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罗宾脑子有坑 第86章 很久很久以前

84.

这里的视野比较开阔，没有错综复杂的小巷或层层叠叠的老旧楼房，她踮起脚尖就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的高楼大厦顶端的灯火。她强睁着眼睛直到酸痛，那团灯光随着眼球上的潮湿开始漫起氤氲，变得模模糊糊，仿佛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是引路的信号。

于是她不自觉地迈起步伐，膝盖打颤，但她下定决心一旦起步就无论如何都不要停下。

直到有人从背后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在做什么？”

她怔了一下，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脑袋一边对突然出现的人叫起来：“抱歉！我只是路过这儿，我没有想做什么坏事，请你不要……”

“冷静些，我不是警卫。你见过让十几岁的小孩当警卫的吗？”

女孩噤住声，像是不确信一般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面前是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少年，年纪轻轻，黑发，有一双很好看的蓝眼睛，但正很生气地瞪着自己。她瑟缩起肩膀，揣测着对方为什么要生气，声音弱弱地继续道歉：“我只是路过。如果哪里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你要跳河。”少年明了地说，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制药工厂的装卸货物的区域，边沿着一条河，不宽但非常深，听说每年都会有走投无路的人在这条河里自尽。而如果再晚两步女孩就会成为下一个。

“啊那个啊，那个，我……我会游泳的，真的，我只是跑进来乱溜达但找不到出去的路了，所以想游到对岸。”女孩演技拙劣地上扬嘴角露出牙齿，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落魄，但那没有什么效果，除非她身上那件破旧的线衫可以遮住那些淤青和未愈合的伤口。她瞄了一眼被拽住的胳膊，有些不适地拉了拉，但对方没有任何松手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杰森说完，就拽着女孩的手往远离河岸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听见安妮在脑子里说话，他暂时还没搞明白该怎么和人意念交流，干脆就不理会了。

这个世界是凯拉的精神宫殿摧毁之后破碎与混沌之间出现的一个新的意识箱庭，根基是凯拉的记忆。导致的原因可能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但它囚困住了灵魂本身，让宫殿的修复无法展开。安妮没有本体介入的权限，于是将杰森的灵魂传送进这个箱庭世界，替代原本的“记忆中的杰森”以寻找从内部打碎箱庭的方法。

二十分钟后，他带人进了一家快餐店，然后摸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他以前不会这么奢侈的，绝不可能，这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过了一会儿，女孩看着满桌的炸鸡和汉堡发出惊呼，灰灰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眨巴眨巴看向杰森。杰森感觉都能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

“我可以吗？”

“吃不下打包给你带在路上。”

“谢谢你！”

她笑起来，这次总算是真的开心了。杰森看着女孩，心里有些感慨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凯拉了。他们第一次在街上碰见的时候凯拉就是这样，落魄又胆小，什么都害怕，听见风吹草动就先想着怎么求饶才合适。但那时她的头发不这么短。杰森看着她戳在耳边的发梢，皱了皱眉。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比他们相遇要早不少时日，也许是安妮弄错了什么。

“唔……”凯拉鼓着满嘴的面包，发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把托盘往前送了送，“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他说：“那下次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

“哈哈，我真的不是想送死。只是——”凯拉迟疑了一下，然后语气神秘，“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因为你是我来这里之后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其实这个世界不是真的，我是说对我而言，我不应该在这个世界，所以我想着能不能用一些办法回去我原来的世界，一般穿越不都要跳个海出个车祸什么的……啊，我没有疯哦，不要打电话给阿卡姆！”

“我……能够理解。”杰森感到意外，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自然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她明明对自己都从来缄口不提。

“你能理解？”凯拉讶异地睁大眼睛。

“但至少跳河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的，”他停顿了一下，很快补了一句，“别的送死办法也不可以。”

女孩愣了愣，眼眶突然红起来。她迅速低下头想掩饰，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纸巾上，她拿起纸巾胡乱擦眼睛一边努力咧开笑容：“对不起对不起，只是突然觉得好久没有人这样对我了……突然有点眼睛进蝙蝠镖了……其实我之前也不敢这么做的，只是今天过得有点糟——原本有点糟，能遇见你真是好幸运。哈哈明明卖了头发还被抢劫但我居然还是觉得今天好幸运，真奇怪。”

杰森从慌神到眼神渐冷。

“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知道人在哪里吗？”

“啊？”

