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琛迟疑片刻,还好他早有准备。
“我……”
“我吃药了。”
“吃药?” 苏意纯坐直身体。
陆秉琛把人揽回去,环抱着,“嗯,上次你带回来的。”
苏意纯想起来了,杜显明是给了她一瓶药,放在包里完全没想起来,没想到陆秉琛竟然主动吃了。
“效果这么好?” 虽然杜显明说验证效果很好,但是也没人恢复这么快呀,几天的时间,就想起来了?
苏意纯心里高兴,“我明天跟辉盛的人说说,他们这药效果这么好,你见见他们,交流一下用药感受。”
“别”,陆秉琛打住,面对苏意纯疑惑的眼神,他解释说,“我这才想起来,也不稳定,还是算了吧。”
“而且,就算想起来了,有时候闪回以前的片段还是会头疼,有些记忆还是模糊的呢。”
听他这么一说,苏意纯也不执着了,转而关心起他的头疼。
陆秉琛把她的手握住,“也还好,就是一阵一阵的,能忍。”
“好吧,明天让胡医生来看看。”
“嗯”,陆秉琛应下,装头疼应该能装得像。
“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记忆,那以前的呢?我们结婚之前的所有,你都记得吗?”
这个问题,陆秉琛不想骗她,“嗯,记得。”
苏意纯思索片刻,“所以……你以前没有喜欢的人吧?”
他说过两次,不认识段以诗,那别的人呢?
陆秉琛沉默。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结婚后保持对婚姻的忠诚,是他自己说的,她也知道,婚后陆秉琛绝对没有对不起她,至于以前……或许她不应该追问,“算了,你不用回答。”
“有。”
这个回答很笃定,犹如一记闷拳砸在苏意纯的心上。
居然真的有。苏意纯也知道,纠结过往没有意义,只是,她都没有喜欢过别的男生,想起来有点不公平。
“哦。”
得到答案,苏意纯提不起兴致。
明明不应该在意,但想到陆秉琛求婚时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发酸,果断翻身,脱离陆秉琛的怀抱,“睡觉!”
陆秉琛脸皮厚,又马上贴上去,“老婆。”
“什么?” 苏意纯抿唇,不愿意转身。
“我以后会慢慢跟你说的。”
苏意纯闭上眼睛,谁要听你的情史啊?
“晚安”,陆秉琛紧紧贴着她,十分满足。苏意纯挣扎几下,挣不开,也随他去了。
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苏意纯突然想着他说过的话。
“陆秉琛。”
“我在。”
“现在和以后都只会爱我,你求婚的时候说的。”
虽然他不记得,但这确实像他会说出来的话,“不会忘。”
“嗯”,该说的说了,苏意纯心情好了一些,可以安心睡了。
陆秉琛却睡不着,他借着恢复记忆的幌子,倒是与她过上了平常夫妻的生活,但自己的心意还是说不出口。
不过他并不着急,往后的人生,他有无数次机会,现在不必要逼着她了解这些情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秉琛倒是过得自在,时不时装一下头痛。
当然,偶尔也是真的痛,那个药他确实在吃,只是效果还不明显,有时候脑海里会闪现陌生的画面,他知道那就是自己遗忘的那部分,但那些画面不连贯,他死活就是想不起来。
毕竟不是真的恢复记忆,所以露馅是迟早的事情。七月下旬的一个清晨,陆秉琛醒来,刚打开手机就收到暴雨预警,天气阴沉。
苏意纯已经不在身边,原本以为是去公司了。起床路过书房,看到门开着,陆秉琛走进去,“你在这干嘛呢?”
“看宝贝”,苏意纯弯唇。
“什么宝贝?”
苏意纯不说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陆秉琛看。
真漂亮,陆秉琛感慨,这可粉钻少说也得五六千万吧,“哪里来的?”
