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李持盈突然想起来说:“管信身体似乎有很大的问题,你上次看就看出他的问题来。那你能解决他这个病吗?”
“诶?”叔孙穆奇怪的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问我能不能治好?”
李长生淡淡地插话说:“他答应帮人家问问这病情,想着你医术高,所以来问你。”
叔孙穆:“……”
李持盈:“……”
叔孙穆有些神奇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吃醋吧?”
“……”
李持盈眨了眨眼睛,带着好奇的目光看过去。
有生之年能看到长生吃醋,简直太神奇了。
李长生夹了一筷子菜放李持盈碗里,阻止他继续探究的想法,又看向叔孙穆:“你只说能不能治?”
“咳。”叔孙穆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这我得看过之后才知道,我虽然会医术,但也并不是样样精通。”
李长生点了下头,“那你下午的事有了,记得去看。”
“什么意思?”叔孙穆看他:“你这语气听起来是让我一个人去?那你俩呢?”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奇怪了起来,开始在两人间游移,盯着他,一幅“你怎么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我和你一起去,叔孙。”李持盈打断他跑到天边的瞎想。
叔孙穆喜笑颜开,笑眯眯地说道:“这才是兄弟嘛!可见还是周兄讲义气,不像某人……哼哼!”
被抨击的压根没有那种想法的某人:“……”
用完午饭叔孙和李持盈去给管信看病,而李长生则有事要办,三人暂且分头行动。
看着李长生离开的身影,叔孙叹道:“看到周兄你和长生在一起,我竟然毫不意外。”
“是么?其实我自己都有点意外。”李持盈有点不解,“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谁知道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你看,你也说了是之前。”叔孙穆促狭地看着他:“从初见开始,我就觉得你对长生不一般。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师父的对徒弟也太纵容了吧?”
叔孙穆想起小时候自己住在宫里时,也有一些教文习武的师傅们,他伯父把他当皇子教养,但也没见那些师傅们这么纵容他。
李持盈挑眉:“有吗?”
叔孙穆无语:“……”
他现在知道李长生是怎么把他师父睡了的,人善被人欺,古人诚不我欺!
“失敬!”叔孙抱拳。
李持盈哈哈一笑,说:“顺心而行罢了,只要不违我道心,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他做的。”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到了管家,是黄管事出来迎接他俩的,黄管事对两人的去而复返没什么疑问,当听闻两人的来意之后,态度更是殷勤了几分。
之前看管信,只是远距离看了看,并没有下功夫去看。现在仔细看过后,叔孙穆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毒倒也厉害,没想到中了这毒还有人能活下来。”叔孙穆感慨说。
管信苦笑了一下,指着他旁边的周进说:“多亏了周进,是他救了我才侥幸没死。”
李持盈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周进。
……周?
他想起来之前长生说,他曾派人进入了管家,现在在管信身边做事,莫非就是周进?
叔孙穆点了下头,说:“这毒有点麻烦,我可能要回洛阳翻翻医术,和其他人参详参详。”
他又不像病书生专攻毒药,管信五年没治好的顽疾,他当然也不能立刻就治好。
这毒自然比不上上次李持盈所中之毒,叔孙穆还剩最后一丸碧落丹,但没必要用在萍水相逢的管信身上。
“我可以给你开一副解毒固本的方子,不过治标不治本,先暂时吃着吧。”叔孙穆道。
听闻此言,管信也不失望,或许也可以说他已经失望太多次了,心里再掀不起波澜。
管信招手让周进拿笔墨来。
“早晚各一,按时吃就好。”叔孙穆将方子递给周进,说。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管信还是难得笑了一下,向两人道谢。
李持盈适时提出想在贵府借宿的要求,管信对这位周道长性格品行十分有好感,又兼曾出手帮他压制病痛,立时就答应了下来。
对此,叔孙也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终于不用住苏秀玉的知府衙门了,他现在住官府里的感觉就跟贼进了大牢差不多,心里十分别扭。
都怪李长生!
等李长生回来后,叔孙穆笑眯眯地跟他宣布了这个消息。
而后,好整以暇地开始盯他的反应。
谁知李长生平淡无波的“哦”了一声,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叔孙震惊。
“这应该是我师父的决定。”李长生看了眼旁边含笑不语的李持盈,“正好我也要在这府里看看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注意到的点。”
叔孙拜服。
李长生道:“管家这三起案子一定有什么关联,只是我们还不清楚。”
“你是个天生的破案断狱高手,要不你还是去大理寺谋个职吧?我向大理寺卿举荐你。”叔孙穆道。
李持盈莞尔。
屋中寂静无声,只有幽微烛火幽幽跳跃,火光映在李长生的侧颜上,淡漠冷肃。
李持盈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瞥了眼,李长生还在打坐入定中。
他走过去,将附近的烛火挑的更亮,看见外面的天色完全黑沉下来,屋外也没有了之前的人声走动。
他估摸着长生该从入定中醒来了,没再去看什么经卷,而且挑了一个近处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李长生从入定中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他师父,微微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想着你快打坐完了。”李持盈走过去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又轻轻咬了下。
分开,眸中流光闪过,“今晚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吗?”
