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第8章 野鸟

陆闻礼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微笑着冲大家点点头，温声开口：

“感谢大家愿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场见面会，作为凌澜老师的首届线下交流会，我非常荣幸能够代表望悦集团负责本次项目，也非常荣幸能够和凌澜老师坐在一起，那我们话不多说，接下来就把话筒交给我们今天的主角——凌澜老师！”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陆闻礼谦逊一笑，将话筒递到凌澜手里。凌澜比众人想象中要年轻许多，被随手扎起的长发随意垂在胸前，由于常年闷在屋内写作导致肤色有些病态的白，五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深灰的假两件衬衫显得慵懒又知性，明明是很优越的五官，可出现在他脸上就表现得阴郁又疏离。

他浅浅一笑，接过了陆闻礼递来的话筒，迎着台下众人期待的目光开口：

“大家好，我是凌澜，非常荣幸今天能够在这里见到大家，也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作品的欣赏，足以支撑我完成一本又一本心血。既然今天是交流会，那么大家就当彼此是朋友，不论是关于哪方面的问题，我都可以和大家好好聊一聊。想要签名的读者朋友也可以联系在场的工作人员，稍后会为大家安排一场签售。”

台下再度响起一阵滔滔不绝的掌声，几乎快将场馆淹没，在凌澜那份宽容得体的笑容下，很快就有不少读者举手起身，问了不少问题，有关于他本人作品的，也有关于他个人兴趣爱好、写作习惯一类，凌澜来者不拒，统统回答了，将在场的气氛烘托得愈渐火热。直到有人兀然起身，极其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澜老师，冒昧问一下，请问您现在有伴侣吗？”

在场显然传出一阵不明显的笑声，随后又极快安静下来，大家看着凌澜露出漫不经心的笑，随后浅浅摇了摇头，甚至都没开口。见到这样的结果，凌澜的不少颜粉都爆出一声欢呼，毕竟谁没幻想过拥有这样一个又有才华又不爱营销外貌的作家恋人呢？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进行下一步签售吧。”凌澜款款开口，毕竟今天这群人把他的私生活都打探了七七八八，不得不终止这场交流了。

助理和工作人员会意后点了点头，带着人群去了签售的场所。许教授将柏意喊去身边，和凌澜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就跟着一行人离开了。

凌澜正准备走，便见司筠踌躇不安的一路小跑到他面前，鼓足勇气说道：“凌老师，我还有问题...”

凌澜记得他，是坐在柏意身旁的那个。除了记得，他还很好奇，毕竟第一排的人他都很面熟，除了眼前这个穿着拉夫劳伦的年轻人，更有趣的是——司筠脸上并没有拉夫劳伦带来的沉稳，这倒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司筠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念出了他在心里斟酌已久的那个问题：

“您曾经在《野鸟》引用过泰戈尔的一句诗：‘我的心，这只野鸟，在你的双眼中找到了天空。’可您自己随后阐述的观点却是对于那只野鸟来说，那样的天空会是一段注定无法回头的伟大冒险，或许是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可我还是想问您，倘若爱人的眼眸是一场无法回头的伟大冒险，您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吗？”

司筠的声音疑惑又坚定，凌澜将这几句话静静回味了很久，随即很释然的笑出来，那种笑容就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旧友，二人再度重逢带来的喜悦一瞬间溢于言表。他伸手示意助理递来纸笔，递给司筠：

“谢谢你愿意问我这个问题，或许这很冒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你的收信地址，我回去后会给你回信，当然，可能需要你等上一段时间，也算留给我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如何？”

听到这番话，司筠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想要摆手拒绝，得到的结果是凌澜将纸笔不容拒绝的塞进他手中，笑眼盈盈接着道：

“你的信息我会保密，而且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止需要我来回答，留给我们共同探讨的空间还有很多，不是吗？”

司筠显然没能逃过他的花言巧语，稀里糊涂就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与收信地址。等凌澜拿回纸笔后，司筠还迟迟愣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不需要亲笔签名这种纪念品了，毕竟凌澜显然是想和他深度交流下去。

他留的是从前出租屋的地址，那间屋子暂时没人租下，他可以放心自己的信件不会被取走。说不期待也是假的，从那以后，他每天都在期待手机上能收到关于凌澜回信的短信提醒，以及陷入深深的思考，那就是自己还能回信吗？

也就在当天，柏意被一通电话叫回了老宅。夏颂秋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不大高兴，并且特别关照不用带司筠回来。于是他闷闷不乐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才从市中心赶回了家里。

正厅的沙发上坐了位眉眼与柏意几分相似的女子，面容姣好的脸上戴了副金属半框眼镜，风衣被脱下挂在一旁，露出了上半身极其肃重的黑色打底衫，袖子被挽上小臂，打底衫下常年训练的肌肉形状一览无余。除了颈间那条彰显主人气质的丝巾，手腕上那块金色腕表也依然价值不菲。

