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花开见白露 第41章 卌一：曙光初现

鬼王发出痛苦而疯狂的嘶吼。

它那被星光长矛钉住的残体，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毒瘤，猛然向内坍缩，随即，竟是将构成它身体的、那上百个最核心的怨毒之魂，如同瘟疫孢子一般，无差别地、疯狂地喷射向了结界！

它要用自己最后的诅咒，污染这片净土！

大部分的“怨魂孢子”都被结界和白露的功德灵光挡下、净化，但依旧有数道穿过了能量最薄弱的区域，直奔向阵法中妖力消耗最巨、此刻正因施展真身而处于防御真空的三长老！

“三爷爷！小心！”绯烟发出一声嘶吼的咆哮，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那股属于野兽的、想要将眼前一切撕碎的原始冲动！

三长老看着那迎面而来的数道充满了临死前最恶毒诅咒的攻击，眼中闪过的，却并非恐惧。

八百年的黑暗岁月，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然而，在那片即将燃尽的、浑浊的老眼中，此刻映出的，却并非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过往的留恋。

他看到的，是那鱼肚白的天际之下，一群正迎着光、恣意奔跑的、毛茸茸的小狐狸的幻影。

他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属于后辈们的、光明的未来。

一丝释然的、近乎顽童般的微笑，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绽开。

三长老用尽最后的一丝妖力，化作两股柔和的风，将身旁两个吓傻了的年轻狐妖，轻轻地推了出去。

“噗！噗！噗！”

数道怨魂孢子，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三长老苍老的身躯。

他那巨大的狐狸真身，猛然一僵。

体内的妖力，如同被墨汁污染的清水，瞬间变得浑浊、漆黑，并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

无归之咒那冰冷的、属于天道法则的铁链，已然无声地缠绕上了三长老的魂魄。

无需任何言语，所有狐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血脉深处的、即将被同类魂魄被撕碎的刺痛。他们不约而同地垂下头，眼中噙满了泪水，那是一种无力抗拒宿命的、最沉重的默哀。

他们知道，按照那万年的诅咒，三长老的魂魄，将被永远束缚入宗祠之内，或即将被天道撕碎，化作怨念，消散于无形。

“孩子……们……好样的……”三长老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眼眸中退去。

就在这悲伤的时刻，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飘至三长老的身旁。

是白露。

“前辈，为守护众生而逝，其身虽陨，其功不灭。诅咒，锁不住功德。”她的声音清冷而又神圣，“请，望着青丘的方向！”

说着，她将自己体内那来之不易的功德灵光，毫无保留地，尽数注入到三长老即将被撕碎的魂魄之中！

那功德，并非是要去对抗诅咒，而是如同一艘金色的渡船，在那魂魄被彻底撕碎前的一瞬间，强行将其承载了起来，隔绝了那冰冷的诅咒之力！

与此同时，当绯烟看到白露那艘金色的渡船时，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了藏书阁古籍里的一段记载——“心之所向，魂亦可往”。

那艘船有了“身”，却还缺一双能望见彼岸的“眼”！绯烟强忍着悲痛，对所有族人大喊：“所有狐！用你们的心，为三长老，照亮回家的路！”

全村的狐妖，都朝着三长老的方向，深深地，恭敬地，鞠了一躬。

万千狐族最纯粹的、指向“青丘故里”的念力，化作一道无形的、闪烁着星光的指针，精准地，指向了东方！

奇迹发生了。

那艘承载着三长老魂魄的功德渡船，有了航向！

它不再滞留，而是化作一道温暖的、金色的流光，在半空中盘旋一圈，仿佛在与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土地做最后的告别，随后，便如一道流星，沿着那思念的指引，朝着遥远的青丘方向，激射而去！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来自远古的、欣慰的叹息。

万年来，第一位魂归故里的族人，诞生了。

整个狐仙村，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狐，用它那稚嫩的、不解世事的声音，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三爷爷……回家了吗？”

这一声问询，如同一颗投入了火药桶的星火，瞬间引爆了压抑在所有狐妖心中的、那座由万年绝望与此刻狂喜共同构成的火山！

震天动地的欢呼，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冲天而起！

族长摸了摸雪白的胡须，心中暗暗惊叹：这就是无垢魂体的功德吗？抑或，亦是诅咒松动的体现？

绯烟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到因力量耗尽而魂体不稳的白露身边。

他眼眶通红，声音嘶哑。

“若无你，我狐仙村的希望，不知还要在黑暗中沉寂几许岁月。”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白露，我的希望……亦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