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币国王 第4章 天台

艾舍落荒而逃。

——

那之后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众人拿简渡毫无办法。

他神出鬼没，上课永远踩点到，下了课就找不到人影，仿佛在和他们玩一场更大型的捉迷藏。

不是没有人试过把以往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但简渡就像只滑不溜秋的老鼠，身手灵敏得惊人。唯一成功的一次也只是趁他不备泼了他一桶水，但简渡表现得不痛不痒。反倒是被他浑身**地用那双漆黑的瞳仁盯着，让人心生胆怯。

经此一事，不少人都放弃了找这回的“红心”麻烦，无法获得优越感不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毅力每天追在人家的课表后头跑的。

最后只剩下最初的那批人，一群以兄弟会马首是瞻的成员预备役仍在坚持——他们家世不太够格，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拿到推荐信，做兄弟会有力的拥趸，俗称狗腿子。

“这样下去不行。”为首的男生十指交叠，表情凝重道。

他们刚结束一轮每日固定上演的追逐战，结局同样毫无悬念。跟丢前，那个黑发黑眼的男生甚至突兀地停下，转过头朝他们面无表情地扮了个鬼脸。

追逐对象第一次有所回应，他们正为此愣神的时候，下一秒对方就痛痛快快地消失不见，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面目可憎。

“那还能怎么办。”另一个染了头灰毛的男生靠着墙敷衍，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论坛上，“人逮不到，寝室号也问不到，他室友跟不存在似的。”

“就他那身手，就算逮到了我们也不一定打得过吧。”

“他只会跑，可能不擅长打架。”

“那叫只会跑？我都怀疑哪只猴子穿上制服来上学了！”

“反正我们所有人一起上肯定打得过。”

“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没见抓得到他啊……”

愈演愈盛的讨论声中，灰毛把不久前拍下的扮鬼脸照片放上论坛，立刻惊起不少回复。

这段时间，每当简渡出现在人前，都有人自发报道他的行踪，顺便附上一张佐证的照片。一时间论坛上到处都能看见那张黑白分明的漠然面孔，很快就有些变了味。

果不其然，回复里三分之一表示这个表情很少见；三分之一赞颂他的拍摄技术——灰毛还瞧见了来自观鸟社的邀请，他是不知道学院里满天飞的乌鸦到底有什么好观的；三分之一大肆辱骂照片当事人，盛况如同某人的粉丝站，连询问这次行动结果的都找不到一条。

灰毛习以为常地往前翻了翻其它帖子。突然，他指尖一顿。

【4号洞】

主题贴：能不能不要再发某人照片了？

主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全深柜呢，搞得跟偷拍狂聚会一样。

1L：

同意，我忍很久了。

2L：

不还是因为逮不到人吗？

3L：

他真不是体育特长生吗……

4L：

难说。

5L：

就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6L：

说到照片，我之前重新看过那段视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7L：

[图片]你们看，他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8L：

太不起眼了吧……

9L：

咦？之前在食堂看到他的时候这个人好像也在。

10L：

[图片]这个位置。

11L：

说真的太不起眼了吧！

12L：

是他朋友吗？

13L：

竟然还有勇气和他做朋友……

14L：

这谁？

……

20L：楼主

不要再发某人的照片了！！

与此同时，灰毛从屏幕上抬起头，喃喃道：“我有办法了。”

——

教学楼。

艾舍拎着餐盒拾阶而上，“吱呀”一声推开尽头的铁门，简渡已经在天台等着了。

自从某次他们在食堂被人发现，简渡不得不在吃到一半时抛弃艾舍，端起饭碗逃跑开始，两人就转移了阵地。他们约定好由艾舍买好餐食，再来天台和简渡碰头。

其实原本天台门是锁着的，但简渡身上从来不缺铁丝，当场向艾舍展示了一把开锁的好手艺，差点把艾舍惊掉下巴。他再三保证能把一切复原，才让艾舍停止了对被学院问责的过度担忧。

艾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接着去看简渡——制服有些灰尘和褶皱，但头发干燥，身上没有可疑的液体痕迹。

他悄悄松了口气，嘀嘀咕咕地坐到男生旁边。

“今天是煎小肋排、奶油蘑菇汤和蒜香面包，东餐区米饭免费，我给你打了点。”

维多兰德可提供的餐食丰富，价格也同样不菲。特招生能够免除学杂费和购买制服的费用——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囊中羞涩的特招生把制服的开销花在别处，拉低维多兰德的校风校貌——但住宿费和伙食费都需要自己承担。