————

两分钟前还耀武扬威的三个小混混，现在两个已经昏过去了，一个倒在地上抱着膝盖痛苦呻吟。杰森把他们的钱包掏了个干净，连硬币都没剩下，放进一个放巧克力糖果的小手提袋然后递给身后的女孩：“够了吗？”

凯拉被惊得呆了一会儿，回过神，点了点袋子里的数目，她瞄到一眼混混求放过的眼神，但想到他今天早些时候抓着自己的肩膀往垃圾桶上撞的样子，于是小声说了实话：“还少二十。”

混混发出一声很凄惨地呜咽。但杰森没有继续揍他，他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蓝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冰冷得像是刀刃能够刺穿对方的皮肤。

“先欠着吧，明天还。同时间同地点，别让我来找你，雷夫，不然就不只是二十刀的事了。”

混混瑟缩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杰森站起来拍拍衣角，转过身的同时脸上的表情旋即柔软许多：“走吧。”

“好！”凯拉开心地点点头然后紧紧跟在人身后走出小巷，一边叽叽喳喳，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似的，“你好厉害，你居然一个人可以打过他们，你学过什么功夫吗？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杰森指了指他们路过的一家弹出酒吧，里头正在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已经很晚了，除此之外街上还零星开着的店也都是酒吧。

“我认识他们中的几个人，平时聚集活动不会逃出这几个街区，喜好是街头摇滚，我看了下近期酒吧活动的海报所以猜测他们会来这里。”

他当年吃过几次亏，为了报复才去研究这些的，现在这些信息意外的居然会能在箱庭里派上用处。除此以外派上用场的还有他的格斗术。虽然身体变回了三四年多的体格，但他记忆里依旧掌握着作为罗宾所有的技巧，放倒三个成年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但是你不害怕他们报复你吗？他们朋友挺多的……”凯拉担心起来，甚至看向自己的小钱袋心想要不要送回去息事宁人。

“他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他的名字，能轻易找到他，也能轻易把他的晚饭揍得吐出来，如果他还有点脑子应该不会惹我。”杰森侧头看向身旁的人，“但你倒的确是有些危险了。”

她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往杰森那边靠近了些：“我知道了，我这就拿这钱买去大都会的车票。”

“然后去大都会流浪街头？”

凯拉哭丧着脸，用肯定语气重复了一遍：“然后去大都会流浪街头。”

杰森被人怂得不行的态度弄笑了。他们路过一家体育器械店，少年拉住人要她看挂在橱窗前的一把棒球棍。

“我不会打棒球。”女孩眼里有些困惑，“你要教我打棒球吗？”

“教你打人。”他说，“街头斗殴的时候那个很好用。”

女孩小声地“哇哦”了一下。

“想学吗？”

她兴奋地点点头，但停滞了一下，她看到橱窗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于是又无奈地摇头继续开始走：“我肯定不行的。我还是练跑步吧，只要跑得够快坏事就追不上我。”

“我年纪没比你大多少。我能做到的话你也可以。”

“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罗宾还四岁就开始学当空中飞人了呢。”

他挑了挑眉：“你知道罗宾是谁？”

“秘密。”她用食指抵住嘴唇，“我可不想不小心改变故事然后蝴蝶效应导致闪点悖论什么的。”

“就算故事的结局不好？”

“也许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很坦诚，她不害怕，或者说不在意，也不想有什么干系。杰森愣了愣，当一个想法出现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揪紧了一下。他尽力保持平常的态度继续聊天，凯拉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她的开心劲儿还没过去，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找到可以聊天的人，于是开始事无巨细地倾诉日常，一些是她这些日子在街上遇到的事，还有一些是她在聊自己穿越前的事。很多是杰森从没有听闻过的，她以前在哪里生活，她的中学和大学，她的家人。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好快，最后他们停在一栋看上去和危楼无异的破旧楼房前。

“我到了，家，甜蜜的家。”凯拉有些无奈地调侃道，见人脸上显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耸耸肩，“也没那么糟，最近有人找了个铁桶自制了炉火，很暖和。”

“好。明天我会把钱拿到这里给你。别乱跑。”

“谢谢！”她转身向楼房走了几步，突然像起件事，回头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她站在原地茫然了一会儿，甚至开始困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还没有告诉她你的名字。]

杰森靠在电线杆后，听见安妮的声音，一直等到凯拉回去楼里他才离开。

“我只是突然在想，”

他听不出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也许她不知道会能过得更好些。”

—[我真意外你会这么想。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去找蝙蝠车，撬轮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