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塔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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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铃在6点半响起。赖了五分钟后，两个人利索起床洗漱，分开驱车前往活动现场。

伊林比何屿先到，在现场做最后检查。十分钟后，何屿跟着方华走进来，戴着黑色口罩与鸭舌帽，径直去了化妆间。适合出现在代言活动现场的、冷漠傲慢的明星何屿，再一次出现。

8点整，TVC开始在各大社媒推流。媒介组实时监控数据。伊林的心跳得很厉害，她看着媒介公司共享来的多平台播放数据，万，百万，千万……一路飙升。她打开微博，何屿的名字快速出现在热搜榜上。那张美如神迹的夕阳回眸被截图，被转发，被扩散至千万人的手机屏幕中。

8点15，伊林前去酒店正门迎接中国公司高层与法国总部设计总监。进入活动现场，伊林完成寒暄后马上退出VIP室，由CMO徐嘉理负责全程接待。

近9点时，何屿妆造完成。从化妆间走出的一刹那，原本嘈杂的场内氛围陷入安静。中长褐色头发被整齐梳至耳后，露出漂亮额头来。面部上了浅妆，遮盖住所有细小瑕疵，让他本就完美的相貌更显非人。深蓝色定制西服搭配皇室胸针，让他像刚从维多利亚式高耸皇宫里走出的正位王子。

利希斯高级总监被叫去确认定妆。尽管昨晚刚刚亲吻过他，伊林依然难掩陌生。她仔细看着明星何屿，确认他佩戴在身上的皇室胸针，蓝宝石袖扣与机械腕表都处于最佳角度。这些珠宝与他十分相配，或者说，是何屿让它们更显高贵。

伊林进一步接近他，去确认他的面部妆容。那张完美的脸被扫上淡淡粉底，眼窝被刷了一些阴影，眉尾被稍稍拉长，让面部轮廓更显深邃。而后，玻璃珠一般的焦糖色瞳仁稍稍移动，像一座神制雕像忽然有了生命。

何屿冷漠对上她的视线，再移开。令人惊艳的沉默渐渐消失，周遭声音开始恢复。

这一次，伊林不再被刺痛。她明白，扮演一个内里空空的商业明星，他早已轻车熟路。

在得到品牌方代言人项目总控确认妆容效果后，化妆师打破安静，通知灯光师正式调光，她来根据活动灯光调试妆容。

大宴会厅再度恢复工作状态。但伊林知道，在现场陷入沉默的一瞬间，何屿带来的震撼已成烙印，无法消除。这种烙印，会跟着发布会现场物料扩散开去，连带着利希斯这个名字，打入每一个观众的心与眼。

9点半，由徐嘉理牵头，将代言人介绍给中法公司高层。而后开始快速彩排。大部分出镜内容由何屿与主持人完成，利希斯品牌方只需宣布与何屿达成全球代言关系即可。

十点半，一切准备就绪，活动正式开始。

伊林回到后台，实时监控直播画面。

尽管与利希斯其他高层首次见面，镜头中的何屿依然落落大方，得体宜人。这也是伊林第一次听到他说法语，发音标准而优美。

直播间人数快速上涨，评论被刷到看不清具体内容。与律思形容的、蓄着胡子流浪海边的人不同，屏幕中的何屿，回归了他世家子弟的初始身份——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拒绝，依然可以感受到在他身边所存在的无形鸿沟。那种从未离去的感受再次萦绕而上……伊林与他，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正式官宣发生在十一点。何屿在直播中拿出手机快速编辑，发布了官宣微博，实际上是工作室完成操作。镜头前的何屿只是在表演。

虽然伊林对数据攀升早有准备，但实际发生的状况依旧出乎意料——热搜榜的前二十名中，有十五名都带着何屿的名字。利希斯线上旗舰店亦被挤入大量流量，海量问询让客服应接不暇。还有一大批静默型消费者，快速购买何屿代言系列。原本计划官宣后24小时的成交额，不到两小时已被达成。

伊林终于对“明星何屿”有了确切的体感与认识。他是被千百万人熟记于心的名字。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在更广阔的公共舆论空间形成风暴。

每晚与她相拥入睡的那个人，与这个在社交媒体上被无数次提及的名字，是不同象限中的同一个人。而无论是哪一个立面，伊林想要完全拥有，都是不自量力的异想天开。

中午十二点，官宣内容结束，直播完成，线上传播指数形成尖峰，创下新高。

与网络上的喧嚣不同，现场只有完工的冷静。摄像机关闭，代言人与中法公司高层前往宴会厅用餐。而李伊林，这个实际上促成何屿代言项目发生的人，没有被邀请。

很奇怪的，一早上什么都没吃的伊林却并不感到饥饿。她窝在空无一人的直播工作室里刷手机，沉浸在所有人对何屿、对森林系列、对TVC的夸赞之中。这是她在工作中最大的满足时刻。

