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工会是星卜大陆的神明所创建的组织,每两年举行一次的旅途考试吸引着大量人前仆后继,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他们也对那枚旅途铭牌趋之若鹜。
下午三点,卡拉多市的卡拉卡拉飞船站人潮汹涌。
芙卡和她的同伴珂加西,两个年仅十三岁的小朋友,从背包里摸出路途报名表递给检票员。芙卡的心跳得飞快,这不仅源于紧张,更因为这是她第二次参加,上一次考试连考场都没找到就直接回家了。考场的线索应该是在到达目的地的途中找的。
“请往这边走,考生。”船员微笑着指引方向。芙卡注意到船员的笑容虽然亲切,眼神却异常空洞,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谢谢。”芙卡轻声道谢,踏上舷梯,金色马尾辫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她之前没坐过飞船,湛蓝色杏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你在发呆?”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芙卡回头,银发少年正不耐地站在她身后。他衣着考究,线条优美的下巴习惯性地微抬,冰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如同剔透的宝石。
“里面好漂亮啊!”芙卡情不自禁地赞叹。
飞船内部宛若菲奥的童话幻境。
弧形穹顶呈现出柔和的渐变色调,从晨曦般的浅金过渡到夜幕低垂的丝绒蓝。墙体上镶嵌的星光灯盏如呼吸般缓慢明灭,光芒流转间勾勒出一个个璀璨的星座图案。脚下铺设的地毯织纹繁复,藤蔓花纹间点缀着细碎的金线。雕花扶手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葡萄藤浮雕,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甜美芬芳,像是远方花园飘来的花香与蜜糖的交融,让人不自觉放松。
身为杀手家族继承人的珂加西,见惯了奢华对此不以为意。“切,还没我家的飞船一半漂亮呢。”他像只矜贵的猫,线条优美的下巴习惯性地微抬,银白的发丝随着动作泛起流水般的光泽。
“哦?”芙卡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笑意漫上眼角,“说得这么厉害,下次让我坐坐你家的飞船呗。”
"哼……好、好啦,有机会就带你。”珂加西白皙的脸蛋上浮现起薄薄的红晕,强撑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别过脸,“我们到了。”他推开厚重的房门,朝芙卡挥了挥手,“待会儿餐厅见?”
“嗯!待会儿见!”芙卡仰头确认了门牌上优雅的花体数字,眉眼弯成了新月。
走进房间,芙卡再次被眼前的景象俘获。
“也太可爱了吧!”她轻声感叹,仰倒在蓬松的床铺上。目光流连于房间的每个角落。
琉璃壁灯洒下蜂蜜般温润的光晕,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暖色调的柔光中。圆润的云朵造型座椅铺着鹅绒坐垫,浅色地毯上绣着精致的莫兰嘟嘟花图案,连窗帘的流苏都是蝴蝶结的形状。这里的一切都透着梦幻气息,芙卡的心仿佛置身于柔软的云端。
与此相反,隔壁的珂加西却被满眼的蕾丝和蝴蝶结吓得后退半步。“噫……怎么回事?”看着缀满纱帐的公主床和梳妆台上排列的玩偶,他嫌恶地皱起眉头。回想起童年被长辈强迫穿上繁复女装的不快回忆,单薄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立刻动手,将这些装饰品统统塞进了衣柜深处。
傍晚六点的钟声在走廊回荡,两扇雕花木门同时开启,两个小身影在走廊不期而遇。
“哎?”
“噗!”
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也出门啦?这么巧!”
