到结果,但没想到如此惨烈,竟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她又扬起声音:“我再想办法。”
说完这句,车里又陷入死寂。
该去哪里想办法呢?李闪闪在脑中扒拉着几乎倒背如流的客户资料,里面更多的是被PASS的选项。
等红绿灯时,银行的催款电话打了进来:300万银行贷款逾期7天,银行下了最后通牒,不再通融,星星加工厂的资产进入破产清算。
刚挂断银行的催款电话,工厂会计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厂长,工人又来催工资了。”
这些日子接的几个小订单,只够支付工厂的水电费用,余钱了了,员工工资不得不一拖再拖,已经累计到三个月,这个月开始,几乎每天都有工人拿着当初录的视频来催发工资。
不过,今天会计说起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马大姐的事情,我知道。”在一旁听了全部的梁叔开口补充:“马梅的公婆都没有退休金,她老公半年前失业,一直在打零工,她儿子今年初二,家里确实艰难,现在孩子又生病住院。”
“唉——”
这声叹气虽响在耳边,却好似薰透进灵魂的深处。
李闪闪捏紧手指:“马大姐的工资款一共是多少?”
“一共是9200元。”会计很快给出回复。
“梁叔,前面建行门口停下。”
下了车,李闪闪又催梁叔。
“梁叔,你先回去吧!”
看着李闪闪匆匆走近自动取款机,梁叔锤了下汽车方向盘,既恨当初自己和李大哥都被高利润蒙了心眼,又恨钱广这孙子不做人,害人不浅。
取了钱后,李闪闪又匆匆向马大姐儿子住院的儿童医院赶去。
病房外。
医生将马梅叫了出来,做最后告知。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孩子有可能面临脑瘫。”
“手术费五万,你们尽快缴费,这边也好安排手术。”
医生的最后通牒,让听闻噩耗的马梅哭倒在地,怕惊动病房里的家人,她拼命的用手掌捂住嘴巴,肩膀快速而激烈的耸动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家徒四壁的她不知道该去何处凑那宛若天价的手术费,一个母亲的本能,驱使她不停的向医生跪求。
赶来的李闪闪,目睹了这一切,捏在手中的一沓纸币,虽薄却压的手腕抬不起来。
她转过身,仰头靠在墙壁上,凉意顺着后颈,一丝丝的渗进皮肤,掀开不算久远的记忆。
过年时,她随爸爸去厂里发节礼时,是见过那个孩子的。十几岁的少年已然有了挺拔的模样,陪在妈妈身边,手里拎着米油,身边的母亲两手各拎了一个旺旺礼包,母子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李闪闪被回忆里的笑容烫了一下。
她点开手机里的网上银行,指尖攥的发白,刺眼的数字,只有不到三万块。
不够爸爸ICU的费用,不够马大姐儿子的手术费,更不够工厂窟窿的一个零头。
却是她现在的全部存款。
划开通讯录,自从家里出了事后,亲戚们已经不再接她的电话,手指无意识的在列表上滑动,最后,她点开了大学室友群。
将马大姐一家的情况在群里做了细细的说明,末尾,李闪闪补充:“等厂子拍卖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还大家的钱。”
三名室友已经知道李闪闪家的遭遇。
“闪闪,我月月吃土,只能聊表心意。”
这5000是和李闪闪同专业的王希。
“闪闪,正好我刚卖了两幅画。”
这10000是油画的鲁南南。
“宝子,我刚发了笔奖金,希望小朋友尽快好起来。”
这7000是广告设计的赵红。
汹涌的湿意在眼眶里蔓延,李闪闪吸吸鼻子,眨掉蓄在眼眶的泪水。
“姐妹们,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在这个时候,愿意相信我。
“等你们来南城,我一定请你们在龙庭吃火锅。”
李闪闪边掉泪,边在屏幕上敲出承诺。
拿着凑来的五万手术费,李闪闪将钱交到马大姐手中。
捧着手里的钱,马大姐痛哭:“厂长,厂长,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她的公婆更是瘫坐在地,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涌出,两位老人双手合十,朝李闪闪拜了又拜,连日来的担忧和愁苦,让他们面对此刻的惊喜,已经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惊的李闪闪连着后退了几步,又慌忙上前,用力的想架起两名老人。
还是来查房的医生出声提醒:“既然手术费用齐了,就尽快安排手术吧!”
几人这才停了动作,马大姐和公婆围住医生,咨询手术的相关事宜,李闪闪悄然退出病房。
离开儿童医院,李闪闪揉揉酸涩的眼睛,同样作为病人家属,她对马大姐很能感同身受。
想到还在昏迷中的父亲,李闪闪抬起手指,把眼泪逼了回去:李闪闪,你一定可以的。
然而,赶到父亲病房的李闪闪却再次听闻噩耗。
李父的病情突然恶化,李母惊闻噩耗,当场晕倒。
“医生检查过了,你母亲没有什么大碍。”
负责病房的护士告诉李闪闪:“就是你父亲的情况比较麻烦,医生说后续治疗,大概需要80万。”
“你尽快筹集治疗费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