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徊在严理家住了一晚,周四一早,两个人一起去了工厂。楚徊让严理在开发区的便利店买了烟和饮料带给工人,工头多恭维了严理几句,并没有提及楚徊。严理回头看了楚徊一眼,见楚徊面色不改,也压下情绪,推着楚徊在办公楼和厂房走了一圈。
办公楼和厂房同时开工,厂房涉及结构改造,才开了个头,办公楼已经走好水电,门口的无障碍通道也改造好了,每个楼层的无障碍卫生间正在修整,吊顶也完成了一半,很快就能进家具。
楚徊算了一下进度,跟严理说了一下,叫严理跟工头交涉几句。严理皱眉:“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楚徊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不要跟这些人计较,正事要紧。”
严理只好继续压着火去和工头说话,可惜他修炼不到家,工头看出他脸色不好,不过工头没多想,只是以为严理脾气不好难糊弄,反倒得到了楚徊想要的效果。
严理怒气冲冲地回到楚徊身边,推起楚徊就走,楚徊连着叫了几声“阿理”,严理没有回应。楚徊有些着急,吼了一声:“严理!”
严理停下来,叉着腰转过身去,大口喘着气。楚徊艰难扭过身,伸手去扯严理,严理正在气头上,甩开楚徊的手,走远了一步。
楚徊苦笑:“阿理,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严理条件反射,走到了楚徊面前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梗着脖子说:“为什么要惯着这种人这些臭毛病?他们凭什么瞧不起人?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
楚徊朝严理伸手,严理又后退一步。楚徊继续苦笑:“阿理,你刚才推我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严理的眉毛拧成一个问号。楚徊指了指轮椅左边瘪掉的大轮:“应该是被工地的钉子扎破了,你刚才不觉得推起来很重吗?”
看着严理吃惊的表情,楚徊突然觉得这头倔驴好好笑,真是一身使不完的驴劲,他没忍着,直接哈哈笑了起来。
严理反应过来,拉起楚徊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没划伤手吧?”
楚徊由着严理检查:“没有,别担心。”
严理跑去开了车门,又跑回来把楚徊直接抱上了车,顺便发动了车开了空调。楚徊指着轮椅对严理说:“检查一下轮圈。”
看着严理疑惑的眼神,楚徊继续说:“轮椅的大轮和汽车一样是真空胎,车胎瘪了继续用会损伤轮毂。”
严理还是疑惑:“我的车之前也扎过车胎啊,只是胎压报警而已。”
楚徊耐心科普:“你们家的车用的都是防爆胎,不是一回事。”
严理垂头丧气地转身:“好吧。”
车头刚好对着轮椅,楚徊看到严理拆下了瘪掉的大轮,仔细看了看,然后发泄般的扔了出去。
很好,肯定是坏了。楚徊拿出手机给经销商发信息,订一个新的大轮。
严理拎着楚徊挂在轮椅背后的包走过来:“给你再订一台轮椅吧。”
楚徊微笑:“换一个大轮就行。”
严理又开始发脾气:“为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老子有钱,老子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老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老子宠自己的男人有什么错?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楚徊抓住严理指到自己鼻子尖的手指:“好好好,买买买,你养我嘛。”
严理泄了气:“你老是把我当小孩子哄。”
你不是吗?楚徊继续哄:“订轮椅太慢了,订大轮快一点,我要用呢,是不是?你看,我一步路都走不了……”
严理看不得楚徊这个样子,狠狠地在楚徊嘴上咬了一口,去把轮椅扛回来丢进后备箱。
本来约好了下午楚徊的新家全屋定制进场,两个人本打算在外面吃完午饭直接过去,现在只能回家换轮椅。
严理开车的时候还有点气鼓鼓的:“阿徊,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
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事?楚徊叹气:“好,你这就回去跟工头吵一架,然后等着他撂挑子或者给你偷工减料。”
严理并没有不懂事到那种地步,只是闷闷地说:“我就是生气,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你,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楚徊笑着说:“我有多好,你知道就行了。先敬罗衫后敬人嘛,你看管委的领导够有见识有素质了,跟我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看你,就别说那些大老粗了。我都习惯了,没什么的,我们不能把生命浪费在和夏虫语冰上。”
严理看了一眼楚徊:“我心里要堵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楚徊还是笑:“你是金主爸爸嘛,当然要笑给你看,你想看我哭我也可以哭的。”
严理剜了楚徊一眼:“你最知道怎么戳我,我真是把心都掏给你了。”
楚徊收敛了笑容,低下头:“嗯,我也爱你。”
回到家,楚徊没下车,只吩咐严理拿电动轮椅出来,然后就看到严理踩在折叠好的电动轮椅上,用手机遥控,以御剑飞行的姿势出来了。
楚徊大无语:“你去买个平衡车玩,这个轮椅的靠背也是定制的,踩坏了换一个也要很久。”
严理赶紧跳下来:“为什么靠背也要定制?”
