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消磨着,两人过了一段时间没有避孕的日子,但苏意纯的例假还是照常来。
好在陆秉琛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
苏意纯问他能不能回公司,可以的话就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他,毕竟他才是陆氏的继承人。
避免被说鸠占鹊巢,苏意纯问过好几次,陆秉琛都说不着急,再等等。没办法,她只能接着干。
现下,她已经不再抱有希望陆秉琛醒不来,自己一直做主陆氏的想法。
往后的任何时候,她都希望他健康。权力,财富,她可以自己去挣。
这天,苏意纯起得迟了些,没见到陆秉琛的人影。
“太太,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让您起床去办公室见他。”
“哦”,苏意纯吞下大口温水,“那我出门了。”
“太太慢走。”
刘姨喜笑颜开,小两口总算是不闹别扭了。
苏意纯推门进办公室,“你怎么不在家等我。”
没人回答,陆秉琛根本没有在办公室。
秘书来通报,“苏总,陆总在他以前的办公室等您。”
虽然总是要交还给他的,到了这一刻还是非常不舍,“知道了”,她再一次看向那个座椅,曾经坐在那里听了好多工作汇报,签了好多重要文件。
陆秉琛还在等,苏意纯收拾好心情,朝那个办公室走去。
那扇门好重,她不太想推开。迟疑好久,才让秘书开门。
这间办公室她只来过一次,那时候她接管公司,很匆忙,没有准备单独的办公室,在这里待了一天后,新的办公室才整理出来。
这里很大,很广阔,对陆氏有着天然的掌控权。那个坐在窗边的男人,以前应该就是这样,运筹帷幄,明确这偌大集团的发展方向。
他的双手,在桌子上交叠,西装领带,一丝不苟,静静地看着她。
他是她的丈夫,他纵着她,爱着她,苏意纯知道自己不应该怯,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中间似乎隐隐有种莫名其妙的关系,类似于竞争?
她也不明白。不过,她知道自己应该不是要和他争这个位置,没有胜算,没有必要。
她只是想知道,这一年,她在陆氏的表现好不好。
“来。”
他向她招手,手上的腕表闪着昂贵的光芒,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
自信,笃定。
苏意纯走过去,与此同时,他也站起身来,迎她。
她在桌子面前站定,想问他是不是要回来,又开不了口,只是安静站着,同样温和地看着他。
“来”,陆秉琛来牵她的手,苏意纯下意识回头,秘书已经离开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牵着她,绕过桌角,走到椅子旁边,“坐。”
他的体温通过掌心传到她的肩膀,一股沉默的力量稳着她,动弹不了。
“你那间办公室太小了,以后你就坐这里。”
“什么意思?” 苏意纯原本想转头,他却直接蹲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替你找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喜欢吗?”
苏意纯一头雾水,他这是……
“我要你正式担任陆氏总裁。”
这一句话,他说得轻松,如同细石投海,没什么波澜。可苏意纯的心里,早已激起千层雪浪,“你也说了,这是陆氏,不是苏氏。”
“都一样。”
“妈妈知道吗?” 付庭霜会允许他们这么胡闹吗?虽然当时她是支持的,但自己的儿子醒来了,恢复正常了,还会允许吗?
陆秉琛握住她的手,估计是被吓到了,有点凉沁沁的,“妈妈她对你的能力很认可。”
“她还说你陪她的时候她很开心。”
“不管是陆氏总裁,还是她的儿媳,她都很喜欢你。”
苏意纯有点想哭,竭力忍住,“那公司其他人呢?” 暂代的时候都有那么多意见,要真的接过来,对她的意见只会更大。
“你看”,陆秉琛把桌上的文件拿给她看,“已经全部征求同意了。”
“不过……”
苏意纯心头一跳,“什么?”
“以后要怎么降住他们就看你的了。”
“那没问题”,她很自信。
苏意纯把那些资料都看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醒来后不久。”
“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你实现你的理想,抱负。”
想看你的野心能浇灌出什么样的花朵。
苏意纯当然会接受陆秉琛的提议,不过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那你呢?你的梦想呢?你的野心呢?”
