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贼不防 第11章 第 11 章

翌日正式开拍，他们剧组部门的工作人员天不亮就坐车进组，开始做拍摄前的准备，李平辛跟着总导演一起里里外外跑个不停。

景布完了，正在核对细节时，艺人团队也坐车前来，赵序郑观雪和常适呼啦啦地被带去化妆间。

群演的妆造已经全部完成，正在待命，李平辛过去跟他们具体说了一下下个拍摄镜头的走位，等到灯光和机位全部调试完毕，主演团队也从化妆间被助理簇拥着带出来。

“都OK了吧，”李平辛在三方里询问，“一会我带演员来走戏了。”

“OK。”耳机里传来其他部门确认的声音。

常适步子迈得巨大，完全没听到后头赵序吐槽了一句“个子高了不起啊我穿鞋也有一米八”，三两步就蹿到了李平辛身旁，助理和经纪人都跟不上，完全不用催场。

李平辛一扭头，见这么一堵墙又冷不丁把他路堵了，吓了一跳：“我去。”

“平辛老师！”常适眨眨眼，“你今天头发全扎起来了？”

“哦，哦……”李平辛有点本能地想回避他的眼神。

李平辛头发长，前两天没那么忙，都是半扎，他个人从审美上更喜欢半扎发，但是今天是正式开拍，头发丝影响工作，就扎成了一个完全的低马尾。

全扎更显得他脸小，轮廓精致，三方通话扣在脸侧的碎发旁，未经烫染的柔软黑发在太阳光下投出缕缕轻薄的金光，把他不带表情的五官都照出一股情人味。

常适没忍住，多盯了会对方的脸，盯得李平辛不自在，瞪他一眼：“干什么？准备开拍了，剧本记得吗？”

“记得啊，”常适的脖子更弯了，脸快凑到跟他碰鼻子尖，“你头发全扎起来更好看哎，好可爱，怎么不当演员？好想跟你演对手戏。”

李平辛惊呆了，脸砰一声炸红，他一个不用靠脸吃饭的编导生，这辈子没见过对他外貌点评起来直白得这么认真的人。

他张张嘴刚要把他驳开，更惨烈的事情发生，耳机里传来章靖冷漠的咳嗽声，多提醒了一句，昭告着那段发言已经通过三方传遍全频道：“演员到位，走戏。”

“收到！”李平辛连忙回了句。

随后，他关上麦，用不带喇叭都能贯穿整个片场的音量惊叫出声：“常适！！！！我麦没关！！！！！！你怎么冲上来就说话！！！！！”

常适吐吐舌头：“……没事吧，我也没说什么不能听的。”

“我们俩哪来的不能听的！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李平辛气得一甩手，略过常适就往赵序和郑观雪那边走，“赵老师郑老师，咱们先拍几个远景找找状态，来走一下位置吧。”

赵序看热闹看得直乐，整个人花枝乱颤都要扭郑观雪身上了，被笑容温柔但似乎漏出一点嫌弃和不耐烦的郑观雪轻轻推开，见李平辛过来，赵序也揶揄道：“我就说咱们小李老师貌美如花吧~”

“请别开我玩笑了……”李平辛无力。

三位演员带到，章靖掏出激光笔远远点了点站位，李平辛心领神会，逐个讲解：“赵老师的话，您这个角色在这个时刻要比开头沉稳一点，但本质不变，所以在熟人面前，走路姿势依旧要随性。”

“明白。”赵序插着兜吊儿郎当走了两步，把他那身肩膀不那么合适的西装都给走松散了。

郑观雪的角色则是回避，女主与男主的关系并非情侣，是男主因为朝夕相处对对方生了情愫，而且坚定认为对方跟自己肯定是两情相悦，表白失败又破防争吵，彻底闹掰，这次能相见，还是因为常适的角色努力争取，想大家最后再回当年一起赚到第一桶金的市场看看。

