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没有奴隶[星际] 第3章 叽里咕噜小少爷

林酌和陈雀搬进迈克尔的房子里，鸠占鹊巢得理直气壮。迈克尔钱财两失，人也不自由：他被迫听从林酌号令，鞍前马后座下第一童子是也。

贫民窟对这异变大为新奇，不断有人来试探到底发生了什么，被迈克尔挡了回去。但来偷窥踩点的人还是太多了，晚上睡觉感觉被眼睛盯着，林酌随机挑了几个人分别修理一顿，所有人噤若寒蝉，从此安分如鸡。

小院里，陈雀对着靶子挥匕首——匕首是林酌从垃圾堆里翻了废料再利用重熔了给她打造的，林酌本人则盘着腿研究迈克尔自愿献上的光能枪。

光能枪是以能量晶石为核心，以发射光束的形式进行攻击的武器，一般人弄不到——好吧，严格来说，自星际702年圣帝国颁布《武器管束协理条案》之后，城市居民手中的武器数量就被逐步降到了零，别说枪了，他们连弄把锋利的刀都费劲。

眼前这把光能枪严重落后于圣帝国最新推出的版本，不管是装载能量晶石的形式还是利用能量的效率都很粗糙，但在维尔星上，已经能够震慑平民，更妄论贫民窟中一穷二白的人们。也不怪迈克尔之前有恃无恐、不怕别人直接对他动手，有这把枪在，他大可以耀武扬威。

可惜他碰上了林酌。

把光能枪的各部分零件分别拆开，逐步解析构造，和曾去过的世界中遇到的武器形式做对比，并没有新奇的地方。值得引起注意的只有两点，其一是能量晶石本身，其二是转化能量的转载构件。

林酌举起手中一指长、拇指盖宽的晶石放在眼前打量，远方灰蒙蒙的恒星的光穿过晶石平面落在她脸上，明灭闪烁的光斑游走。

能量晶石是星球内部物质被极密压缩后后的产物。某意义上它的诞生和星瘟的原理差不多：星瘟的产生过程是将一颗恒星的质量塞进一粒原子的体积中维持稳定，在这岌岌可危平衡被打破之后，狂暴的能量破壳而出，迅速膨胀了连环毁灭附近的星系丛，造成寂灭的效果——这正是宇宙坟场诞生的原因。

相比起星瘟，能量晶石同样是将大的质量压缩到小的面积里，只不过比值更小，质量和体积的差距不大，所以虽然同样不稳定，但一般不会引起爆炸。

追溯起来，能量晶石被发掘利用已经是星历前37年，也就是公元2439年的事了。通过转化能量的转载构件，人们将这不稳定的物质变成他们奔向星际的最佳燃料，原先迟迟无法攻破的星际旅行的构想成为现实，人类自此踏向宇宙的每个角落，染足他们尚且原始愚昧时就抬头仰望的辰星。

数千年后，许多事物都已经更新换代，唯独能量晶石仍然作为基础能源被使用，依托它存在的转载构件地位也稳如泰山。

现在林酌手中的能量晶石已有部分黯淡，可见其中的能量已经被消耗了一些，通过转载构件后还能够支撑光能枪百来次的发射。

但如果改进装载能量晶石的方式、将转载构件升级一下……威力应该能更大，可供发射的次数也会更多。

林酌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接着发现她的设想很好，但有两个问题。

首先，她没有通讯器，其二，她没有需要的材料。

通讯器是星际时代的联络工具，除无延迟发送接收跨越数亿光年的信息外，它还能查阅资料、交易财物、确认身份……可以说，没有通讯器，一名圣帝国公民就难以进行正常的生活。

每一名圣帝国公民出生之后都会在手腕中植入通讯器，此后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寿命里，通讯器都将伴随着她，直到她化为宇宙中解离的粒子。

偏偏维尔星是颗半废弃星。这上面生活的一千万人中，大半拥有通讯器，还有小半却过着野人的生活——这就是贫民窟的人进城区时付费还在用实体钞票的原因——不巧的是，林酌现在就还处在野人的行列。

没有通讯器，她就没办法查阅相关的资料——虽然拿到了通讯器她大概也没可能光明正大地查这种东西，帝国对武器的管制十分严苛——更别说徒手组装了。

而且她也没有原材料，就算她突破重重阻碍黑进资料库里，又或者她可以凭借以前的经验摸索动手，现在她也只能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头发呆。

两手空空如何打破家徒四壁，出身废弃星难道注定当一辈子贱民奴隶？！林酌仰天长叹，正好看到高耸入云的垃圾山。

她转头跟陈雀说：“我出去一趟。”