陆秉琛摇头,“我的梦想和野心已经实现了,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你每天做些什么?会很无聊吧。”
“替你安定后方,也替你开疆拓土。”
“又不是打仗”,苏意纯半哭半笑,梗在喉喉咙里的那口气被疏散出来。
“真的”,陆秉琛极度认真,“我会照顾好你,如果以后有宝宝,我就把你们一起照顾好。”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次都没能怀上,但他们总会有宝宝的吧。
“当然,如果决策需要,我也可以听你调遣去别的地方开展业务,比如北城。”
“嗯”,苏意纯没有别的疑问,深切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敲门声打断这场静默,“苏总,所有高层都已进入会场,十分钟后大会正式开始,请您准备。”
这是她正式成为陆氏总裁后的第一次大会。
“去吧”,陆秉琛一手捏着她的虎口,示意她别紧张,一手在她要上推了一把,要她往前走。
苏意纯走到门口,回望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那你呢?”
“我等你回家。”
她鼻头一酸,离开办公室,在秘书的指引下去了会场,发言稿都准备好了,她只需要出现在那里,接受他的好意。
苏意纯离开后,办公室又安静下来,陆秉琛站在窗前,俯瞰一切,宽阔的江面,江水平缓流淌。
天气不错,一切都澄明干净。阴天,雨天,晴天,他曾无数次站在这里,迷茫过,莽撞过。走到现在,也不觉得手中的权柄有多么重要。
沈禾在他身边跟了三年,见过不少腌臜的手段,对这位大老板,他敬佩,忠诚,偶尔也会心疼。
两个大男人之间,说起来太腻歪,但确实是这样的,像这样宁静的时刻,前几年,几乎没有过。最恶劣的时候,哪怕身边有保镖,也会有人想尽办法想要伤害他。
他的别墅有最先进的安保系统,那段时间,清退所有的佣人,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回家睡觉,清醒过后又来到公司。
所以,别说把公司打理得这么好,能安全活下来都很不容易了。
现在一切都平稳运行,他选择把苏意纯送上那个位置,天底下,能做到的男人,不多,他算一个。
过了许久,沈禾才出声打扰他,“陆总。”
陆秉琛敛目,转身,“嗯。”
“莫九有消息了。”
准确来说,是莫旭。“警方已经查到莫九的真实身份。”
“他背后的人是谁?” 既然已经查到,那指使的人自然能水落石出。
“是陆秉恒”,沈禾据实汇报,罗伦虽然交代指使他肇事的人,但就莫九这一个信息,查起来不容易,那些现金也洗得很干净。查到眉目的时候,莫旭早就已经消失了,没有一点儿踪迹。
“莫旭早就出国了,所以没能找到他。最开始以为他只是为了躲避抓捕,我们的人在东南亚找到他,不过第二天人就跑了,辗转去了美国。”
“去美国?” 陆秉琛手插在兜里,对这个问题很不解,要躲避,东南亚那块就挺好的,何必跑去美洲。
“嗯”,沈禾拿出资料,翻出重点的位置,“他带着妹妹,应该是去治病。”
“好我知道了。”
陆秉恒。
胆子竟然这么大,前些年,陆秉琛为了稳定局面,做的那些事情,震慑住了不少居心不良的人。
他生病,就敢这么欺负她。
“你去会场看着,不老实的敲打敲打。”
他绝对信任苏意纯的能力,但还是担心,总怕她不顺利。
当夜,海城一家酒吧内,有人因打架斗殴被拘留。这个描述也不太恰当,当时陆秉恒喝得神志不清,单方面被打,警察赶来时,动手的那波人早已不见踪影。
没有证据指控他教唆杀人,那就先打他一顿好了。
陆秉恒在警局待了一晚,清醒过后才察觉到什么。
难道是,陆秉琛知道是他?应该不可能,莫旭人已经不在国内,不会供出他来的。
三天后,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失,涂上一层厚厚的粉,再挂上那只断掉的手臂。
陆秉恒匆忙赶到陆家饭馆的旧址,每隔五年,他们都会在这里组织一场纪念活动,今年又逢十,更是隆重。
整条街道已经限制车辆通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最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
来得早一些的,说陆氏新上任的总裁已经到了,说不定今天的纪念仪式就是由她来实施。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厉害呢。”
“厉害什么,一看就是花架子,也就是陆家那位哄她开心罢。”
“是啊,没见过这么草率的,大公司,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
这些言论,陆秉恒听着舒心,哪怕嘴角还在发疼,都控制不住要笑,吊儿郎当,“你听到没有。”
“没有”,陆秉琛看都不看他。
“陆家这么大的基业,拿来哄女人开心,你真行。”
得不到回答,陆秉恒继续说,“爷爷要是知道他一手缔造的陆氏,现在落在一个外姓女人手里,你说他会不会气活过来。”
“我记得爷爷说过”,陆秉琛云淡风轻,不疾不徐,“他创造这一切的过程中,奶奶的功劳要占51%。”
“所以呢?你都说了是我们的奶奶,她苏意纯算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一个女人……”
“照你这么说,你更应该羞愧了”,说话间,陆秉琛还朝里面的苏意纯招手,“慢慢来。”
“你什么意思?” 陆秉恒咬牙。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身为男人,拥有你认为的先天优势,居然还比不过女人,岂不是应该就地处决自己。”
……
陆秉恒无言以对,主要是他有点听不懂。
“女人有钱就变坏,你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与你无关。还有,她是谁轮不到你来评价,你该想想,你算什么东西”,陆秉琛离开前留下这一句话。
“你们等着。”
“我等着。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下一次,可不是断只手这么简单了。”
台前上演的夫妻伉俪刺得眼睛疼,陆秉恒带着恨意离开。
庆典过后,苏意纯就正式搬进陆秉琛以前的办公室。
这边安顿好,陆秉琛带着沈禾去了北城,那边的业务重新启动。
连着好几天,两人都只能通过电话或者视频消解思念。
“我听说这次又签了个年轻帅哥,今天要带出来见见,一起看看去?”