楚徊比划了一下:“要夹住腰,提供足够的支撑,才能防止脊柱侧弯。不定制靠背,就要穿腰托了。”
“这么多讲究。”
下车的时候,严理看着电动轮椅的踏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楚徊知道严理又想起拥抱的事了,没带弹力带,楚徊搬起右腿搭在了左腿上面。严理坏笑,伸手把楚徊的腿放了回去,顺手拍了拍楚徊颤抖着的大腿:“预防脊柱侧弯,从不翘二郎腿做起。”
严理发完了一通脾气,还是乖乖承担起和安装柜子的工人交流的任务。楚徊坐在角落里,看着严理和工人说话,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严理和工人说完话走向楚徊:“今天装不完,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我设置了一个临时密码给工人。”
楚徊点头,跟严理出门,严理一路看轮椅的轮胎。楚徊顺着严理的目光看了看:“这是蜂窝胎,不怕钉子的。”
“那真是太好了。”
时间还早,严理起了玩心,问楚徊:“你还好吧?”
楚徊不明所以:“我好得很,怎么了?”
严理大叫:“今天不怎么热,我们去游乐场!”
游乐场门口,楚徊掏出残疾证给严理:“买一张残疾人票和一张陪同票,都是半价……”
严理抢下残疾证塞回楚徊包里:“我就不,我不缺这几百块钱。”
行吧,气还没理顺呐。严理不仅没买半价票,甚至买了VIP服务。楚徊没有多嘴告诉他工作日游乐场本来就人少,轮椅还可以插队的事情。
严理一路玩一路花钱,买饮料买玩偶买手办买气球买徽章,甚至买了一对发箍,自己戴一个,强行给楚徊戴上一个。连导览小姐姐都看出来严理在闹脾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楚徊只好一边用语言安抚严理,一边用眼神安抚小姐姐,身心俱疲。
楚徊能玩的项目不多,也不准严理去玩太刺激的项目,好在下午的演出多,也有的玩,只是严理的情绪没发泄完,时不时闹别扭。
西边的天色开始变红的时候,两人来到了摩天轮下,严理示意导览打开了快速通道,自己一把抄起楚徊上了摩天轮。
严理小心翼翼地把楚徊放在摩天轮的座位上,知道楚徊坐不住,赶紧坐在楚徊身边,揽住楚徊。
楚徊靠在严理身上,看着沐浴在暮色下的城市逐渐出现,回头去看严理:“阿理,不要为了我生气,我们在一起是要开心的。”
严理轻轻“嗯”了一声:“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楚徊摇头:“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要责怪自己。”
摩天轮接近顶点,严理低下头,吻住楚徊的双唇,楚徊勾起嘴角,揽住严理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穿过摩天轮的玻璃,照亮了两个人的剪影。
我曾经唯物,我曾经唯心,而今,我反求诸己。我试过成功,我曾经失败,现在,我只要怀里这个人。
天空陷入昏暗,城市的灯光亮起,盛大而喧闹地蛰伏在这一对情侣脚下。
从摩天轮下来,两个人没去看花车巡游,而是去吃了饭。饭后导览送两个人去了烟花区,就离开了,严理拉住导览,把手办徽章一股脑送给了她。楚徊看严理留下了毛绒玩具,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们说不定以后也会做塑料制品的。”
严理一挥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夜空中,烟花炸开,周围有孩子的欢呼、情侣的拥抱和女孩子们举着相机的的手,严理踩上楚徊的轮椅踏板,扣住楚徊的后脑,虔诚地吻了上去。
随他去吧,楚徊想。到处都是接吻的情侣,也不差这特殊的一对。
严理直起腰,转头去看烟花。楚徊回过头,去找刚才感受到的一道视线。旁边,一个女孩子尴尬地放下手机,楚徊对她笑了一下,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点了一下,转回头去,从始至终,没有松开和严理拉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