陈雀点点头，还没问今晚还回来吃饭不？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林酌的主张，陈雀向来信任，在林酌把贫民窟几个刺头修理一遍之后，她更是放心，因此并不担忧，只一心一意地砍靶子。咔咔咔，砍出许多道划痕，一道比一道深。

·

顶着蒙蒙的小雨，林酌深一步浅一步地前进。

维尔星虽然处于两颗恒星构成的系统之中，能够得到的光热却很少，常年阴雨绵绵。同星系的发达行星会将垃圾倾倒在维尔星上，它们平铺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最后也变成土地的一部分，柔软、黏腻、恶臭。

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这其中什么东西都有，并且维持着它们结束使用那一刻的模样，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星际时代，充沛的资源使得人类丢失了废物利用的概念，对于垃圾的处理，也不必执念于循环，只需要倾倒到废弃星就可以了。

要知道宇宙中除了能够住人的正常行星外，还多得是条件恶劣的行星。它们要么充满毒气，要么就是处在岩浆之中，温度可达数千摄氏度，人类对它们的利用开发有限，大多数时候就当成垃圾桶。

维尔星因为离同星系的发达行星更近，数百年前就出现了被倾倒垃圾的恶劣事件，但圣帝国对此处理迟缓、懒政怠工，数百年后的现在，维尔星上已到处都是垃圾。

能量还未耗尽的人工宠物狗、里面装着不明液体的废弃瓶子、皱巴巴的塑料包装、脸型诡异的充气娃娃、只剩下半边袖子的编织衣物、带着齿的勺子、不知道哪个行星的星球仪、潮流时尚造型的复古打火机……

林酌一边走一边拆，把宠物狗脑后的小块能量晶石和转载构件拆下来，星球仪里面的芯片拆出来，编织衣物里的线拆下来……好吧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暂且先拆下来收进皱巴巴的塑料袋里。

其实她的理想状态是找一具尸体，看能不能挖下对方手腕的芯片也就是通讯器来研究一下。

但显然圣帝国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尸体”列入垃圾的程………

……等等。

等等。

这怎么有只手。

林酌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没错，在一小堆垃圾后面，不是假人，不是充气娃娃，是真手。

没想到圣帝国这么不干人事把尸体当成垃圾了都！那她废物利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林酌理直气壮地开始把那只手往外拽，但马上发现它似乎过分得重了，呃，她迟疑地停下来，只见眼前的手抽搐了一下，然后蜷缩起了指节。

“……”哈哈，哈哈，所以居然是活人吗。

林酌没法再掩耳盗铃，走一步拖两步地挪到垃圾堆后面，只见那儿正躺着个人，半死不活，又气出没气进，看上去快死了。

但林酌跟在超市水池旁边等鱼死一样蹲了一会，遗憾地意识到这人大概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不仅一时半会死不了，他甚至顽强地睁开了眼睛，混沌茫然片刻后准确地看向林酌所在的方位，接着是所有濒死之人的本能，他开始求救：“救……救我……”

“救了我，我爸爸会感谢你的……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救我……”

他好像陷入了半梦半魇中，呼救声孱弱，但话里居然神奇地带点居高临下的味道。林酌觉得他是当天龙人当久了，不知道东南西北哪是玛丽乔亚哪是垃圾堆了。她好整以暇地捧着脸，笑嘻嘻道：“哇哇好厉害呀，你爸爸是谁呀？他能隔空把你救出来呢，真了不起，要不要给他鼓鼓掌？”

“……”

他不说话了。

蓝色的眼珠在她身上落定目光，仿佛确认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于是它的主人一言不发了，被污泥糊住的脸看不出模样，却给人一种他正在做委屈的表情的感觉。

啊谁会看一个被泥巴糊住了脸的小鬼委屈啊。

林酌保持捧着脸的姿势，和他对视一会儿，叹了口气。

这人居然是在认真地委屈。

怎么说呢，被精准找到了软肋，该说他是误打误撞，还是了不起的有意为之？

林酌以前养过一只松鼠，它眼睛倒不是蓝色的，但总是气鼓鼓，发现林酌不理它之后就变成了委屈，松鼠从她的左肩膀跑到右肩膀，又从她的右肩膀跑到左肩膀，当然不是因为爱跑步，只是为了在跑的时候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拍她的脑袋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林酌终于回头看它，它一脸不爽地摊开腿坐在她肩膀上，等着她来哄，她不说话，它的不爽就变成委屈，委屈巴巴。

林酌被磨成了习惯，从此对委屈巴巴的脸没有抵抗力。

眼前的天龙人脸也看不清美丑，但那股委屈劲真是富有感染力，林酌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终于开始刨人，土拨鼠一样酷嗤酷嗤，把他从垃圾堆里刨出来。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忙活，终于开口说：“我会报答你的。”

