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罗宾脑子有坑 第93章 旅途结束

91.

安妮从未怀疑过杰森在凯拉心中的意义。她受困于一个箱庭长达十年，在那里她几乎拥有了她梦寐的一切，但却因为拒绝杰森的死宁愿选择没有希望可言的“现实”。

所以当杰森劝说她接受恶魔的提议时，她颇为自豪的解算系统出现了一次十万分之一才有可能出现的卡顿。

她莫名地将自己此时的境遇联系到布鲁斯·韦恩，他希望凯拉留在韦恩家的原因是“你于他而言就像是枪在上膛之后的保险”，而她找来杰森并且优先于任何其他人的原因是“你会是能够拯救她的人”。从结果看起来他们都对两人的定位有严重的偏差。

“否决。我不会与那个恶魔为伍。”她说，“而如果你选择了它，我会终止对你的一切帮助。”

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算长，然后安妮就和自己所威吓的那样毫不留情地切断了一切联络和支援。杰森仍旧会保留凯拉给他的所有权限，但没有她的魔法支持，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即使知道所处之处不是现实，他也不可能有能力离开。

这是公事公办，他让我没有选择。安妮想要用这样冰冷的句字给这件事暂且画上句话，但在进入程序修正之前她还是忍不住试着去解读她此时的情绪。

无奈，焦虑，一些愤怒……还有失望。巨大的失望。

她难以克制地再次联想到——

布鲁斯对凯拉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情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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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看起来她拒绝了。”恶魔出现在杰森的身后，“我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杰森没有回答。他们都对此心知肚明。安妮已经抛弃他了。他现在孤立无援。

“她认为如果放任你跟随我们一起消灭了外头那个莉西亚，你会有更多的资本和更大的野心得寸进尺。”杰森说。

“你怎么觉得？”

“我……”少年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他低垂下眼睑，认输般的，“事实上我认同你，如果能够从一开始切断凯拉和我们家族之间的联系，她会有更快乐的人生。”

恶魔欣悦地飘起来飞到人的面前：“我真高兴你能理解……”

“但我并不完全信任你。”杰森拍开对方想要搭上自己肩膀的两手，“手握力量的是你，如果安妮在她还可以和你形成制衡，但我没有办法确信你是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私欲。你可能和她说的那样只是骗子。”

恶魔愣了一下，然后轻松地笑了笑，似乎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向你证明。不管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都可以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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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总是假定自己才是更坏的那个，它们玩弄心计，乱加筹码，不畏报应，所以才会忽视人类在这方面的可能性。它在察觉到少年的异心之后惊慌失措，震惊与愤怒，但一切在濒死的绝望前无济于事。

红光伴随着尖啸，恶魔的胸口被轰杀出一个完整的圆形空洞，它总是轻飘飘的身体终于摔坠到地上。糖果的颜色从伤口汩汩地往外涌，它的身躯逐渐变得晦暗、透明。

杰森放下铳枪，心脏却猛地疼痛起来。他俯身呕了一大口血，随之而来的是五感的异常。他们的血融合在一起蔓延开来，交缠成狰狞刺眼的颜色，他所看见的却是暴涨的魔法流动。他第一次这样深切的感受到魔法于普通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并且毫无怀疑如果再不快一点找到后援，他会被快要挣出身体的这只巨大的恶兽给吞噬掉，连骨头都不会剩。

他捂着心口，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不论这反噬伤害，计划很成功。先激怒安妮，让她放弃自己，也让恶魔误以为他无计可施，不得不倒戈向它。然后他向恶魔讨要了它的“心脏”。恶魔只以为他想要共享力量，它把所有的戒备都对准了安妮，全然没有想到真正握有能够杀死自己武器的人其实并不是她——杰森是唯独拥有凯拉武器库的调用权限的人。这其实很矛盾，把需要魔法催动的武器库交给一个普通人。没有人知道凯拉是怎么考虑的，但这的的确确给了杰森一个巨大的优势让他出奇制胜。

也可能给了他一个害死自己的大好机会。

恶魔先前创造的白色穹顶随着它的力竭死亡而崩坏，同时失控的还有它一直在操纵的因果律。杰森顺着一道传送门回到箱庭，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场景，就听到恐慌的尖叫与爆炸声。他扶着墙面，尽快地穿过黑夜的大街小巷，到处是逃跑的人和撞毁的车。大楼、地面崩塌出裂缝，像是被撕扯出和地狱相连的传送门，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怪物们爬出深渊，皮肤溃烂，用满是尖牙的触手绞杀吞吃所能触及的一切生命。

“安妮，你能听到吗？恶魔死了，箱庭内部崩溃，到处都一团糟，我现在在找凯拉。我需要……唔，”他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眼尾都红起来，“我需要你的支援。”

没有回应。

他并不害怕哥谭的黑夜，也不恐惧那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唯独要崩断他理智那根弦的是时间。不属于他的恶魔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像是死神的钟表滴答滴答提示着死亡将近。他撑不了多久，他能找到凯拉，视野里魔法能量的流动非常清晰，只要找到漩涡的中心……但他来不及带人离开，他没办法……

旧西城区的湿地公园。他远远地看到女孩跪伏在地上的背影，她的面前是一辆残破不堪的轿车。它撞在公园中央的雕像上，只剩一半的车身燃起熊熊的火焰，而另一半像是被什么咬碎了，铁皮上留下巨大而狰狞的齿痕。杰森看火光的势头不对劲，一时间忘了心脏的负压，快速飞奔过去把她拽起来往后跑。

