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子卿渡此君（黄泉打工日记） 第8章 师父大战的看门狗

屋外，溪水依旧。

＂让公主殿下自己解释就好。＂子卿知道自己的徒弟肯定疑惑，先解答了，省得他问。

江陵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

子卿猜他没听明白，转过身来反问：＂你难道还觉得我们两个站在那儿不够突兀吗？嗯？＂

江陵看人脸色还是会的，他居然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图别的，只希望师父多和他说两句话，听听她的声音。

徒弟故作乖巧地点头。

公主殿下从屋子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明媚动人 。

＂子卿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声音鲜活好听。

＂好。＂

公主殿下还没走两步，回头发现相倨哥哥居然没走。

＂走啊，站在那干什么？＂她问。

＂走不了。＂他答。

＂为什么？＂

＂时间太久，我的灵魂现在已经很脆弱，若是离开了忘川，怕是要直接灰飞烟灭。＂他的语气极其平淡，生死大事就跟碾碎一只蚂蚁一样。

他本身就知道是要死的，忘川底下看不出时间，十年等待比三生还要漫长，希望早已破灭。他只是守着团圆的母亲，团圆的母亲也放不下团圆，两人一同在忘川等待，凭着微乎其微的希望。

万万没想到，死之前能再看到团圆，已经心满意足了。

公主殿下心中，一块映着天上婵娟的镜子忽然碎了一地，满地狼藉……

殿下再次央求子卿，虽然一路上已经亏欠子卿很多 ，但她真的很希望自己的哥哥和阿娘可以有来生，哪怕不做亲人挚爱。

她不能看着他们魂飞魄散。

＂我想想＂子卿心里滋味难说。她自己也感觉到，她的情感也起了波澜。

先前面对突然下发的任务，是心生厌烦的。

面对公主殿下去阎王殿的请求，你是有些勉强的。

可是现在一路上看了那么多，忘川有那么多苦命人。子卿知道，曾经的痛苦告诉她，不要多管别人闲事，可是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心软。

这次是心甘情愿地想帮，再固执的石头，也会被所打动。

忘川河是向南流的，轮回道也在南边，怨灵不能离开忘川河……

之前闲暇时，看的冥界地形图突然涌现在脑海里，那便一路南下，还上什么岸呀？

＂走，向南走＂

－

＂子卿姑娘，真的可以吗？这么久，我从未听闻有人向南进入轮回的。＂相倨半信半疑，身为一名将军，对刚刚相识的人不能完全信任。

＂走吧。＂

子卿应答，现在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只能够走这条路。如果再去求阎王的话，估计得被骂痴心妄想，然后把两个亡魂都按回去。

曾经看过的书，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野史，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有把握护下所有人。

一直往前走，道路两旁已经没有了人烟，荒草丛生。

边上的巨石，块头越来越大，无限向上延伸，像坚不可摧的壁垒，囚笼。

石头嶙峋峻峭，张牙舞爪，是在挑衅。

光线越发微弱，需要江陵用法术来照路。

寒风猎猎。

脚步匆匆。

渐渐地，传来水声轰鸣，隆隆的响声随着众人接近而清晰。

看上去绵延，没有尽头的忘川居然要被他们走到底，抑或者说是一个节点，反正按照子卿之前看过的书来说，前面穿过瀑布边是天道轮回，到时候让公主殿下他们直接过去就行。

继续赶路，果然，巨大的水帘赫然出现在洞口，阻挡了与外界的通路，薄薄的水帘可以透过光，洞口宽广，也终于亮堂。

忘川福地，鬼路通天。之前还说后面的洞天没对上，原来是这边有水帘洞啊，并且＂通天＂。

＂公主殿下，你们现在可以…… ＂子卿刚有点高兴，感叹终于完成工作。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妖兽就挡在洞口。

＂还是先别去了…… ＂

公主殿下差点要叫出来，子卿赶紧捂上她的嘴。

想想也对，要是这么轻松就可以过去，忘川到轮回都可以做直通道啦，还要阎王殿干什么？

真是大意了……

怪兽凶狠恶毒，羊身人面，有虎齿和人爪，四只尖角向上，脖颈周围一圈的毛发都像火焰一样飘荡扭动。

矫健雄壮的爪子，狠狠的抓住地面的石头，青筋暴起，地面上的石头霎时变成粉齑了。

空气凝固在一瞬间，水声哗哗。

紧接着神兽动怒，一声吼叫，龇牙咧嘴要吃人的架势。

声音却是婴儿般的啼哭……

众人缄默。

或许是认为它的吼叫应该是震天动地，让人汗毛倒竖的，有点不对……

＂是饕餮，快跑！＂子卿突然喊出来，打破沉寂，拼尽全力拉上众人。

龙生九子，饕餮便是其一，武力自然是没话说。虽然是贪婪的象征，但也有掌管生死轮回的本事，在这里当神兽，就是等着一群人给他送死。

饕餮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举起巨大的手掌用力向前拍，地动山摇，两边的石头都滚落下来。

