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预看 第3章 非人类情感咨询

【1】

“嘟嘟——！”

繁忙的街道上响起急促的喇叭声，不远处传来了司机们的咒骂。

周青宫提着一兜热气腾腾的馒头，愣在十字路口。

是错觉吗？他的影子好像胡乱动起来了？

[路口即将变灯，请各位行人注意安全...]

冷漠的电子广播响起，信号灯转绿，密集的人流快速略过周青宫，不同尺码的鞋子在他瘦长的影子上碾来碾去。

影子一动不动。

周青宫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他取出一个馒头递到嘴边，尖尖的虎牙刚刚咬破馒头皮，眼前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什么？”

人群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一片荒凉的黑白，和举着馒头的周青宫。

脚步声，鸣笛声，交谈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可怕。

在这寂静的世界中，一团团漆黑的影子不断相互纠缠吞噬，膨胀出利齿、羽翼，变成了一些似鸟似兽的怪物。

[...吃...饿...]

[...好饿...]

意味不明的呢喃略过耳膜，直入大脑，深入灵魂。

周青宫警惕地退后几步，那些膨胀到十数米高的巨大黑影，朝他蠕动了过来。

怎么办？要逃吗？可这到底是哪里？

黑影怪物已经来到了眼前，恐怖的压迫感近在咫尺，周青宫的眼睛微微瞪大，胃酸和唾液疯狂分泌，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抓握，在白软的馒头上留下几道指痕。

不，他不想逃跑，他想...

想要...

吃了它们！！！

“昂——！！”

惊天动地的咆哮震动了整个空间，周青宫身下的影子瞬息间暴涨数十倍，以绝对压制的姿态，一口吞下了所有巨大黑影。

[嗝~]

寂静的黑白消失，世界恢复了绚丽。

追逐信号灯的人群依旧从周青宫身边匆忙路过，他慢吞吞地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舌尖的甘甜。

胃部暖洋洋的，周青宫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那种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饥渴感都消退了。

[路口即将变灯，请各位行人注意安全...]

信号灯又一次变换，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奇怪的黑影，世界也没有褪色。

周青宫慢慢咀嚼着馒头，拳头大的软白馒头，一个又一个送进嘴里，带着蒸屉的余温，越嚼越甜。

他正思索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到底代表了什么，站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却直接看呆了。

这个大哥哥好厉害，吃了好多大馒头！

小女孩悄悄踮起脚，数起了周青宫袋子里的馒头。

一个，两个...十五个，十六个...

“小萌，看什么呢？绿灯了，快跟上，真是的一天天都不让我省心...”

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随便抬手招呼了两下就朝马路对面走去。

周青宫也发现了小女孩的视线，他咬住馒头，把装满了馒头的袋子敞开，含糊不清道：“要呲几个？寄几拿。”

“谢谢大哥哥，我不饿。”小女孩害羞地扯了扯衣角，快步走上斑马线：“妈妈，等等我～”

“走快点，还瞎看什么呢。”

“妈妈，老师说过马路的时候不可以看手机哦。”

女孩追赶着妈妈的脚步，有点凌乱的马尾在空中一晃一晃，小巧的鞋底牵出了几缕细丝，在阳光下闪烁着微不可察的银光。

“那是什么？”周青宫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鞋底，那里好像沾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妈妈~你听我说...”

工作日的路口人来人往，一切都风平浪静，母女俩很快就走到了马路中央。

就在此时，一束满怀恶意的视线，隔着玻璃，从不远处投射而来。

“哔哔——”

车子的喇叭声响起，女孩脚下的银丝猛然崩紧，拥挤的路口响起了失控的刹车声，一辆小货车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轮胎与地面狠狠摩擦，尖锐声音刮痛耳膜，周围响起慌乱的喊叫。

“吱——嘎——”

“车啊！有车啊！！”

“快躲开！！”

失控的货车侧翻在地，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了过来，车头径直冲向周青宫，沉重的车身则扫向了马路中央的小女孩。

周青宫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已经被货车的阴影所覆盖，车头即将砸下，他却透过布满灰土的挡风玻璃，看到了货车司机的狰狞又诧异的表情。

