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早把那柄竹剑落在了竹林里。
没等天亮,花落早就带着焚天卷去楚礼言所在的侧峰——云霄峰侯着了。
因为有了新弟子的加入,多设立了一个新的偏院,新院子的占地十分宽阔。身为“礼”字辈最小的楚礼言,名正言顺的被赶到新弟子的院子。
不过楚礼言本人也乐得自在,到新弟子的堆里当老大。
几天没好好睡觉的花落早,白皙精致的脸上有一丝倦怠,身着白色的儒裙,整个人犹如世外谪仙。
今儿早起去练内功的小师妹——姜信予看见了站在院子中间闭目养神的花落早。想起昨夜,在晚膳过程中中途离开的九师兄。
“九师兄早。”
姜信予做了半晌的思想工作,唯唯诺诺走上前去和花落早打招呼。
就在花落早怀疑自己站着也能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喃喃细语的问候,花落早猛的真开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
姜信予这小女娘也是固执,就这么静静站在花落早的视线里一动不动。花落早已还以为这位新来的小师妹有什么要交代自己的,愣是对视了半天,没有移开目光。
“九师兄,早。”姜信予讪讪笑道。
花落早微微挑眉,低头轻“嗯”了一声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姜信予原本打算问一些内功的要领,借机和这位传闻里天赋异禀的九师兄套套近乎。不过眼见这个形式,姜信予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迈步往山脚下走。
楚礼言昨晚睡觉前就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不过他也没多在意,依旧睡到个日上三竿。
用花掌门的话说,修仙之人,懒惰者,不好学者,不能早起者皆是自取灭亡。
纯纯找死。
平时睡懒觉是不是自取灭亡不知道,但是今日花落早硬生生站在云霄峰偏院的中间,站到了日上三竿。
花落早内里的火早就蹭蹭蹭往外冒,毕竟他在这一站也不是一般的站,每一个路过院中的弟子都会凑到花落早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师兄早。”
花落早一上午没有一刻清净,但是碍于这院落中还有女弟子,所以他才傻愣愣的在这站了一上午,没有进屋抓人。
直至午膳时间,楚礼言才一手拿着薄荷粉,一手拿着水盆,悠哉悠哉的走出来洗漱。
看见站在院中研究焚天卷的花落早,心里咯噔一下子。楚礼言赶忙把盆搁在地上,嚼着薄荷粉就往花落早身边凑。
“九师兄?”楚礼言含糊不清道。
花落早不说话。
“九师兄在站了很久吗?” 楚礼言龇着牙赔笑脸
花落早依旧没有答话。
楚礼言懊恼的拍了一下嘴,转身把嘴里的薄荷沫吐到地上。
含了太久的薄荷粉,楚礼言此时只要一张嘴,就有冻人的冷风往嘴里灌。
嘴里冷嗖嗖的疼。
但是他还不忘跟花落早解释:“你来也不提前说,你说这……”
“大师兄知道你起这么晚吗?”花落早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眼看花落早没有抬头。
楚礼言三步并作两步,跳回原来的地方捡起地上的盆,又抱着盆老实巴交的蹦了回来。
正巧抬眼撞上花落早探究的目光。
楚礼言磕磕绊绊的答道:“大师兄……嗯?”
“罢了。”花落早抬了抬手不打算计较,“你快些洗漱,我有要事问你。”
“啊?哦。”楚礼言一脸懵的答应。
并且洗漱的很快。
花落早见状,看门见山道:“这幅画你从哪弄来的?”
花落早说完,把手上的焚天卷递了上去。
楚礼言接过焚天卷,细细的观察一遍。
焚天卷上龙飞凤舞八个潇洒的大字—— 星辰庇佑,诸事皆宜。
楚礼言一脸懵:“这是卦象?”
花落早微微蹙眉:“原本这里是一副……丑画。”
见楚礼言依旧满脸疑惑的样子,花落早出声提醒道:“你昨天在藏书阁门口给我的。”
丑画?
楚礼言低头沉思了片刻,悄悄瞥了花落早一眼。
心中悄悄腹诽:您管昨天那一瞬叫我给你的?
楚礼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始解释:“这幅画是昨天和归春上仙下的帖一起传来的,掌门说从大师兄开始传阅,但是几个师兄昨天都睡得早,所以就说拿来让你先看。”
花落早微微颔首。
楚礼言问:“现在怎么办?”
花落早蹙眉不解:“什么怎么办?”
楚礼言说:“你手里的画卷不是变成了一副卦了吗?”
花落早一脸不悦:“这不是卦。”
楚礼言立马禁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花落早用指腹摩挲着焚天卷上的字:“让他们看字。”
话毕,花落早把焚天卷交到了楚礼言手上就打算回去补觉。恰巧这时,谢颂筠踩着破眠剑落在了两人面前。
“九师弟也在呀。”谢颂筠的目光落在花落早身上。
“大师兄好。”花落早和楚礼言齐齐向谢颂筠作揖。
楚礼言正愁不知道上哪找谢颂筠,这会儿见谢颂筠自己送上门来,楚礼言直接把焚天卷递了上去。
谢颂筠接过焚天卷端详了片刻,抬头看向花落早:“焚天卷?”