子卿马上伸手，护住公主殿下和伯母，任由碎石砸在自己的身上。

心里止不住的咒骂，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看门狗眼睛是眼瞎吗，自己长得又不像海味珍馐，饿成什么样子！

相倨拔剑，挑开块头大的石头，江陵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合适的武器，也只好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石雨消停之后，饕餮探身过来，躲在后面的江陵一起和相聚将军站在前面，阻挡了靠近另外三人所躲的石头。

此时此刻，江陵再次召唤出念剑，金光闪闪，杀气逼人。

子卿和公主殿下、伯母躲在后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看门狗怎么说也算个神兽吧，两个凡人还指望打过？本来想趁着碎石逃走的，结果他们和箭靶子一样，直愣愣地站在面前。

饕餮张开血盆大口，无底的黑洞向他们冲过来。

江陵相倨纵身一跃，向两边跳开。

饕餮一口没有吃到，更加生气，毛发直冲上天，愤怒地用前爪向地面一击，山崩地裂。

迎面而来的，是比刚刚更凶猛的碎石雨，像是充满爆破力的鹰隼，凶狠地俯冲下来，要把全身都撕咬开。

江陵的轻功明显更好，少年身姿轻巧如燕，直接踩着大块的碎石，向上越级。在这＂流星雨＂里跳脱，少年轻盈地游戏，毫不费力。

另一边的相倨将军守住原地，他不能给饕餮前进的机会。他的剑舞得干净利落，将散落的碎石通通都撇掉，大块的石头被直接击碎，他想为自己的公主殿下护上最后一程。

若是说这些石头是狂风暴雨，那么相倨将军便以剑筑起伞，为心爱之人撑起。

相比于穿来穿去的黑影，饕餮应该是更想攻击相倨的，他的尖锐的獠牙猛然刺向相倨。

相倨没有来得及反应，当庞然大物近在咫尺之时，只能用剑挡在身前，拼死抵抗。

可人的身形终究渺小，饕餮的嘴巴可以将人一口吞并。

死亡张牙舞爪地向众人招手……

相倨呼吸凝重，脚步如灌重铅。

此时江陵已经靠着碎石站在高处，看向远方。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他咬紧牙关，豪赌一般的跳上饕餮的背，饕餮的皮肤粗糙像铠甲，他把自己的念剑用尽全身力气插下去。

一阵婴儿呱呱坠地般哀嚎，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前者是饕餮，后面的是公主殿下。

子卿没有拉住公主殿下，殿下义无反顾地冲上前，想要救巨口之下的将军。殿下娇小的手用力拉住将军的黑衣，拼尽全力将男人扯过来。

还好有江陵那一剑，两人顺利逃脱虎口。

另一边，饕餮失去了控制，处于近乎癫狂的状态。

失控的爪子砸到旁边的山石上，巨石滚落，轰鸣盖过了水声。

江陵在饕餮的背上处境艰难，剑在饕餮的被你拔不出来，就算拔出来了，也是掉下去。

因为饕餮发疯，所以身体烈马一样难以驯服。

怪物坐骑果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浑身上下没有可以支撑的地方，猛兽一个翻滚，便是天旋地转，若不是拉住插在身上的剑，早就摔成肉泥了。

江陵此刻大脑一片空白，额头上冒出薄汗，曾经遇到的险情都没有现在的感受，只知道要抓住别掉下去，否则真的要命……

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怎么回事？

江陵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掌心的温度裹挟着他。

是——师父！

子卿想着自己管不住殿下，也总得帮个忙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来，和江铃一起到了发疯的饕餮背上。