“哈哈哈!可不是嘛!”珂加西漂亮的猫眼弯成月牙,银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走走走,快去餐厅!饿死我了!”珂加西像一支离弦的箭,“嗖”地一声率先冲出去,发丝划出一道亮线。
“珂加西!等等我呀!”望着转眼已冲出数米的背影,芙卡加快了脚步。
餐厅早已人声鼎沸。明黄的灯光如河流般在墙壁上流淌,将空间映照得一片温暖。内部的装饰摒弃了房间的繁复,采用了简约的森林狩猎小屋的风格。
芙卡饶有兴致地浏览着餐台里摆放着的各色餐具,选中一套绘着花朵图案的陶瓷餐盘,釉面在灯光下泛着珠光,花朵栩栩如生。
珂加西瘪着嘴角,嫌弃地捏起那把雕成草莓形状的果叉:“天哪,连餐具都设计成这样?怎么想的。”
“好可爱!”芙卡却欣喜地拿起一双高恰恰树造型的筷子,末端还缀着小巧的果实吊坠。
“呵呵。”珂加西报以礼貌的假笑。
两人各取了一份酸甜口的星卜套餐。坨坨猪和朒朒牛淋上蔬菜酱,搭配上一碗软叶酱汤。套餐享用到一半,出口处爆发的争执吸引了全场的注意,餐厅的人们逐渐安静安静下来看热闹。
穿着白色实验袍的女生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道歉声细若蚊吟:“……对不起。”
“道歉大声点啊!”身材魁梧的男生,指着身前大片浸湿的痕迹,怒气冲冲地吼道,对她的道歉极不满意。
“我已经道歉了……”女生带着哭腔,指尖紧紧揪住衣摆。
“这么小声给谁听?好好道歉会不会啊!诚意呢!”男生不依不饶。
珂加西心里咯噔一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太了解芙卡了。
果不其然,转头就见芙卡放下手中的高恰恰筷子,金色马尾在灯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
“珂加西,等我!”毫不犹豫地朝争执中心走去。
“唉……遵命,大小姐。”珂加西扶额轻叹,认命地摇了摇头。他再清楚不过,芙卡总是无法对看似弱势的一方袖手旁观。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许不会认识吧。
白大褂女生再次向男生躬身道歉:“对、对不起……”
“再大声点!”男生不耐烦地命令。
“你太过分了吧!”芙卡插进两人中间,挡在女生身前。“她已经道歉三次了!够了吧!”
“……?”男生被突然冒出来的金发小女孩弄得一愣,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被神经病插话,让男生的情绪变得更加烦躁。“哪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小朋友?让开!”
“看不惯你欺负人而已。”芙卡仰起头盯着男人,气势丝毫不弱。
“哼。”男生被芙卡逗笑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上下打量了芙卡几眼。
“气势倒比后面缩头缩尾的菜鸡强不少。看在你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说完,他嫌恶地白了一眼缩在芙卡身后的女生,离开了餐厅。
风波平息,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散开,餐厅恢复了吵闹的氛围。
“谢谢你……”白大褂女生嗫嚅着,冰凉的双手颤抖着拉住芙卡的手腕。
“没关系,还好吗?”芙卡扶住她纤细的肩膀。
“我,没事了。……我想先回去。”女生挤出一个勉强笑容。
“好,我送你去门口。”芙卡陪着女生走到餐厅门口,目送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次日,芙卡和珂加西进一步探索这艘飞船。
他们发现飞船内部封死了所有窗户,也无法使用任何通讯设备,目的地成谜。
“觉不觉得飞船的船员有点点诡异啊?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珂加西打量着饮品站里佩戴翅膀、始终保持微笑的男人,银白的眉毛紧蹙,野兽般的直觉在发出警报。
“嗯?会吗?”芙卡兴致勃勃地欣赏墙上的巨幅壁画,描绘着菲奥罗上一任神后向子民赐予“魔法因子”的史诗场景。
“你当然感觉不到,玩得这么开心。”珂加西伸手揉了揉芙卡柔软的金发,毫不客气地戳穿。