“你送给我的。”
这句还不够,苏意纯又补了一句,“求婚戒指。”
“八千万。”
陆秉琛有些得意,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拿那个素戒就跟她求婚,这枚戒指才像样。
不对……
陆秉琛眉心一跳,求婚这么重要的细节他怎么会忘了。
空气静得可怕,陆秉琛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明明屋里温度适宜,可他觉得外面的炎热和粘腻都围绕着他,后背冷汗热汗交织。
不知道的时候应该闭嘴,陆秉琛心里后悔,看苏意纯的表情,他就知道暴露了。
“我就是……” 陆秉琛停顿,眼睛不自觉看向苏意纯,他了解她,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上次以为他骗她,哭了那么一场,这下又被发现他骗她。
可能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没办法,陆秉琛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起床还没完全清醒,我求婚的戒指,怎么会记不得呢?八千万,我亲自去买的。”
“匿名拍卖的”,苏意纯纠正。
陆秉琛都想给自己两巴掌,真是越描越黑,苏意纯很淡定,这种平静让他害怕,说真的,宁愿她给他两耳光。
“嗯,那个,我今天和顾骁约了,有事,就先出去了。”
再多待两分钟,陆秉琛可能脑子直接要罢工,她这么聪明,肯定在他说的第一句话就确定了,甚至她都怀疑今天是她故意试探他,要不然怎么会大清早去看戒指啊。
看着陆秉琛心神不宁离开书房,苏意纯笑了。看来她猜得没错,他没有真正恢复记忆。这段时间他装得还挺像,不过偶尔也会有马脚露出来。
她都看在眼里,反复试探,好几次都被他蒙混过关,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他的尾巴。
最开始,听他说已经记起来了,她非常惊喜,被那种兴奋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她确实也太想他了,所以完全没有质疑他。
她原本也想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算了,他温柔,体贴,模范丈夫的做派。
可是,他有些好过头了,她开始怀疑一件事情。直到看到那个信封,上面的文字她看过无数遍,在网络上,传播甚广。
那个时候,那些片段反复折磨她,只要想到他曾经为某个人写出那样缱绻的字句,心脏就忍不住发酸。
直到那天她看到那张陈旧的信纸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她才明白,他那沉默,又被闹得哗然的情感,收件人是她。
震撼,惊喜,也有心酸。
当爱意明确过后,自然就开始心疼他为这份感情吃过的苦头。
整整十年。
哪怕他们已经结为夫妻,还是不敢说,苏意纯找不到缘由,但她不想让他这么伪装下去。
她应该告诉他,哪怕性格变了,不像她爱上他那时的样子,他们也会相爱。
不过陆秉琛胆子还是太小了,从那天过后,他又因工作原因去了北城,在那边待了好几天。
有时候也想着回家,跟她好好认错,怎么都行,只要别跟他提离婚,什么都好说。
对于灵机一动的那个歪点子,他非常后悔,就不应该装成别的样子,还骗她说自己恢复了。
可是没办法,他不会讨她欢心。要是一辈子都没恢复,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靠近她了。
“唉……” 顾骁叹气,陆秉琛瞥他一眼。
“哥,你说句话呗”,顾骁半坐半躺,吊儿郎当,有人招呼他去玩,他摆手,坐直身子,朝陆秉琛靠过去。
“又和嫂子吵架了?”
陆秉琛总算是有动静,“不算。”
“跟我说说,为你出谋划策,在所不辞”,顾骁拍着胸脯,很有胜算。
陆秉琛不答,只是目视前方,视线很远,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顾骁突然坐起来,脸上抹一把,整个人都清醒了,“哥,你得赶快回家。”
陆秉琛不明所以,顾骁把手机递在他跟前,“现在是雨季,会打雷。”
“走了”,陆秉琛抄起外套,起身离开。
此时,苏意纯正坐在梳妆台面前,手机在桌面上,响起提示音,她连忙点开,是洛淋的语音,“宝贝,要我来陪你吗?我刚在谢峙家用完晚饭。”
「不用。」
“好吧,那你朋友圈说害怕,我就想着来陪你睡一晚呢”,洛淋很是纳闷,以前可都是抱着苏意纯的手臂说害怕,没听说她害怕打雷啊。
「在钓老公。」
苏意纯一本正经回复,她确实是在钓陆秉琛,好几天不回家,她不用点别的方法,怕是一直躲着她。
洛淋看到消息,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吗?苏意纯不知道洛淋为什么说她可爱,现在她有点紧张,回消息都不专心。
「小淋,你玩麻将去吧,我这边没事的。」
刚刚语音里听见谢家那头的人在约洛淋打牌。
苏意纯打字回完消息,切换到刚刚她发的朋友圈界面,有两条互动消息。
第一条是何韵然:苏总,您要是不嫌弃,我打电话跟你汇报汇报工作,这样你就没空害怕了。
她回复:不用……
第二条是詹宁:既然你害怕,本小姐屈尊来陪你睡一晚吧。
苏意纯:……大可不必
她内心焦灼,实在没心思互动。
还有一条是顾骁,赞了,但没评论。
她不自觉咬指甲,这是不是意味着陆秉琛也看到她发的动态,他会回家吗?
