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翼 第8章 第 8 章

宁夏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舒爽。他整个人陷在柔软蓬松的被褥里，像一只餍足的猫，慵懒地伸展四肢，听着全身关节发出噼啪作响的、惬意的脆响，连骨头缝都透着懒洋洋的惬意。过了会儿，他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盯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晨光在纱帘上晕染出的淡金色，足足看了半分钟——没有闹钟疯狂嘶吼的清晨，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自由味道啊！

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把脸埋进枕头里，想再赖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电子钟显示的红色数字——“3月7日 10:47”。

“嗯……才十点多……再睡会儿……”他含糊地嘟囔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僵住！

“3月7号？！！”

青年像被针扎了一样从床上弹起！赤着脚“噔噔噔”冲出卧室，客厅那本老式日历的纸页被穿堂风吹得哗哗作响，最终定格在三月七日那一页。他掰着指头，从记忆里最后清醒的日期开始数：“2月28号……3月1号……2、3、4……7？！” 指甲无意识地在日历上“惊蛰”两个大字上狠狠划出一道白痕。

“又……又一个星期？！”宁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扶着墙，感觉有点腿软。“哪个好人能每次一睡就是一个星期？！我是睡美人吗需要王子吻醒？！不对，吻醒我的好像是条龙……”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坚韧到可以拿去当登山绳了——要不就是自己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彻底疯了！不过想到世界上连东方青龙孟章神君这种存在都真实不虚地在自己家客厅吃过泡面，宁夏对自己这种“七日游”式的睡眠模式，又莫名其妙地释怀了一点。

“能睡是福啊！起码……”他掰着指头开始精打细算，“省了……嗯，一天三顿，七天就是二十一顿饭！省了二十一顿饭的钱！就当……就当是老天爷看我失业可怜，给的补贴了！” 他摩挲着饿得前胸贴后背、咕咕作响的干瘪肚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随手从椅背上抓了件厚实的羽绒服给自己套上，又趿拉着拖鞋回房间找袜子。再出来时，宽大的衣摆不小心蹭到了餐桌边沿。

“哐当！”

一个早已凉透的泡面桶应声而倒。凝固成琥珀色块垒的汤汁洒了出来，几根顽强不屈的面条倔强地粘在桶壁上，宛如一幅充满后现代颓废气息的抽象派画作。

宁夏没心思收拾，径直走向洗手间。镜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伸手胡乱抹开一片清晰区域，对“回南天”的返潮习以为常。镜子里映出一张睡眼惺忪、头发乱如鸟窝的脸。他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的置物架，那条象牙色的毛巾，被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地叠成了棱角分明的豆腐块，静静地放在那里。

心里猛地“咯噔”一沉！

难怪从起床到现在，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那股若有若无、如同高山雪松般的清冽气息……那个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一尊完美雕塑的身影……不见了！

“孟章？！” 宁夏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撞出孤单的回音，无人应答。

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慌忙在家里各处穿梭：卧室衣柜里，那件新买的灰色呢子大衣不见了踪影；客厅窗户旁的地板上，重剑倚靠留下的浅浅凹痕也被仔细抹平；空气里，属于孟章的那份独特而清冷的气息，彻底消散殆尽，只剩下他自己的味道。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老旧的弹簧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总不能……真的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吧？” 宁夏喃喃自语，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将手伸进身上那件羽绒服的外套口袋里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边角。

他飞快地掏出来——是一张拍立得相纸！

照片上，背景是古色古香的茶馆。他正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而旁边，孟章微微侧着脸望向他，黑色的短发被窗外的微风吹出流畅好看的弧度。晨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如同沾染了细碎的雪晶，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照片边缘洇染了些茶水般的暖黄色泽，却丝毫掩盖不住少年眉眼间那份凌冽脱俗的清辉。最让宁夏心跳加速的是，孟章那总是紧抿的薄唇，此刻竟微微扬起了一点几不可察的弧度，让他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君，意外地沾染上了一丝温暖的人间春色。

“我就说怎么可能是梦！”宁夏看着照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随即又忍不住低声感叹：“这男人……怎么可以好看成这种样子？简直犯规……”

他一边欣赏着照片，一边忍不住嘀咕：“难不成……是恢复记忆，找到龙魄，然后一声不吭就走了？”想到这个可能，心里那点重逢的喜悦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冲淡。之前自己那么信誓旦旦、热血沸腾地说要陪他去找丢失的龙魄，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好歹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自己在被吓死和获救之间反复横跳），朋友一场，这人……不，这龙也太不仗义了！

“宁夏。”

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啊！”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宁夏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猛地转头，看见青龙正静静地立在客厅的逆光处。窗外的阳光给他挺拔的身形和背后那柄古朴重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轮廓，如同从光晕中走出的神祇。

青年看着他，鼻子莫名一酸，心里那点失去“朋友”的委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青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平静：“我感觉到你醒了。”

“感觉？”宁夏一愣，好奇地追问，“怎么感觉到的？千里眼顺风耳？”