简渡对食物没什么要求，只要能管饱，他完全不挑。艾舍会给他挑选性价比更高的品类，有时还大方地抹去零头——即使有奖学金，简渡也肉眼可见地贫穷。

……他倒也不是不舍得花钱。艾舍能看得出来，无论手机还是食物，对简渡来说没有追求高品质的必要。

至于那些钉饰，恐怕只要能闪闪发亮，他绝对不介意戴个灯泡上去。

想到这里，艾舍瞥了眼简渡发间不重样的钉饰，耳根又开始发烫。

教学楼的天台不怎么平整，是幅度不大的斜坡，类似瓦片式的屋檐。两人坐在矮台阶上，几只乌鸦蹲守着高大的几何形石质围栏，等待他们的残羹剩饭。灰沉的天空压得很低。

“今天又有特招生被找出来了。”艾舍忧心忡忡地戳着面包。

根据他的说法，维多兰德一直有寻找特招生的传统。气质、举止、吃穿用度，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揪出谁才是特招生，是普通生们无聊的消遣。而被发现的人处境往往不会太好。

高度的学生自治催生了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例如维多兰德奉行“学院事，学院毕”，退学即结束，恩怨不牵扯到学院以外。因此普通生们不会刻意使用特权手段调查其他学生的家世背景。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没有那个必要，特招生们只是打发时间的对象。

兄弟会本想凭借这场游戏一劳永逸，可惜被简渡毁了计划，这种传统自然被旧事重提。不过目前众人的重心仍然黏在简渡身上，特招生们还有喘口气的余地。

——“捉迷藏”始终没有真正地结束。

简渡想起前两天听来的名词：“风纪委不管？”

艾舍嘟囔：“管的话你也不会被泼水了。”

“风纪委隶属学生会，风纪委员长也听命于学生会主席，他们只维护学生会的尊严和名誉。之所以不允许破坏课堂秩序，主要是因为它属于教师与学生之间的矛盾，作为学生代表的学生会才需要出面解决。”

简渡歪头：“孩子闯祸家长道歉。”

艾舍：“……是这个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总之，学生之间的矛盾只有上报了风纪委他们才会处理……但和学生会主席不一样，风纪委员长两个人是出了名风评差，不说特招生，普通生都不会去触他们的霉头。”

简渡隐约记得学生会主席是F4的其中一位：“学生会主席风评很好？”

艾舍点头：“他只比我们高一届，一年级就任职了学生会主席，但工作上从不出错，出了名的完美主义。”

简渡想了想：“那位也是二年级生。”

“他们同届。”艾舍说，“其实F4的称呼就是他们入学后才出现的。往届虽然学院也有以家世最显赫的学生为首的趋势，但最顶尖的四个家族的继承人将会出现在同一时期的同一个维多兰德，这种概率太小……了……”

艾舍的声音在简渡专注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弱，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和周围乌鸦们诡异地相似。

简渡：“你知道得很多。”

“是、是吗。”艾舍顿时忘了怎么流畅地说话，戳面包的速度和语速同时加快，“其实论坛上都很容易搜到，可能是因为我怎么不起眼的缘故所以才更容易注意到这些不起眼的信息吧…………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不。”简渡说，“这是很厉害的技能。”

艾舍哑巴了。

简渡还在继续看着他，这让艾舍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某个阴暗狭窄的地方。

他似乎完全不懂得正常的社交礼仪，视线和语气都堪称直白：“你会不会被找到？”

“什么？”艾舍愣了下。

“特招生。”简渡问，“你会不会被找到？”

“……我不知道。”艾舍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我。”

“那就好。”简渡垂下眼睑，随手将一块小肋排抛进乌鸦群。乌鸦们拍打着翅膀落地，分食得来的骨肉。

——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争食般包围上来。

“是他吗？”为首的男生问。

“是他吧。”灰毛看了眼照片，“那头杂毛还挺有特色的，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路。”

“那那那那个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被围在中间的杂毛——艾舍本人哆哆嗦嗦地问。

他刚一下课就悲惨地遭到两个二年级生威胁，经历抗议无效后，不得不跟着他们来到了体育器材室，被迫待在这里。

四周的光线昏暗，一排排铁架子安置整齐，上面摆放的各类体育器材在艾舍看来更像刑具。

“放心，我们对特招生不感兴趣。”灰毛靠着墙玩手机，“你叫什么……算了也不重要，总之你是那个‘红心’的朋友吧？”

艾舍瞬间停止了哆嗦，他缓缓地、缓缓地僵硬起来：“……你们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把‘红心’叫过来揍一顿呗。”为首的男生嗤笑一声，接过话头，“既然我们抓不到他，就让他自己主动过来，你说是吧？”

“不……不。”艾舍低声嗫嚅，用颤抖的手去摸兜里的手机，想给简渡发消息。

旁边的男生用力踢了脚他屁股底下的跳箱，艾舍浑身抖了一下，手机不稳地掉在地上，被另一个人捡起来嫌弃似的晃了晃，引来几声恶意的讥笑。

艾舍沉默，接着，他毫无预兆地站直身体。他肩背宽厚，气势挺唬人，其他人突然意识到这人其实个头很高，体格也称得上结实，只是唯唯诺诺的性格让他们都忽略了这点。

灰毛面色有些变了，他放下手机，正要开口：“你——”

“人来了！”一个男生急匆匆地闯进器材室，打断了他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