[————]

周青宫的脚步未动，他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自体内升起，从心脏到胃袋，蔓延至五脏六腑。

脑海里，一个漆黑的兽影一闪而过，现实中，安静趴伏在脚下的影子也动了起来。

周青宫的影子以违反常理的姿态跃出地面，又以绝对强大的力量，弹开了即将侵压上来的货车。

“轰嘭——！！”

尘土飞扬，周青宫叼着半块馒头站在原地，与被弹飞的车头擦肩而过。

失控的货车一路翻滚，撞上信号灯柱才停了下来，变形的车头里流出鲜血，脱落的轮胎在马路上咕噜噜乱滚。

“啊啊啊！”

“出车祸了！！”

一切都太突然了，人们只来得及看到一辆失控的货车，险险擦着几个行人，一头撞上了信号杆。

周围的行人爆发出惊叫，更多的路人立刻向着事故现场涌来。

差点被正面撞击的只有周青宫和那对母女，所有人都冲上来对他们嘘寒问暖。

“同学？这位小同学？你没事吧？”

“我没事。”

周青宫摇了摇头，手掌却不自觉握紧，他刚刚，掀飞了一辆失控的货车？

路人见他那副稚气又无害的模样，还不时呆愣愣的看看自己的手，以为他被吓坏了，连忙把他牵离了原地。

“别怕，小同学，你到旁边歇一歇，救护车马上就到。”

“好痛！”

“快来人帮忙！有人受伤了！”

“谁会包扎！？”

“伤着孩子了？快叫救护车！！”

“小萌！你没事吧？你这孩子，尽四处瞎看，怎么不知道牵着妈妈？””

“咔嚓咔嚓...”

“还拍！？拍你M呢拍！！快来帮忙救人啊！”

失控的货车没有撞到任何人，但飞溅的零件还是创到了很多无辜的路人。

呼嚎声，求助声，脚步声，还有隐约的拍照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乱作一团。

年轻的妈妈抱着不知为何昏死过去的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双手拼了命的摇晃，希望能摇醒女儿。

“小萌！你醒醒啊，别吓妈妈！”

“大姐，快别摇了，孩子可能受伤了！”

“小萌！！”

“别摇了！！”

妈妈满眼惊慌失措，她听不进任何别的声音，死死抓着女儿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她幼小的身体。

“你聋了吗！？都TM叫你别摇了！孩子的脑浆子都要给你摇匀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闹哄哄的现场为之一静。

满脸凶相的花臂大哥从妈妈手里抢过小女孩，朝人群大喊：

“医生！现场有没有医生？或者懂急救的人！？”

“我！我是医生！”

一位短发女人正在人堆中艰难前行，她听到了呼喊，跳着脚拼命举手。

现场恢复了喧闹，拥挤的人群立刻散开了一条通道。

“快！给医生让路！”

“大家别挡着，都散开！”

“小萌！我的孩子！！”

“快拦住她！她还想摇孩子！！”

四五个人一齐冲了上去，勉强按住还要冲向女儿的妈妈，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她这到底是爱女儿还是要害女儿啊？

“哇啊——！妈妈！呜呜呜...脚脚有虫虫...”

“小萌！”

“醒了！孩子醒了！”

“太好了！”

“医生真厉害！”

马路这一头的人们在欢呼，另一边则正在进行紧张的救援。

自发组织起来的人们围住了货车头，踩着漏了一地的汽油，合力撬开了已经变形的驾驶室。

“卧槽！人呢！？”

“司机怎么不见了！？”

“什么味儿？”

“大家快跑！发动机烧起来了！！”

“嘭——！！”

爆炸声响起，人群惊叫四散，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整个十字路口再次乱成一锅粥。

周青宫静静站在原地，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瞳仁中跳跃，他喜欢火，不管是摇曳的火苗还是燃烧的烈焰，因为那炙热的温度往往代表着，食物要来了。

一想到这些，强烈的饥饿感就从内脏深处绵绵密密地爬了出来。

好饿啊...想吃...吞噬更多的...

