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予她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顾清涵的犹豫与挣扎

食堂里的那枚“直球”轰炸过后，整个下午，顾清涵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病历写得颠三倒四，把脉时指尖感觉都有些飘忽，甚至差点把一位患者的药方剂量写错。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着沈聿珩那张面无表情却语出惊人的脸，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我不介意”。

“不介意”…… 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又像羽毛般轻轻搔刮，让她坐立难安。

喜悦吗？当然是有的。如同暗室里骤然投入一束强光，照得她心底那些隐秘的期待无所遁形。沈聿珩那样一个从不在意旁人眼光、理性至上的人，竟然会当众说出“不介意”这种近乎默许甚至纵容流言的话，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到不能再强烈的信号。

可这喜悦之外，更多的是巨大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沈聿珩的方式太直接、太超出常理了。没有试探，没有暧昧，没有循序渐进，就直接把问题**裸地抛到了台面上，逼着她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可她该怎么反应？

冲上去告诉她“我也不介意”？然后呢？

现实的重压随之而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那点刚刚燃起的喜悦之火。

家族。她是顾家这一代最寄予厚望的传承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虽然开明地支持她的事业，但骨子里依然期待着她能找一个稳重温厚、最好也能对中医有所了解或至少尊重的男性，结婚生子，将顾家的医术和香火一同传承下去。她无法想象，当家人知道她心仪的对象是一位女性，还是一位顶尖的西医时，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奶奶的心脏受得了吗？爸爸会多么失望？

世俗。尽管法律允许，但周遭的环境远非一片坦途。医院里已经流言四起，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甚至带有异样的目光，她可以为了沈聿珩不去在意。但家族所在的圈子呢？那些来往多年的世交、患者会怎么看待顾家？她不能让家族因自己而陷入非议。

沈聿珩她自己。她真的明白“不介意”意味着什么吗？她那种基于逻辑和效率的“解决问题”式思维，真的理解情感的复杂和随之而来的责任与压力吗？她的“不介意”，是一时冲动，是出于对合作伙伴的维护，还是真的包含了同样悸动的情感？如果她只是一时兴起，而自己却当了真，将来又该如何收场？

无数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住顾清涵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下班时间到了，她机械地换下白大褂，走出医院大楼。晚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她第一次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远处是城市的霓虹闪烁，近处是散步休闲的人们，孩童嬉笑奔跑。这一切的热闹却仿佛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巨大的犹豫和挣扎撕扯着。

一边，是沈聿珩那双冷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是她笨拙却直接的“不介意”，是她身上那种强大的、令人安心又向往的魅力。那是心动的感觉，鲜活、炽热，如同药圃里生机勃勃的植株，渴望阳光雨露。

另一边，是家族沉甸甸的期望，是世俗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深深恐惧。那是现实的枷锁，冰冷、沉重，如同药柜上那把古老的铜锁，禁锢着许多可能。

她该怎么办？顺从本心，勇敢一次，去回应那份独特的“不介意”？哪怕前路坎坷，荆棘密布？还是……为了保护家族，也为了保护自己可能受伤的心，就此止步，将那份悸动深深埋藏，退回安全无害的同事关系？

顾清涵低下头，双手紧紧交握，指尖冰凉。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懦弱，又如此贪心。既渴望那份温暖的光，又害怕被那光芒灼伤；既想挣脱束缚，又无力承担挣脱的后果。

夜色渐深，公园里的人渐渐少了。顾清涵依然独自坐在长椅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争吵，一个在呐喊“抓住她”，另一个在警告“快放手”。

最终，所有的挣扎化作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消散在夜晚冰凉的空气里。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工作交接。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却只是退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聿珩。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因为一句“不介意”就方寸大乱的自己。

这一刻的顾清涵，被裹挟在心动与现实的漩涡中心，进退维谷。那份刚刚因为直球而变得清晰的感情，反而因此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挣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