林酌唉了一声：“你又没死，怎么报答得了我。”

天龙人：“？”

显然他没听懂她的逻辑。

听不懂没关系，刨到一半，林酌抓住他的两条手臂，拔萝卜一样将人提了起来，抖抖抖，抖掉好多垃圾。嚯，瞧着身材还不错。

将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接着把塑料袋塞他手里，说一声“拿好”，她开始深一步浅一步往回走。

他的脑袋靠在她的颈窝，呼吸泛浅，过了好久，他们离刚才的地方很远了，他才有气无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丢下我。”

林酌摇摇头：“带回家了再杀也不迟，毕竟又不是真的在超市里买鱼。”

好吧，她还不至于随便杀人，但还耿耿于怀那未到手的通讯器，因此看他手腕时目光垂涎，嘴上也忍不住过嘴瘾。

天龙人又：“？”显然还是没懂她在嘴瘾什么，又在遗憾什么。

怀着不明不白的心思，林酌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半路又翻了一些没准能用的垃圾。什么电子废品编织布料塑形人手，一个劲往塑料袋里塞。

拖了半天走出垃圾山，走进垃圾贫民窟，林酌顶着一众异样的目光，不急不忙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告诫仍然活着的天龙人：“你跟我回去之后，就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像从前那般寻衅生事。雀贵妃比你早入宫，品级也比你高，见到她的时候要行礼，不能越级犯上。至于你，我封你先做一个贵人吧，松贵人，朕虽然宠爱你，但你也要记住，你只是区区一个贵人而已。”

天龙人继续：“？”

天龙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圣皇帝陛下也在这颗星球上？”

林酌点了点头：“没错，我在这颗星球上。”

天龙人：“……我说的是圣皇帝。”

林酌挑眉：“呵呵，皇帝。他做得皇帝，我就做不得？”

天龙人：“……”你当然做不得啊！！！

不是啊，等等啊，这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他忍不住纠正她：“圣帝国统治延续三千年，皇帝只有皇室成员才能做。就算你真的是皇室成员，目前大皇子和二皇子争斗正烈，延下还有数十位顺位继承人，无论如何皇位和权力也不会落到你身上。”

虽然陈述的是现实，他的语气却不乏冷讽。人类曾在公元2106年实现过和平的民主共治，然而这制度仅仅持续78年就宣告终结，此后虽断断续续有过民主起义并成功的例子，但历史到底见证了个体权力凌驾于全体人类之上的最终结果。

人类仰望星空，走向星辰大海，科技水平恐怖若神，权力却没有平等落在每个人身上。它通过性、血液、母婴传播，一百年如此，一千年如此，三千年也一样。

林酌听完他的陈述，并没有管他话里的冷讽，而是若有所思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皇室流落在外的血脉？”

天龙人不知第几次：“？”

“你看，故事的主角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开始一穷二白，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强者势均力敌最后成为天下第一，偏偏到了这种时候，作者还觉得不足，就会给她加一个本来就牛逼得不得了的身世增加爽感，比如流落在外的王子、神明真正承认的圣女、真假千金中的真千金……”

梦的剧情不知道，梦的设定也不清楚，但林酌肯定一点：她可是梦的主角啊！

她就是世界的主角。

既然如此，她有没有可能是皇室流落在外的血脉，就像她上个世界一样，拥有一呼百应的面子果……血脉力量？

天龙人藏在泥巴后的眉眼间的冷讽消失不见，他近乎茫然地听着林酌开始规划自己被认回皇室之后的生活。首先要搞他十个八个通讯器，然后要搞他十艘八艘飞船，接着要搞……

林酌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肩膀一沉，紧接着少年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偏头去看，已看不到那双蓝眼睛，翕动着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脆弱而无意识。

什么啊，听她的未来创想听得心潮激荡，为自己得到从龙之功而欢喜得失去了意识吗。

嗐，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林酌摇摇头，步伐骤地轻快，原本走一步晃三步，现在负担更重，她却步子更快，没一会儿就回到了家。

她推开门。

“——砰。”

院子里，陈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一个大活人往地上一扔，神气昂扬地宣布：“看，野生的松鼠！”

“……”

陈雀怀疑之前去斗兽场那次，确实把林酌的脑子打坏了。

【帝国星际日资讯速递·3678.4.10】

[外交洽谈氛围紧张，会上剑弩拔张？！]

[赏金十颗星球！卡文迪许的决心]

[——太阳日将近，盛大庆典筹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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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什么天龙人（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