轿车爆炸，他们被掀飞到远处的草地上，杰森紧紧把人护在怀里滚了几圈停下。

“凯拉！你还好吗？”

“阿尔弗雷德……乔伊，我把阿尔弗雷德害死了……他在车里，然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张着大口的怪物……”

凯拉回过神，她没有情绪崩溃到嚎啕大哭，只是懵懵的，眼泪不断的掉，怎么擦都还是流了满脸。

杰森抓着她颤抖的肩膀：“冷静下来，那不是真的，现在这里的所有事都不是真的，阿尔弗雷德没有死！没有人因为你而死……”

凯拉摇着头打断他，她努力咽下喉咙里抽噎，尽管如此说起话来还是有些断断续续：“不，你不理解，这是我导致的，这都是，我控制不住，是我把它们放出来的……你离我远一点，不然你也会……我动不了了，对不起，你先把我放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可能就会好一些了……”

她感到身前的人退开了一些，于是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太害怕了，她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死缠烂打也要哀求人留下来陪自己。但是……

温暖笼罩在她身上，愣怔地抬起头，对上人那副澄澈好看的蓝眼睛。

杰森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细心地帮她穿好拉好拉链。然后转身把她背起来。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凯拉伏在少年的肩上，衣服对她而言有些大，她的手和脸都埋在柔软温暖的布料里，眼泪忍不住掉得更厉害了。

“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看，我穿越之前已经二十岁了……”

“要这么算你不止了，加上你当莉西亚的三年，当凯拉的三年，在箱庭里的十年——”杰森语气轻松，好像他们现在只是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出来看星星，“但你是我妹妹，不管这些年数，你都是我要照顾的人。”

“什么？”

少年背着她绕过几个怪物的攻击范围，一直向树林深处走去。公园的小树林穿行过去至多也只要两三分钟，但是此时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而且越往里走地势越艰难。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只是……他忍耐住蔓延到血管各处的痛感，继续用尽可能轻快的语调和人说话。

“这里只是你的一个噩梦，不是真的，你被困住了，所以我来带你出去。离开之后你就会想起来和我相关的事了，你也会想起你在哥谭并不是孤立无援，你有家人，也有朋友……你自己也很厉害，你很会打架，比我都能打。”

凯拉边哭边说：“你是说真的吗？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好真实，我掐自己也不会醒……”

“等我们离开了你就会知道我没骗你了。你还会知道全家上下最喜欢骗人的人就是你，这个你是第一名。”

他就着这个话题和人聊了一会儿，避开那些严肃的，危险的，避开那些姓名。他多在谈论他们短暂的校园生活，只有几个月，在那之后凯拉的生活就充斥着喜欢笑话的精神病、刺客、恶魔——全都是些绝不适合拿来安抚人的故事。

“可是你这么多天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你为什么要假装成陌生人？”女孩带着鼻音，但情绪似乎稍稍平缓下来一些。

“因为我现在正在努力向你靠齐，争当骗人大赛第二名。”杰森开玩笑道，“还有就是，有个很麻烦的恶魔一直在用魔法捣乱，它也是你没办法醒的原因。我刚刚才找机会解决它。”

“啊，你解决了什么了？”她愣了一下，然后说，“难道你是霍格沃兹……哦，等等，dc宇宙也有魔法师和恶魔……”

一个巨大的如同蠕虫的怪物从他们面前横向冲撞过去，夷平了一片树丛，消失在黑暗里。凯拉吓得头皮发麻，搂着人脖子的手收紧了些，结结巴巴地压低声音，怕惊扰到别的怪物。

“那你，那你能不能把这些怪物也杀掉啊？”

“嗯，如果必要的话，但现在尽可能不要被它们拖累住。”杰森冷汗直冒，从一分钟前他就开始出现视线模糊的情况，这不是好征兆，他努力保持平稳不让人发觉异样，“凯拉，我有些迷路了。你能看见出去的门吗？”

“什么门？”

“你应该能看见的，放出怪物的门都是黑色的，那道离开的门是白色的。应该就离这儿不远了。”

凯拉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在杰森眼里那边的树林已经被模糊的色块占领：“那边，有白色的光。”

“好。”

“我可以下来走了。”

“很快就到了。”杰森没肯放人下来。他怕对方会看出端倪，看出他支撑不了太久，于是又会哭闹着不肯走。那样太吵了。

凯拉贴近人的肩膀乖乖地“哦”了一声。

杰森快不记得凯拉上次对他这样依靠或说撒娇是什么时候了。他想到凯拉遭受魔法反噬，不止一次，她从来没有主动谈论过那是什么样的经历，还要佯装轻松地告诉他和罗伊：扎塔娜他们只是小题大做。杰森记得她怕疼，很怕疼，一点擦伤就会红了眼睛，委委屈屈。但从刺客联盟回来之后她就不再那样了，她开始会把自己的伤痛遮在笑脸之下，仿佛一暴露脆弱的那面就会输掉什么失去什么。

“等我们出去了就可以回家了吗？回去你说的那个家？”她小声问，小心翼翼，好像这是什么生日愿望，告诉太多人就会不能实现。

“嗯。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