洛淋又在电话里提起宴会的事,苏意纯没什么兴趣,迟迟没有回复,只说工作忙。
“哎呀,宝贝,你都好久没有陪我啦,一起嘛”,洛淋好长时间没有放松了,实在是憋得不行,就想出去玩儿。
苏意纯妥协,“好。”
“不是忙婚礼的事儿,还有时间来看帅哥啊?”
看着大厅内三三两两交际的人群,苏意纯忍不住调侃。
“谢峙又不在,我看帅哥怎么了,要是高兴,我还能睡呢!”
苏意纯笑她,“你也就是嘴皮子厉害,你家里那位睡得不满意啊?”
洛淋瞬间脸红,“还没试过呢,不知道满不满意……”
“啊?”
“啊什么啊,刚开始吧,我还挺喜欢他的端庄有礼,时间长了就……”
“就怎么样?” 苏意纯实在好奇,盯着洛淋。
“就不解风情啊,老古板。好几次明明氛围都到那儿了,他突然就停下来,去浴室了。”
“嗯……” 这种情况,苏意纯还真没遇到过,不敢乱做评价。
半晌,洛淋感慨,“还是你好。”
“我哪儿好?”
“陆秉琛先是脑子失忆,跟个纯情小狗似的,天天围在你身边。现在呢,又是高冷矜贵路线,谁都不在乎,独独把你捧在手掌心。”
这样说来,陆秉琛确实挺好的,苏意纯抿唇傻笑,算着他回来的日子。
“谢峙这个假正经,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洛淋嘴里念叨,脚踢来踢去,高跟鞋没控制住,脱落出去。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
高大的身形在两人身上投下阴影,苏意纯抬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心里同情洛淋一秒钟,她稍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苏意纯揪着洛淋的手臂,凑过去轻声,“说话呀,好尴尬。”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洛淋镇定下来,虽然她是在说他的坏话,但她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嘛。
男人沉稳开口,“刚刚。”
“哦”,洛淋没敢问他都听到些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脚上,她不自觉蜷缩脚趾,往后挪,试图用裙摆把脚遮住。
面前的阴影没了,大厅水晶灯散过来的光,刺得洛淋眯起眼睛,没注意到男人的动作,直到脚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下意识缩脚,“你干嘛?”
转头,苏意纯早就不在她身边,融入人群里面去了。
身下的男人嗓音低沉,“给你穿鞋。”
洛淋挣扎,“我,我自己来。”
想着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都被他听了去,洛淋脸更红了。
“我来”,不容置喙的语气。
指腹拂过脚心,留下春雨坠湖般的波纹。洛淋怔愣瞬间,鞋子已经穿好了,谢峙依然半蹲着,扫一眼不好,“回家吗?”
洛淋不想回家,刚刚才说了坏话,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自处,“早早的,回家做什么?”
“不是说要收拾我。”
“你!你胡说什么”,实在难为情,洛淋捂住滚烫的脸。
透过指缝,看到谢峙递过来的手,“回吗?”
“回!”
洛淋伸手搭在谢峙掌心,另外一只还捂着脸,只能说聊胜于无,还能看到苏意纯远远地举起杯子,以示道别。
看着洛淋他们离开的背影,苏意纯忍不住暗笑,今晚够她磨的了。
“苏总。”
一道男生,唤回苏意纯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