“……好吧。”芙卡承认珂加西说得对。她现在还没产生紧张感,差点被飞船迷惑了!上次考试是坐船,第一次坐海盗船的她非常兴奋,只顾着在船上瞎转悠,欣赏海上的风景。到目的地后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根本找不到所谓的考场。就在目的地转悠了一周,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我用‘理性天使’看看。”她凝神调动能力,右眼现出一片纤薄剔透的单片眼镜,镜片上流淌过一行行的数据流。
芙卡细致地扫描了他们走过的所有舱室,并未发现异常,慢慢走回房间,沿途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细致地扫描了途经的所有舱室,并未发现异常。直到回到房间,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厚重的精装杂志《旅游名胜推荐大全》,烫金标题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借助“理性天使”,芙卡快速翻阅,目光最终锁定在“主题乐园”的宣传页上。与其他景点详尽的地址、路线介绍不同,这里只描述了内部设施。图片中风格与飞船内部的装饰如出一辙,甚至连地砖的花纹都完美吻合。
“怎么样,有发现?”珂加西双手托腮凑近。
“嗯。”芙卡将书摊开,“看这里。这艘飞船,很可能就是这个主题乐园的一部分。其他景点都有明确信息,旅游路线啊、特产啊,唯独这里连具体地址都没有,门票只说免费发放,又没有写领取地点。”
珂加西快速浏览其他页面,觉得芙卡说的有道理。“有道理。我出去转转,探听下其他人的消息。”
“好,老规矩,明早餐厅见。”
“嗯,我先走啦。”珂加西的身影如同融入光影,悄无声息地离去。
深夜的走廊转角,压抑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一个女声悄悄说:“目的地……应该是夫多克死囚监狱吧?毕竟船上的工作人员都是死囚。”
略显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疑惑:“死囚监狱?这玩意儿不是夫多克的都市传说吗?”
女声答道:“什么都市传说啊,只是三十年前迁址后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去哪儿了。奇怪,现在成都市传说了?”
飞船某处楼梯转角。阴影中,珂加西屏住呼吸,捕捉到下方三个不同声音交织着:
略显沙哑的瘦高男声确认道:“情报可靠?下一场考场确定在主题乐园?”
“确认了,”外貌看起来沉稳的灰外套男人接话,“联系了其他几条航线的熟人,确定了是书里的主题乐园。而且大家的主题都不一样,大部分都是……呃,最近南方比较流行的原木风吧。”
一个带着点庆幸的女声说道:“我们的运气挺好的。”
“嗯,原木的线索不明显。”灰衣男人表示赞同。“位置和门票才是麻烦。”
“是啊,”瘦高男人听起来很沮丧,“找不到地方白搭啊……”
女声突然响起:“飞船上的人会不会和考试有关,是不是可以……”
瘦高男人突然打断女人,声音因兴奋而颤抖:“飞船上的人?桥豆麻袋!考场在夫多克市!肯定是夫多克监狱!”
灰色衣服疑惑:“这么肯定?”
瘦高男人非常得意:“我可是犯罪实录的忠实爱好者!船上的人长得可太像夫多克监狱里的死刑犯了!加上他们身上死刑犯的气质……错不了!不过……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
“切,死刑犯的气质?说得跟你真见过似的。”女声不屑地反驳。
听到这里,珂加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像是融入黑暗的轻烟,悄然退去。
回到餐厅的珂加西轻啜一口温热的牛奶,言简意赅地将夜里偷听到的情报告诉芙卡:“船上的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死刑犯,下一站是夫多克死刑监狱。不过这座监狱在三十年前就搬离了原来的地址,不知道现在在哪个角落。门票更不用说,偷听的人里没一个知道。另外,不少人像你一样只顾着拍照打卡,根本没找线索。”
“嗷,明白了。”书页上介绍的夫多克市是座人口密集的繁华都市,要找具体位置确实棘手。“下船用理性天使找找吧。降落还有几小时,抓紧休息会儿。”用理性天使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可这样也要试试,万一找出来了呢。
“好。”珂加西打了个慵懒的哈欠,整个人软绵绵地陷进座椅中。“我就在这儿躺会儿。”他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缓缓闭上盛满疲惫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