一点半，午餐会结束，方华带着何屿回到化妆室。按照今日日程，何屿会换回便装，返回住处，晚上7点再来参加VIP专属晚宴。

在实时更新的数据看板上，官宣仅仅过去两个半小时，直播观看量、传播数据量、指数上涨度、线上旗舰店销量……都已超额完成。上亿数字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真实的人。利希斯附着在明星何屿的意义与面容之上，有效覆盖了亿万人的瞬时记忆。

仔细想来，简直可怕。声名与利益被交织在网络之中，形成新的欲念、渴望。它是如此巨大而无形的笼罩着无意识的信息接受者，而它竟是被人为控制的，是市场从业者精心操纵的结果。

如此规模的传播烙印，仅仅商品难以达成。这一切瞬时记忆成功的秘诀，是为消费主义裹上一层幻梦糖衣。在此时的网络之上，包裹着利希斯的表层糖衣，名为何屿。

数据飙升带来的快感渐渐平静，所有人心知肚明，代言人官宣项目是一场巨大成功。在外部看来，主导项目的传播组将会是今年的明星团队。

主体活动结束后，暂时松懈下来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去吃饭，下午三点要回来布置晚宴场景。

正准备去吃点东西，伊林忽然听到窗外一阵骚乱，她打开斜拉通风窗看下去，酒店门口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仔细看去，人群中央有不少人举着带有何屿字样的各色应援牌——应该从直播画面推断出发布会所在地是东方文华酒店，大批粉丝一起涌来，想与何屿见面。

这是之前并未料想到的场面。对面街道不停有人涌入，像来势汹汹的乌云压顶。网络上的数据洪流正在切实的变成一个又一个真实的人，涌入明星何屿的真实所在地。这是不同于封闭式首映礼、发布会的开放聚集事件，从何屿出道至今，他从未在开放性公共场所与粉丝见面。

伊林打开微博，搜索“何屿东方文华”，果不其然，有大量粉丝在实时扩散消息。以这种信息传播速度，人流聚集只会越来越多。李伊林快速思考解决对策，她考虑在酒店开一间套房给何屿休息，避免与不受控制的粉丝群体正面冲突。

伊林拿起手机想给方华打电话，与她商量突发情况的应对方式。号码尚未拨出，换好便服的何屿已经走出来，旁边跟着正在手机上敲字的方华。

李伊林快速走向准备离场的人。“方华。”听到声音，忙碌的经纪人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看向利希斯高级总监。

“嗨，伊林。”方华露出职业微笑，与何屿一样装不熟。

“有个紧急情况。“伊林在她面前站定，快速解释情况。“可能是直播泄露了活动地点，楼下有大批粉丝聚集。人潮一时半会儿不会散，可以帮你们开个套间休息。”

听完伊林讲述，何屿走去窗边向下看。不停涌进的人流已将对面道路全部堵死，喧哗声越来越大，引来更多路人围观。很多人在用手机拍照。

经纪人对窗外情形快速做出判断。然而，在她开口对话伊林之前，先听到的是何屿的声音。

“方华，请联系酒店组织一下简单安保。我去楼下见他们。”

伊林与方华对视，两个人都感到惊讶。……没有万全准备，直接面对临时聚集起来的粉丝群体，很有可能引发舆论反噬。

伊林看向何屿，男子的表情冷淡，却并无讨论余地。此时的他，是何屿工作室的唯一决断人。

“……好。”略微迟疑之后，经纪人答应了自家老板。同时她转过视线，看向李伊林。

“我会让工作室发微博劝阻粉丝，也请品牌方同时宣布活动结束，以免更多人前来聚集。”

“……好。你们注意安全。”伊林马上打开手机通知官博运营发布致谢内容，委婉告知活动结束，感谢代言人何屿，并祝他接下来的拍摄工作顺利，暗示这位男明星已经离开现场。

何屿转过视线看向窗外。他看起来非常冷静。等待方华处理好安保事宜后，他与经纪人一起走出大宴会厅。

伊林感到紧张，她在替他担心。但她也知道，只要是何屿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从窗外望过去，现场安保已经开始布置隔离条，劝诫现场粉丝有序排队。队伍排好之后几分钟，人群中开始有人尖叫，伊林知道，是何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