李长生拉过他的手,往自己身前用力。李持盈也不拒绝,也没有什么为人师的包袱,顺着他的力道,屈膝跨坐在他腿上。
两人距离瞬间消弭。
李长生握着他细腻如玉的手指,反复把玩,并不说话。
这种留恋不舍的情绪在李长生身上并不常见,猛一看来,李持盈竟察觉出些微撒娇的意味。
李持盈眸光一动,低头吻了上去,另一只手向下伸去,还未碰到就被突然截住。
两只手都受制于人,李持盈抬起头促狭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李长生无奈:“别闹。”
“已经快二更了。”他示意窗外的天色不早了。
李长生轻轻叹气:“温香软玉在怀,不想动。”
“那不去了?”
“不行。”
李持盈就笑,他提议:“我跟你一起去?”
些许迟疑,李长生想起上次在开元寺的事。
“好了,就这样办。我跟你一起去。”李持盈不等他反对,直接拍板决定。
夜色沉沉,冷风吹动庭中树木,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已经熄了灯的房间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位神色鬼祟的人影从房中悄无声息地探出。
察觉庭中无人,才迈步而出,回身掩上门扉,遛着墙根出了院门。
李持盈和李长生从阴影处走出来,互视一眼,李长生轻点一下头,“跟上。”
李持盈纵身跃上房顶,李长生紧随其后。
看着郑元一路向前院的灵堂而去,李持盈觉得很神奇,难道长生真像叔孙所说的那样,是个天生的破案高手?
郑元走到灵堂门口,左右又看了一遍,没看到人影,才闪身进入。
灵堂里只有一个又老又瘦弱的守灵人坐在棺木前,头一点一点的好像在打盹。
一声轻咳惊醒了守灵人,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大管事郑元半夜三更的出现在灵堂,守灵人竟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守灵人打了个哈欠,半耷着眼看他:“你怎么来了?我记得跟你说过,没事不要跟我见面。”
声音并不严厉,仔细听甚至有些不符合这老朽面容的清亮婉柔,但郑元并不敢因此造次。
郑元垂头回道:“小的也是迫不得已。”
“哦?说说吧,我听听是什么事?”守灵人倒了杯冷茶喝了,神思也清醒了不少。
“今天早上的时候楚秋服毒自杀了,知府大人来府里调查,黄忠指认我说昨天中午的时候看见我和楚秋私下见面,知府就让人去查,我怀疑他已经查到我身上了。”刚开始说,郑元还能控制,说到最后的时候,郑元明显急了神情甚至激动起来。
然而守灵人不为所动地看着他:“苏秀玉?他找你说什么了?”
“……还没有。”
“那不就得了,他都没找你,不就说明他没查到你吗?”守灵人冷眼看着他:“你这着急忙慌的过来,就不怕引起人注意?”
“这……”郑元微迟疑:“应该不会吧?我来的时候看过了,没有人,才溜过来的。”
守灵人竖起手指,在唇边贴了贴,脚步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猛然拉开灵堂的门——
门外一个人也无,庭中也无遮蔽物,一目了然。
守灵人左右看了看,只有风吹过的响声。
郑元也跟过来,见此就说:“您会不会想太多了?这个时间点谁会跟踪我啊?”
“小心点总不会错的,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呐。”守灵人合上房门,微叹说:“不然你以为那个叫谢玉的为什么会找来梁州这儿?”
门外李持盈、李长生两人从屋檐上翻下,身形轻盈无比,没有丝毫声音发出。
李长生拉着他继续在暗处细听。
“说是这样说,要是知府大人查到我头上来怎么办?”郑元对自己的安危更为上心,压低声音道:“昨天去威胁姓楚的那丫头可是我去的,她兄弟那也是我去办的,万一查出来我就是死路一条!”
“慌什么!你做的那么隐秘,苏秀玉能查的出来?”守灵人轻斥道:“只要他查不出来,你害怕什么?”
“我……”
“你现在害怕了,当年管平的事你怎么不害怕?”苍老的面容上一片阴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还是说管信没死,让你胆怯想退缩了?”
郑元连忙表忠心道:“小的绝没有这种想法,小的绝对为您的命令是从!”