“我离开前，在屋内设下了结界。”孟章解释道，语气平淡无波，“你的气息波动，我能感知。”

原来是这样。宁夏心里那点小疙瘩稍微松了点，接着追问：“这些天……你一直都在外面？”

“有时在。”青龙想了想，似乎觉得需要补充说明，“上次强行破开此界禁制，引动天罚，受了些损伤。人间灵气稀薄驳杂，我需要寻找灵气相对充裕之处，汲取恢复。”

宁夏完全没有青龙受伤的记忆，听他这样说，立刻紧张起来，几步冲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胳膊上下左右仔细查看，语气满是着急和担忧：“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严不严重？谁那么厉害能伤到你？！”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青龙可是神话级的存在，蓝星上怎么可能有人能伤他？这简直不可思议！

青龙眼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青芒流动了一下，他任由宁夏拉着，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皮肉之伤，神元震荡，已无大碍。”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硬抗天罚、境界跌落的严重性。

“那到底是谁伤的你？”宁夏锲而不舍地追问，他必须知道敌人是谁。

“暗族。”青龙吐出两个字。

“暗族？！”宁夏恍然大悟，立刻联想到那个恶心的黑袍怪物，“难道是上次攻击我们的那个怪物的同伙？他们不止一个？”

“嗯。”青龙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现在……”宁夏还想继续问关于暗族和龙魄的事情，肚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响亮、绵长的“咕噜噜噜——”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宁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饿了？”青龙的目光落在他赧然的脸上，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深邃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呃……嗯。”宁夏挠挠头，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走，去吃饭吧！我带你尝尝人间的……火锅！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他试图用美食来化解尴尬，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在饭桌上把“暗族”和“龙魄”的事情问个清楚！

铜锅里的牛油正翻涌成赤红色的沸腾浪涛，花椒与辣椒在热浪中沉浮，散发出霸道而诱人的辛香。宁夏夹起涮得恰到好处、微微蜷曲的毛肚，在蒜泥香油碟里滚了三滚，然后献宝似的递到青龙面前：“快尝尝！这可是川西来的顶级二荆条，又香又麻！”一滴滚烫的红油溅上少年玄色的袖口，竟如同活物般扭动了一下，瞬间化作一条细小的火色游龙，悄无声息地隐入袖口的云纹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青龙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镇海天劫”螭吻吞口的剑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九转镔铁铸就的剑身正与此地活跃的地磁产生着微妙的共振，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低沉嗡鸣。他看着眼前翻滚的红汤和氤氲的热气，微微蹙眉：“凡俗烟火...”

“最抚凡人心！”宁夏看他不愿意吃，放进自己嘴里，抢过话头。随即又动作麻利地将一只硕大的帝王蟹钳掰得“咔嚓”作响，露出里面雪白鲜嫩的蟹肉，热情地舀起一勺金灿灿、裹着蒜酥面包糠的避风塘炒料淋在上面，“你看这避风塘炒料，蒜酥炸得焦香酥脆，简直能香死个人！人间美味啊！”他将蟹钳肉推到青龙面前。

青龙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食物上，而是凝在宁夏脸上，那眼神专注、直白，如有实质，仿佛要直抵他的灵魂深处。这目光让宁夏心底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头皮微微发麻。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宁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怪瘆人的。”问完又生怕这位神君大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自己难以承受的话来，赶紧转移话题，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你知道吗，我们现代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哈哈，好玩吧？是不是特别有道理？”

青龙依旧抱着手臂端坐着，姿态清冷而疏离，薄唇微微向下抿了抿，透着一丝无奈：“我不需要进食。”

“但我需要啊！”宁夏立刻接上，试图用“逻辑”说服对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而且我不吃饭的话，血糖低，会头晕眼花，心情也会变得特别差！你想想，等会儿你带我出去办事，如果我因为饿肚子而一脸苦大仇深、生无可恋地杵在一边，是不是也严重影响你的心情和效率？等我吃好了，吃饱了，心情自然就好了，我心情好，办事效率高，你不也省心开心了嘛？这叫双赢！”他噼里啪啦说出一堆歪理，试图证明自己吃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青龙听着他这套歪理邪说，看着他被辣得微微泛红却依旧生动的脸，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懒得与他争辩。

“尝尝这个！这个绝对好吃！”宁夏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眼睛一亮，迅速舀起一勺金灿灿、油亮亮的蟹黄拌饭——饱满的珍珠米粒被浓郁的蟹黄膏体完全包裹，散发着极致诱人的鲜香。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直接将勺子递到了青龙嘴边。

少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宁夏看了几秒，就在宁夏以为他会拒绝，准备尴尬地收回手时，青龙竟微微低下头，张口将勺子里的饭含了进去。

额……宁夏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太……亲昵了？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强作镇定，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好吃不？”

青龙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片刻后，才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宁夏干笑两声，赶紧扶起凳子坐下，埋头给自己涮肉片，决定不再管旁边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了。反正他不吃也饿不死，自己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