花落早微微点头。
“你们都认识啊?”楚礼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谢颂筠嘴角噙着笑,解释道:“焚天卷可是上古五大神器之一呢。”
上古五大神器是四界最强的五大神器,他们分别是星宿(xiu)剑,长空剑,焚天卷,摘星扇和落梵琴。
楚礼言:“神器?”
谢颂筠点了点头:“嗯,传闻的的焚天卷上的字,千万年不褪色,不惧风吹日晒,风霜雷电。”
楚礼言有些不敢相信身为五大神器的焚天卷,竟只有这点朴实无华的能力,忍不住出声询问:“就这些?”
花落早说:“不止,它还是五大上古神器中唯一的防御神器。”
谢颂筠说:“对,焚天卷会主动守护契主,抵御一切来自外界的攻击,包括术法侵袭、符咒诅咒、兵刃剑术乃至神识干扰。无论敌人施展何种手段,神器都会在第一时间防御,且防御之力无懈可击。”
楚礼言:“那要怎么让它认主?滴血吗?”
谢颂筠忍不住笑道:“那是一般兵器的认主方式,对神器可没有用。况且五大上古神器都是有契主的,除非契主解契,或者契主的魂魄在四界之内完全消失。否则它们会生生世世只认这一个契主。”
“那焚天卷的契主是谁。”楚礼言对这些传闻中的事情特别好奇。
谢颂筠把破眠剑抱在胸口,难得默然。思索良久,才道:“好像是仙界的原太子。”
楚礼言:“原太子?”
谢颂筠轻“嗯”一声,继续道:“传闻说千年前,仙界的原太子犯了忤逆的重罪,被仙帝废了。”
花落早对前人的短短长长毫无兴趣,打算回藏书阁睡觉。
不想却被谢颂筠叫住。
“九师弟。”谢颂筠把焚天卷递了回去,“神器自有灵性,非命定之人,难以驱使。你我皆非天命所归之人,就算将它握在手中,也难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不如先由师弟你保管,你性情沉稳,心思细密,可静候天时,如若天界的人找来也好及时交给他们。”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展现了不争不抢的兄长形象,又顺理成章地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抛了出去。毕竟天界的人阴晴不定,谁也保不齐他们到时候找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花落早懒得计较,直接接过焚天卷。困得不行的他懒得往藏书阁飞了,直接在空中比划了一张符箓,随即整个人直接落在了藏书阁二楼书的卷堆上。
说实话趴在这些这些竹简上,多多少少硌的有些难受。但是花落早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手中的焚天卷也顺势滚落到角落。
***
花落早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这一觉睡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花落早起身的时候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他抬眼就看见焚天卷周围很厚重的纯白色的灵气,好似带有侵略性的缠绕着周身散发着紫色灵气的凌霄剑。
花落早有些迷糊,伸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的时候,焚天卷周围的灵气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围在焚天卷的周围。
花落早没去管刚刚的一切是不是幻觉,而是轻功直接飞到九霄山后的山泉。这里是整个九霄山,除了藏书阁以外,花落早最喜欢的地方。
云雾缭绕,还没有栀子花令人厌烦的气味。一脉清澈的泉水从峭壁间缓缓流淌,汇聚在山峰的凹陷处。
洗漱后再回到藏书阁,门口突然站着一位女子。穿着浅粉色的儒裙,背影单薄。
花落早通过背影也辨不出这人是谁,他轻咳一声。
姜信予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的一抖,半晌转身手里还拿着两袋东西,却依旧对着花落早作揖。
“九师兄。”
花落早随意的挥了挥手,就走上前去接过姜信予手上的两个纸袋。
花落早捏着纸袋:“这是什么?”
两人身高差距不小,看着姜信予费力地仰着头说话,花落早不自觉的俯身低头。
姜信予说:“师娘从外带回来的糕点,正巧我要去练功就托我带过来了。”
小姑娘大概是年纪尚轻,话说得有些磕绊,还未说完,脸颊便悄悄染上了红晕。
花落早说:“谢谢。”
姜信予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花落早见状也走进了藏书阁内。
花落早把两包糕点放在竹简堆,正想坐下忽然想起那把小竹剑还落在竹林里,不免一阵头痛。虽说藏书阁到竹林的距离不远,但是没有通灵的竹简还是没有办法接收花落早的感应,自己飞回来。
花落早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去寻竹剑,毕竟这柄剑他已经用的很顺手了,不想再重新打磨一柄了。
竹林里。
那柄竹剑还躺在原来的地方,花落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剑,在上手掂了掂。
竹剑比一般的玄铁或者纯净灵石所制成的剑要轻太多了,所以花落早每每拿起都会下意识掂两下。
花落早凝神屏息,抬手间,给竹剑渡了点内力。
清风吹过,花落早舞剑的兴致顿起。
他执剑在手,足下轻移,衣袂随风而舞。一条行云流水的剑势自指尖滑出,步步生风,手中竹剑挽出数个潇洒剑花。
林间的竹叶被剑风卷起,在空中翻飞如雨。
一套九霄剑法在他手中舞开来,起式若云生岭上,落式如月照寒江。每一招每一式,皆藏锋于内,行意于外,兼具干净利落与潇洒生动的灵气。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肩上。
待最后一式落定,剑锋微敛,身形归于静止。只见他微微收势,竹叶簌簌落在身后,仿佛整个竹林都在这一瞬为他的剑舞屏息。
一时间,天地静谧,唯有剑意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