守灵人冷哼一声,提醒他:“别忘了,杨开和魏老四都刚死没几天呢。”
“小的绝对不敢!”他的头埋的更低了。
守灵人重回灵前坐下,背对他道:“你若真的害怕,我也可以现在送你离开。不过你要是离开了,在苏秀玉那肯定就变成嫌犯,被官府下令缉拿,你想好了。”
郑元脸色几变,最终还是狠下心,“我想出去,远离梁州城,只要出了梁州城,就算被官府通缉也无所谓了。”
不是他觉得苏秀玉一定会发现他做的那些事,怕就怕眼前这人,他比其他人都要清楚,现在这个看起来苍老毫无威胁的老头儿是多可怕的一个人。
所以,即便是为了远离这人,被通缉他也认了,出了梁州城伪造一个身份文牒,从此天高皇帝远,再也不用想着这事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那我也不强行挽留了。”守灵人慢腾腾地起身,朝身后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吧。”
郑元跟着他到了不远处守灵人住的偏房处,守灵人走进屋内,不一会儿抹黑从屋中拿了两样东西给他。
“这个牌子你明早拿给城门的守卫看,他会放你出城的。”守灵人指了指一块木牌,又指着另外一个说:“那个是身份文牒,你出了梁州城可以用。”
郑元半信半疑的翻了翻,看过没问题,连忙千恩万谢的躬身谢过。
守灵人无声冷笑了一下,弯腰背着手往灵堂溜达回去,声音淡淡的传来:“你走吧,不用再见了。将来不管如何,不要把我供出来就行。
跟着郑元回到他住的屋外,郑元进了屋后就没了动静,屋内连灯都没有点。
“现在你要怎么做?”好大一会儿过去李持盈望向身边人。
李长生垂眸思考,“您觉得郑元会趁夜离开管家吗?”
“不会吧,苏秀玉还没查到他,他暂时还很安全,没有连夜离开的必要。”李持盈提议:“再等等看?”
李长生颔首。
又等了两刻钟,郑元屋中还是没动静,李长生才确定此人没有半夜偷溜的打算,这才跟着李持盈回了住处。
今夜收获不小,李长生回了屋寻了笔墨,执笔开始在纸上写些什么。
李持盈走过来,抱臂斜倚在桌边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笑道:“你这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不,”李长生纠正说:“我这是借刀杀人。”
写完搁下笔,他将纸折了折,走到李持盈面前,在他唇上吻了下,“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李持盈歪了下头,示意他去。
来去不过一刻钟,李长生回来时,屋内竟然已经黑了灯,他顿时有些诧异。
难道他师父已经睡了?
带着这种疑惑李长生走近,推门进去的瞬间,他陡然看见一个被朦胧月光照亮的身形,还不等他反应,就被此人准确无误的凑过来吻住。
李长生就这样原地呆愣住了。
李持盈脚尖一勾,门顺着力道缓缓掩上,月光渐次消失。
黑暗中,手指轻轻抚上眼前之人的腰间,片刻过后,腰带缓缓滑落在地。
唇边气息动了动,李长生听见他说:“抱我过去。”
一瞬间,李长生的呼吸变得灼热起来,微微向前消弭两人唇间距离,双手落在李持盈腰间,继而向下,引导他将两腿盘在自己腰侧。
抱起来的瞬间,李持盈差点仰倒,连忙不敢再在这人身上乱动,只攀着对方肩膀细细接吻。
等他后背碰上墙壁时,他心中一空,连忙拍了拍李长生肩膀,勉强地笑了下:“倒也不用一上来就用这么高难度的姿势吧?”
真要这么搞,估计他明天早上就起不来床了。
他放软了话:“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现在已经半夜了,你今晚也不打算让我睡了吗?”
“……”李长生咬了一下他唇角,放他下来:“那你还招我?”
李持盈度过被迫熬夜的危机,又变了一副脸,笑眯眯地道:“你不是我的人吗?我的人我不能吻?”
“。”李长生叹气,走过去点房中的灯盏:“随您高兴。”
幽幽昏黄的烛火摇曳,映在李长生冷玉般的侧颜上,像是添了一层细腻的瓷釉。
李持盈愣了愣,直到李长生看过来才眨了下眼,回神。
他的手再次抚上李持盈的腰间,凑到他面前轻声说:“早上说的想试试吗?我帮你。”
李长生暗沉沉地目光落到他泛着一层水光的唇角,抬手拨了拨,半晌才开口,“有点不舍得,不想折辱您。”
听见他比平日低哑的声音,和略急促的呼吸,李持盈笑了下,抬眼望进他的目光深处,“我说过没关系的,你和我是平等的,你不仅是我徒弟,也是我的道侣,所以没关系。”
这个案子快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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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灵堂的守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