或许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柏知仅仅是坐在那边，柏意就不得不恭恭敬敬开口唤道：“姐，妈。”

夏颂秋放下手里的茶杯，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柏知抬了抬眼，眸中透着属于上位者的杀伐果断，瞥了瞥茶几上那把车钥匙，随后幽幽开口：

“你昨天开我的车带司筠去十六夜了？”

“没有。”柏意不以为然开口。

柏知再度看了他一眼，“今天妈也在这，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出于家族中独一无二的血脉压制，柏意这才坦白实话：“我是带他去了，但又没带他干嘛，再说了，褚行简亲自开的车送他回去的。”

不提褚行简还好，提到褚行简，柏知脸色更沉了几分，怒斥道：

“你也好意思说？褚行简是不是给司筠灌酒了？天天和谢家那私生子鬼混在一起也就算了，你要是脑子搭错筋了就赶紧去看，别在司筠身上打主意！”

“姐，你跟我发什么火？那司筠不也就喝了一杯吗？到底谁才是你弟？”

一旁的夏颂秋静静听着姐弟二人拌嘴，准备看看柏意到底要在他姐面前狡辩到什么时候。果然没过多久，柏意自知理亏，主动向夏颂秋服起软来：“妈，你快让姐闭嘴啊！”

夏颂秋叹了口气，没理他，接着听柏知骂。

“妈，我看你干脆把司筠调来我公司算了，干嘛非得和这怂货住一起呢？”

“柏知，你骂谁呢？天天仗着比我大几岁就欺负我—”

“哎呀！行了！”

夏颂秋终于开口，示意柏意多多少少收敛点，每次一跟他姐在一起两个人就能把家里吵得天翻地覆。

“司筠现在在望悦的工作挺稳定的，就不调了，省的孩子被外人唠叨。柏意，我告诉你啊，你别对司筠动不该动的心思。家里开春就安排你跟着姐姐出国，这么大人了，对自己言行举止有点数，别还指望家里人跟在你身后收拾烂摊子。”

夏颂秋嘴上这么说，实际心里一想到孩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还是舍不得。尽管是柏知带着他一起出国，但柏知总去国外是有公司的事情要忙，柏意的生活还是他自己的，也不知道现在在国内习惯这么差，到了国外可怎么办。

被双管齐下教训完的柏意心里闷着一股气，拿起车钥匙就开车回了市中心。

晚上回家后，柏意不知道司筠在厨房忙活什么，总之满屋飘香。他有意咳嗽两声，提醒司筠自己回来了。司筠视若无睹，依旧专心致志拿着汤勺在锅里搅来搅去。

柏意整张脸都挤满了不高兴，走近问道：

“你为什么不理我？”

司筠还以为他真的和自己说话了，脸上带着歉意回道：“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柏意这才将眉头舒展开来，随后瞧了瞧锅里香气四溢的粥，明知故问：

“你在做什么？”

“粥。”司筠淡淡说，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粥。

“哦，是在等我回来一起吃吗？”柏意故作轻松开口，实则每个字都在观察司筠的反应，迫不及待等着他开口说是。

可是司筠沉默了，甚至诧异抬头极为纳闷的看了他一眼，

“今天阿姨不来做饭，秋姨让我自己随便吃点。”

没承认也没否认，和柏意惯用的技俩一样，对问句视若无睹。

锅里的粥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一阵持久的沉默蔓延在周边的空气，有些不可避免的尴尬。司筠再度看了眼锅里热气腾腾的粥，终是妥协的开口：“你如果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吧。”

柏意陡然就硬气起来了，满眼不屑的开口：

“你又不是在等我，我才不吃呢。”

那好吧，他的人情已经尽到了，司筠低下头，没再开口。

柏意就这么一步一个不情愿的离开了厨房，每一步都在等着司筠开口挽留他，只要司筠说一句话，他就留下来和司筠一起吃。

直到他回房间赌气似的关紧房门，他才气的拿起手机疯狂向四口之家泄愤。

Yi：你们知道吗，司筠在家煮了粥，竟然不喊我和他一起吃！【发怒x10】

Aaaaa影视圈批发简哥：真的吗，那我去你家陪他吃。

寒：应该的。

Lin：天啊，这么过分吗，是你欺负司筠了吧。

那晚柏意一个人闷在屋里饿了一晚上肚子，司筠则是难得吃了顿安稳饭。

柏意昨天闯进他房间发疯的事情终于能被司筠浅浅抛掷脑后，当然，从那以后，柏意也开始出奇的安分，除了每天见不到他的影子，他也没再主动找过司筠的麻烦。秋姨曾经关照过他，柏意年纪还小，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他知道话里并没有偏袒柏意的意思，但他心肠软，不喜欢主动记恨别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除此以外，柏意留在家里吃饭的频率也莫名上升，只是二人几乎从未坐在同一张桌上一起吃过一顿饭，司筠无所谓，他不期待，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