自己的徒弟只有自己可以欺负！

现在两个人都只能靠抓住剑柄支撑。江陵悬挂在高崖之上的心，终于被藤蔓救下。危难关头，师父给自己一束光，让自己有所依靠，也是唯一的依靠。

子卿强撑着身体，用手把江陵向饕餮脑袋一推，＂抓住他的角！＂

江陵顺着这股力量，收紧阵脚，屏息飞跃，刚刚好站在饕餮的脑袋顶上，抓住厚实粗壮的角，稳固多了。

子卿看着饕餮前肢扑腾跳起，手臂一用力，整个身子向上，踩着念剑也跳到了饕餮的另一个角上。

饕餮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脑袋被侵占，更加猖獗，甚至想用自己的角去撞山。

千钧一发之际，子卿伸手把右边的江陵拉过来，让他和自己环抱着同一根左边的角。

饕餮卯足了劲儿，用力往右边的石头撞击，巨大的力量是旁边的石头四分五裂，它还没有意识到两人在另一侧，依旧不顾死活地撞。

江陵的手腕被子卿用力地握着，快要勒出红痕，子卿一点都不敢放松，生怕自己的小徒弟出事。两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他可以感受到对方胸腔的呼吸……

江陵的脸不合时宜地赶上渥红，和沸腾的血液混在一起。

子卿想啊

自己带过来的人，当然要让他们都活着回去。就像往昔一样，每一位将士都是一条命，都是英雄。

＂有刀吗？＂声音嘈杂，子卿扯着嗓子喊。

＂只有短匕首＂

＂在哪？＂

＂腰上！＂

子卿立即拥住江陵，从他右侧拔出利刃，然后松手，踩着饕餮的脑袋，跳到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上。

石头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陡然坠落。

江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她有多少实力，师父掉下去的那一刻，心头一颤，伸手扑向前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仿佛瞬间失去了一切。

子卿踩着坠落的石块，神情认真又不失从容，有万分把握，直接闪现到饕餮面前，和它面面相对。

外面碎石飞横，饕餮的眼睛跟子卿的头一样大。

狰狞庞大的猛兽脑袋，和子卿青色的身影交错在一起。

相擦而过的刹那……

子卿的脸和饕餮相距不过一掌之宽，凶猛恐怖的巨兽触手可及，怪兽粗重的呼吸惊心动魄，甚至可以在它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

子卿两手高举，力执匕首，目光坚定地锁定，不遗余力地将匕首向饕餮的瞳孔刺入……

霎时，黑色的血液四溅……

子卿随着碎石迅速坠落，狠利的匕首嵌在饕餮脸上一路下滑，留下一条沟壑，眼睛血肉模糊。

划到饕餮脸一半时，子卿干脆地拔出匕首，踏着另一块碎石，安全地到达地面，石雨平息，是在呐喊。

饕餮发出凄厉的惨叫，应声倒地，巨物掀起一阵尘埃。

＂给脸不要脸，简直找死。＂

子卿拍拍身上的灰 ，轻蔑地将沾上黑色血液的匕首扔在一旁。

即使不及倒下的怪物庞大，也依旧有居高临下的气势。

江陵从上面跳下来，惊惊魂未定，默默走到师父面前。

＂饕餮的要害是眼睛，这匕首粘到他眼睛里的黑血了，别再用了，有毒。＂子卿叮嘱，舒展自己胳膊。

江陵没有来得及想别的，没去思考师父哪来那么大能耐，他只是看见子卿左手衣角上一片血迹。可师父刻意把左手收起来，又故意不想让人知道。

这是刚刚插入匕首溅到的，江陵则是以为师父受了伤。

他眉心有化不开的担忧，他担心师父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中毒，会不会疼。可是师父总是只字不提……

子卿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不乐意，解释道：＂你要是不高兴，我回去可以送你个新的，师父虽然穷，但是绝对不会欠你的。＂

江陵看着师父脸上若无其事的笑靥，更加……心疼？

＂怎么了，受伤了？＂子卿看他一直这样，感觉有些奇怪，上前查看怎么回事。

师父看他脸上没有伤，拉起江陵的手，检查一番。腿没事，胳膊也没事，脖子也还在，到底怎么了？

红红的一圈，是被自己拉红了。

子卿展开笑颜：＂不好意思啊，太用力，我就担心你掉下去＂

＂师父，＂江陵中间顿了好久，他想好好地叫一声。

又说＂谢谢。＂

＂跟师父客气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看你轻功还可以呀，底盘还可以再稳一点，到时候我专门帮你练练。＂

江陵舒展笑容：＂师父教什么，都是徒儿的万分荣幸。＂

＂怎么，被师父帅到了？＂

＂武功的事不用问，为师虽然像草包，但至少是实心儿的。＂子卿对徒弟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不适应。虽然他一直很给自己面子，但头一回见他这样笑。

少年的笑清澈甘冽，一切桎梏枷锁都被抛之脑后，厮杀的疲惫荡然无存，眉眼带笑，青春乖巧。

两人都好像要忘了，忘了最初拜师，只为还债。

江陵应该是动心了吧，在千钧一发之际，师父像一束光一样抓住他，他后来也会心疼师父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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