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米先发现死者,也是她报的案。除此之外,在负责医疗援助点的三人之中,只有她将自己完全撇开。
因为是“学徒”所以被认为没那么容易犯罪吗?这有点不合理吧。
骑士团距离晨风旅馆不远,大概步行了十分钟左右。
“洛佩兹小姐带到了。”
玛吉等待洛佩兹步入前厅才关上门。
前厅的东西不多,一旁摆放着沙发和凳子。环顾四周一圈,洛佩兹轻易分辨出了兰斯的背影。
她毫不见外,几步走到兰斯身旁坐下。
“死亡人数多少?”
洛佩兹上手给自己倒茶,询问道。
这气势,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审问的一方。
骑士团里都是有傲气的男人,看到洛佩兹这副态度当然十分不爽。但本着不能缺少骑士风度的想法,都将不满憋进了心里。
最后还是玛吉回答了她的问题:“加上杰伊,一共十八位。”
“十八位啊……”洛佩兹喃喃重复了一句,吹了吹热茶,正想饮一口,一旁传来低声的提醒。
“洛佩兹,这杯茶应该有八十度左右,比较烫口。”
八十度……
洛佩兹嘶了声,用技能「读取」快速确认了一下,顿了顿,手动靠魔法降了温。
“多谢了。”
洛佩兹放下茶杯。
兰斯点点头,偏回头去,继续维持方才的沉默。
这就是玩家不好的地方了。虽然真实,但疼痛感只有现实世界的百分之一,很难注意到水烫这种小细节。
“来,说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先入为主这招来得妙啊。
玛吉推开了原本负责审讯的骑士,坐在了二人对面的沙发上,轻咳一声:“接下来,由我提问。报案人梅米小姐声称,解毒的关键材料是由您带来的。但在猎人公会的登记信息中,并非是您猎杀了魔化巨蟒。”
“她是怎么说我的?”
玛吉:“?”
洛佩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梅米是怎么描述我的?”
玛吉回忆了一下:“褐发褐瞳的洛佩兹小姐,是一位法师。”
洛佩兹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我和梅米只有两面之缘,提供材料后立刻就离开了。后面虽然在医疗援助点用了餐,但那时她并未上前搭话,谁告诉她我的名字的?”
简而言之,她们不熟!
“我敢说,毛拉比镇里知道我名字的,除了和我同样是旅行经过的朋友外,就只有我身边的这位兰斯先生,还有晨风旅馆的前台小姐了。那么,梅米小姐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知晓我的名字,能让你们这么顺利查到晨风旅馆的?”
只顾着从已知信息推导出凶手,却连线索的准确度都没有考虑。
这样找下去,不冤枉人才怪。
洛佩兹又道:“昨天接触到解药的人不多,只有三个。现在一个人死了,一个人报案,一个人被你们抓到这儿了。骑士先生,她真的能完全撇清吗?
“若是我提供的材料真的有问题,就不可能只死十八个了。援助点的人全都死光才符合逻辑。”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不断地将案件的可疑点抛到台面上,逼迫他们正视。
“就算您是无辜的,兰斯还是有嫌疑。是他主导了解药的调制,而且他不愿意解释为什么要离开营地。”玛吉沿着洛佩兹的思路,顶着压力出声。
他在骑士团工作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出现面对小辈险些哑口无言的情况。
“哦,这个啊。”洛佩兹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兰斯一眼,语出惊人,“他去找我了,我能为他作证。”
“?!”
另一位骑士开口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陌生人。”
“那你们……”
“他把我认错成自己的白月光了,咋的,不行?”洛佩兹拍了拍一直闭嘴装死的兰斯,“没事你说吧,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早查清早完事儿。”
闻言,身躯如雕塑般僵硬的兰斯总算有了动静。他抖着唇,在洛佩兹淡然的面庞上停留一瞬,再度垂头,肯定了她的说法:“她说得没错。我……错把她认为了一位故人,昨晚出门也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这句话真假参半。虽说是一面之词,可骑士也无从查证。
骑士:“为什么我们问你的时候你不回答?”