“骨碌碌——”

一只小小的鞋子滚落到周青宫脚边，他正想伸手捡起，一道充满恶意的尖锐目光刺到了他身上。

他迅速抬头看向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周围只有伸长的脖子和高举的手机。

一道清风拂过，地面上的小鞋子自动翻身，鞋子底部银白丝线随着微风，飘散到了周青宫的裤脚，脚边的布料瞬间勒紧，坚韧的丝线割断裤脚，无声无息攀附到他的脚踝上。

自己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周青宫不自觉地磨了磨虎牙，升起了一丝被挑衅的恼怒。

[咕嚅——]

身下的影子仿佛察觉了他的想法，缓缓蠕动着，爬上了主人的脚踝，漆黑包裹的莹白，仿若活物，一吞一吐间舔走了缠在脚踝上的丝线。

一缕缕银白的细丝好像新鲜出炉的棉花糖，入口即化，只留下满嘴香甜。

尝到了甜头的影子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竟然想要脱离本体，朝着某一个方向挪动。

“呜——呜——”

“救护车来了！”

“警察来了！”

“太好了！！”

高昂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周青宫提着剩下的半袋馒头，跟着不受控制的影子离开了现场。

【2】

“咔擦...咔擦...”

周青宫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耳边隐约还能听见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

巷内空间狭小，堆满了垃圾袋和空纸箱，枯黄的碎叶铺了一地，稀少的阳光一照，整个巷子都显出了密密细细的银白色。

失踪的货车司机就在小巷的尽头。

那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在活动上身，舒展一下胳膊，脱去外套和背心，伸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滋啦——”

男人轻松划开了头顶的皮肤，就像打开拉链一样，双手再往脑袋两边一扒，带着头发和五官的皮囊就耷拉下来，露出了丝绸般猩红的内里。

他依次脱去了头颈，胸腔，以及两条胳膊的皮肤，指甲在腰间一划，上半身的皮尽数褪下。

男人用血红色的指头抓着肩膀的位置，掸了掸皮肤上积攒的皮屑和灰尘。

周青宫就在这时踏入小巷，他默默围观了这足以吓破人胆的恐怖画面，却并不觉得害怕。

可能是因为这位剥去了皮肤的司机，和他正在临摹的人体肌肉图十分相似，那鲜红的面部肌理，他足足画了120遍，早就已经麻木了。

“什么人！？”

司机提着上半身的皮囊，警觉地转过了头。

“下午好？”

一位长相昳丽的少年站在巷子的入口，身材消瘦，眼神清澈，软绵绵的碎发看起来人畜无害，像是提着干粮路过的无辜学生。

司机的动作一顿，这不是他刚刚标记过的目标吗？怎么自己送上门了？自己留下的蛛丝呢？

周青宫从那抽动的肌肉中看到了疑惑，他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你留在巷口的那些丝线不小心被我踩坏了。”

他脚下的影子微微蠕动，好似在得意自己的破坏力。

司机愣了愣，随即勾起一抹血腥的笑容，失去嘴唇遮挡的牙龈完全暴露在外，黄白的牙齿歪七扭八。

既然已经送上门了，不吃白不吃。

“娃儿，我的脸受伤咯，血呼啦的，你转过去莫要看咯。”

猩红的眼眶四周裂开了数道缝隙，缝隙张开，八只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看向了周青宫。

然而后者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转过身去惊恐奔逃，

周青宫掏出了那只被绞得破破烂烂的小皮鞋：“你忘了东西。”

司机的笑容一垮，八只眼睛阴沉地注视着云淡风轻的周青宫，心里升起一丝忌惮。

“你是特勤部的人？”

“特勤部？”

“对咯，就是那些爱管闲事的家伙！”

银白色的丝线瞬间爆出，如同一道道白色的瀑布，从小巷的四面八方缠向周青宫，这些锐利的丝线能瞬间把一个成年人绞成碎肉。

周青宫依旧站在原地，血液随着力量的涌起而翻腾，脚下的黑影随着他的调动，缓缓蠕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