而常适的角色……这个怯懦的富二代。

“你跟剧情开头相比已经成长很多了，”李平辛往那一站，四平八稳地走了两步，给他打个样，“气质得更平缓，但你要多看看周围，你是对这里最不舍的人，男主功成名就渴望脱离当年落魄的回忆，女主被朋友对自己的念想恶心到，巴不得永不相见，只有你怀念那段一起打拼的日子。”

演员跟着走了一遍，李平辛在麦里确认灯光摄影焦点无误，得到总导演首肯，他在场边喊道：“3,2,1，action！”

赵序把西装走松那段被章靖保留下来，正式拍摄的时候他也晃悠晃悠把半边外套给兜下来了，和郑观雪一起面无表情地走在前方。

他对这俩人的演技很放心，都是狠辣到能跟中年前辈拼戏的程度，更不要说一个远景而已，他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常适。

章靖说选角那天他在，常适水平不错，但新人毕竟是新人，再怎么考第一那也只是考个大学，不能代表实践能力。

场记的板一拍，常适的状态也进了，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很巧的一点是，常适并没有像另两人一样左顾右盼，看看这里的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多瞧了他们两眼，眉眼也转瞬即逝地柔和了一下。

这一幕是远景，李平辛是在现场看到的，但从监视器里看过去，他的微表情并没有很明显。

他突然心下一动。

等待几个相同机位和焦段的远景结束，李平辛从三方里询问了一下总导演：“刚刚常适的表情很好，要不要加一个近景？”

“不加，”章靖回绝，“我看见了，但是没必要。”

画面的把控是总导演一言堂，李平辛当然没资格再提，就此作罢。

摄影去调整机位，赵序和郑观雪被助理带去休息，常适果不其然，见李平辛在说话，不打扰他工作，傻不愣登就往总导演那跑，被李平辛当场逮捕：“去哪？”

“我去看看拍出来什么样，”常适把自己又缩回来，他应该是在学生剧组养成的习惯，“打扰你了吗？”

“没事，”李平辛保持着这个扣住常适的动作跟灯光老师又补了两句，这才继续处理常适，“总导演不喊你就不要去，章靖是大导演，如果不是要跟你讲戏，是不会特地为了你回放的，我带你去看小监。”

走到场记那边，李平辛打了个招呼，然后麻烦对方调出小监视器上的回放，表扬了一下常适：“你刚刚表情很好，保持感觉，一会要拍几个全景。”

常适认认真真看了看自己在镜头画面里的模样，点点头，他刚想说点什么，助理和经纪人一起来了，要带他去阴凉处休息，过会再补下妆。

“去吧。”李平辛没再看他，而是转身往总导演那边走。

两日的大镜头顺利拍完，第三天开始要拍近景镜头，也就是他们进入市场内部跟以前摆摊认识的朋友打招呼，聊了聊这边这几年发生的变化。

以前的朋友这个角色是赵序带来的小明星出演的，叫孟言，长得很好看，性格也温和又主动，没戏的时候赵序就天天搂着孟言喜笑颜开地聊天，动手动脚喂个水果，周围人熟视无睹，反正是赵序，也不奇怪。

李平辛对赵序和孟言的私生活都没有意见，他唯一的意见是。

孟言，长得很帅，但是是个笨蛋。

“你是做生意的呀，你要嘴皮子利索一点，而且得盯着顾客看！哪有叫卖的时候看别人摊子的！我们可以后期给你配音，但也得能配得起来，”李平辛又跟他讲了一遍戏，自己也演起来，抬着五官左顾右盼，作出叫卖的摊贩模样，“头绳头绳！款式新得很啊批发有优惠一件也拿货！瞧瞧看看了，头发绳橡皮筋！”

一个很普通的短镜头拍了六遍，李平辛感觉自己嗓子都喊累了，掰着麦克风叹气，三方里传来李文修的吐槽：“赵总哪来那么多笨蛋帅哥货源？”

“您点评得真娇俏，还笨蛋，这不蠢货吗？”章靖反驳他，“小李你直接骂他，为个配角浪费那么多时间，别的镜头不磨了？”