带兰斯来骑士团的路上倒是没费多少周折,麻烦就麻烦在审讯时,什么也不肯说。
来处、祖籍、半夜出行的原因……愣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摇头。
兰斯看了眼洛佩兹。
洛佩兹没有接收他的目光,只反问道:“认错人半夜潜进女孩子的房间,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骑士先生,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平诶。”
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骑士很想吐槽,作为被潜入房间的一方,洛佩兹倒是看不出半分不满,反而处处替兰斯说话,不断为他解围。
玛吉出声了:“艾伦,你把梅米小姐带过来。”
“你们都出去。”洛佩兹说,“我有话单独和兰斯说。”
有人不乐意了,跳起来就要指责她,被玛吉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留两个人守在门口,其他人随我去援助点询问其他冒险者。”
玛吉明显在骑士团也拥有不小的话语权。他一开口,再不满的骑士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用刀子眼狠狠瞪了瞪洛佩兹,陆陆续续离开前厅。
这个技能真是百用不厌啊。
见所有人都走了,洛佩兹才解除技能「号令」的精神影响,满意地看到了技能熟练度的提升。
她只威胁了玛吉一个人,也只有玛吉知道为什么要处处依着她。威胁加「号令」施加的精神影响,哪怕不用威压,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方才的谈话便证明了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她不满,但没人敢真的把挤在喉咙的训斥与责骂吐出口。
尤其在因意外强制涉入任务中的时候,尤为好用。
她不会自证,只会把所有问题点出并抛给负责办案的人。
叫她来办案,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现在,来解决我们的问题吧。”洛佩兹转向满脸忐忑的兰斯,冷声道,“兰斯先生,如果不是我的宠物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我刚才可不会给你作证。不管原因是什么,晚上擅闯女性的房间,那是变态干的事情。”
“洛佩兹小姐……”兰斯的脸慢慢涨红,似是在为“变态”两个字感到羞恼,“我、我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的?
可他确实是为了洛佩兹入住晨风旅馆。
洛佩兹对他的态度极为冷淡,皮笑肉不笑道:“兰斯先生,都到这地步了,你大可直说——潜入我的房间是为了什么?连我的宠物都被你迅速驯化了,你的手段当真了得。”
“我……”
“因为色.欲?”
“?!”
兰斯瞬间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急躁当中。若说刚才脸红是因为羞恼,那现在便是多了一层绝望与慌张,活脱脱像个被污了清白的可怜男子。
“不,绝无此事!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对您产生那样的妄想……那是天大的亵渎,是大不敬的行为!请您、请您相信我……”
洛佩兹觉得可笑,说:“你觉得我是信你说的话呢,还是信从宠物那里看到的画面呢?”
绝对忠诚的、恪尽职守的雪狼侍卫,与见面不过一日的陌生人。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答案可想而知。
兰斯不再多语,喘息却愈发粗重。他戴上兜帽,颤抖着抚上腰间的圣典,声音哑得要命,几乎立刻就要哭出来:“很抱歉……我不会为自己辩解,您看到的就是事实。真的很抱歉,我对您绝无任何亵渎的想法。”
洛佩兹:“……”
被擅闯房间的人是她诶,怎么罪魁祸首快哭了?
这可难办了,她不会哄人啊。
洛佩兹压下转移话题变相安慰兰斯不要哭的想法,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一位猥亵未遂的嫌疑人,板着脸继续问道:“别光道歉啊。说清楚,你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我想再次确认是不是您。”
“你说你那个朋友?”洛佩兹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朱什么什么的。
“她……严格来说,不算我的朋友。我没有资格做她的朋友。”
“啊?”洛佩兹听不懂了。这是什么情感?
“您虽然否认了我的想法,但我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再亲眼确认一下是不是您。您的灵魂和她一样非常特殊,我可以根据魂力判断您的所在,便跟着在您隔壁订房入住。”
兰斯说的话真假参半。洛佩兹的怀疑与误解都像刀子一样在他的心头剜肉,可他还是不想放弃和她打好关系的可能性,不肯完全说实话。
他也说不上来,被认为是猥亵犯和说实话哪个更糟糕一些。
如果这个时候,他的亲和力起作用就好了。兰斯想。
他的亲和力总会无意中惹出许多事端。人们因此爱他信他,却也因此蒙蔽了双目。
朱莉安娜是为数不多不愿意主动接近他,甚至厌恶他的人。他天生自带的魅惑在她身上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兰斯苦涩地回忆着,继续道:“我原本只想隔着墙壁倾听您的心跳声,然后在第二天创造‘偶遇’,没有穿墙而入的想法。但我……突然感应不到您的灵魂了。我以为您出了事,一时心急……很抱歉,我真的不是坏人。尤其在您面前,我恨不能为您献出生命,绝没有伤害您的意图。”
献出生命。
如此沉重的话,就这么被兰斯轻飘飘地抛起,再轻飘飘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