这条动态,她限定了查看范围,少数亲密的人才能看,为了确保陆秉琛一定能看到,她还把顾骁也放到可见的范围,他的朋友会提醒他的吧……
车里。陆秉琛攥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苏意纯发的动态,两行字。
天气预报说,会打雷。
有点害怕。
配图是家里房间的转角,窗帘他认识。
已经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开始只有几滴,后面越来越多,直至视线模糊。
“冯叔,稍微快点。”
她一个人在家,要是真的打雷,肯定会害怕。此时,陆秉琛真的后悔,就因为怕她要提离婚,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而且,按照苏意纯的性格,她要是将害怕说出口,实际上可能已经接近恐惧的边缘。
“我回来了。”
陆秉琛一进门就在大厅喊了一声,他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可惜没人应。
“我回来了”,上了二楼,在过道,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应。
他走到苏意纯房间门口,能听到里面轻微的声音,所以她在家,只是可能没听见 ,他在门口又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她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专心,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吗?难道是这个房门隔音太好了?也不至于有这么好吧……
陆秉琛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思来想去,他决定敲门,今天说什么,也得让她知道他在家,不然万一打雷,她肯定会害怕的。
此时,苏意纯正坐在床边,咬着唇,正在后悔刚才没有应他,还怕他直接回房间了,没想到他竟然敲门,看来这招还是有效果的。
这一次她没有装听不见,慢慢走过去开门,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苏意纯没有说话,只是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有什么事?”
陆秉琛读懂了,连忙又说了一遍,“我回来了。”
“哦”,苏意纯故作冷漠,“然后呢?”
陆秉琛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想着你在家,跟你说一声,我回来了。”
“就这样?”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在,你别害怕。
打雷别怕,什么都别怕。
这些话,陆秉琛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无奈点头,“嗯。”
“好,我知道了”,苏意纯作势要关门,动作十分放缓,想看看他会怎么办。
果不其然,看到她要关门,陆秉琛伸手阻止,“意纯。”
这下老婆也不敢叫了。
苏意纯皱眉。
“对不起”,陆秉琛老老实实道歉,他多么希望回到那一瞬间,他一定不会骗她。
“还有呢?”
苏意纯本来就不打算关门,见他开口道歉,还把门打开一些,方便沟通。
陆秉琛垂眸,“没有了”,他心里忐忑,就怕苏意纯冲动之下说出分开的话题。
没了?
苏意纯头疼,他都不会说点好话哄哄她?
“果然。”
“什么?” 陆秉琛望着她,期待她的下文。
苏意纯低头扣指甲,漫不经心,“还是那个陆秉琛好。”
“哪里好?” 陆秉琛哑声问道,他有点伤心,她爱上了他,又不是他。
“他会跟我说很多话。”
这个可以学。
“还有呢?”
“他会经常黏我。”
求之不得,只要她愿意,他巴不得时时刻刻陪着她。
“还有呢?” 陆秉琛一直看着她,希望她再说一点,只要她描述足够详细,他总能学会的。
苏意纯没说话。
“他还有哪里不一样?” 陆秉琛迫切想知道答案。
要变成什么模样,才能跟你情投意合。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陆秉琛紧紧盯着苏意纯的嘴唇,生怕错过关键信息。
苏意纯抬眸,“他爱我。”
陆秉琛愣在原地,这一点,他根本不需要学习。
爱她这件事情,他已经熟练地做了许多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苏意纯把手放到他的掌心,慢慢十指紧扣,“他会这样牵住我。”
随后慢慢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还会像这样亲我。”
陆秉琛僵着身体,任由她摆弄,脑子很混乱,刚才她凑上来的那一瞬间,满眼都是他,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 苏意纯又凑到他耳边,呼吸如秋风掠过麦田,温柔。
“什么?” 问话瞬间,陆秉琛察觉到自己嘴唇在抖。
苏意纯不再踮脚,还像后撤了一步,距离骤然拉开,陆秉琛心中泛起一阵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