李平辛深呼吸一口，常适注意到他这个不快的表情，李平辛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深呼吸，有的时候他觉得李平辛出去抽烟就是为了找个东西吸气。

除了对他以外，李平辛没跟谁发过火，对谁都好言好语和和气气的，看得常适有点担心，他没有三方，听不到导演的示意，但他见李平辛隐忍也想替对方发个火，这么简单的镜头都得讲那么多遍。

只是，他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李平辛没让任何人替他开口，直接把剧本重重一摔，大声吼道：“能不能拍，不能拍换人！！化妆就比别人慢催了你多久？等你拍完的时间新人都找到了！！！你就照着我给你演的样子演一遍有这么难吗？！”

刚刚还摆笑脸的孟言笑脸僵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敛起，赵序在旁边也难得没什么笑容，赵序虽然平时看着挺不着调，在演戏拍电影这块是很认真的，孟言把片场当玩笑的模样闹得他不太愉快。

果不其然，孟言扭头看向自己的金主大人，赵序嘴巴一努肩膀一耸，站在李平辛这边：“没办法了，导演组也不是神仙，你演不好就是不行。”

导演组发了火，金主也不站在自己这里，孟言不敢再造次了，认认真真又看李平辛给他做了个示范。

李平辛喊了“321”，重新开拍，这回利索许多了，就算台词不那么好，从画面里看神态是很精明的。

他一边叫着卖货，赵序一边晃晃悠悠走过去：“还在这？”

孟言露出惊喜的表情，点点头：“我去，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发大财再也不回来了。”

“回来看看，哈哈！”赵序大笑，“瞧，还是我们仨。”

郑观雪的笑容有点生硬，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护着团体的表面和平，柔和地打了个招呼。

赵序这个角色，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有点“猥琐普信直男”，他在坚定认为郑观雪一定也对他有意思的时刻，数次跟朋友打过包票他们肯定能好上，因此，孟言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现在已经在一块了，笑着喊了：“嫂子！好久不见。”

郑观雪的表情更难看了，也不肯卖笑了，要不是被常适攥了一把手腕，应该会骂句街扭头就走。

常适出来转移话题，他此刻像个家庭不和睦的儿童，在家在外在父母朋友面前都是一个身份，努力笑着充当磨合剂，常适模仿他们刚认识时打闹的样子，往赵序肩膀上一趴，冲着孟言问：“还认得我不？”

“哎哟！是真的一下子没认出来，”孟言一拍巴掌，“你气质变多了，之前不小怂蛋一个嘛！”

这次一遍终于过关，章靖长舒一口气，大喊一声“咔”，又给李平辛下发任务：“让赵序以后先在其他方面验验货行吗，脑子蠢的我忍了，上哪找来的演戏也蠢的。”

李平辛回了句“收到”，扭头看向身旁的科班笨蛋，还是这个好，脑袋不灵光但演戏挺不错，常适还在以一种新奇的眼神瞧他，看得他想笑。

他把麦闭了，戳了戳常适的心口：“什么表情？”

“你发火好帅哦小李导，”常适做出很刻意的崇拜的表情，一看就是故意的，“我刚刚还怕你不好意思发火，会受气。”

“我是执行导演呀，”李平辛没法敲他做了妆造的脑袋脸颊，只能敲敲肩膀，“我的工作就是发火，要组织要催场，不配合的艺人也是我去骂，这边没那么多需要发火的地方而已。”

孟言也没再耍脾气，演技不好但肯认真听，之后的戏份比第一场快太多，赶在下一个饭点前顺利拍完。

赵序心情立马好了，有名有钱又漂亮的一个金主搂着不识好歹的小情人逗人家开心去，常适看着那俩人的背影咂咂嘴，李平辛倒是失笑：“赵总……别的都好，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不知道谁赚了，明明他不出钱也该有很多人喜欢他才对。”

“他？他好？”常适眉毛皱起来了。

“好啊，”李平辛点点头，“赵序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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