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魂 第9章 第 9 章

沈听无视叶翎羽稍显不好意思的局促面孔，敷衍一声道：“叫我沈听就行。”

随着步伐移动，不管叶翎羽想把他带去哪里，他一直打量着周围环境。

此刻他们走在一处用石头堆积而成的行人过道上，石柱矗立在过道两头，在头顶完成一个没有弧度略显生硬的会面，构成一个个长方形循环沿着过道延伸，枯败的牵牛花□□贴在石柱上，被风吹的枯黄叶片间断传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好像一个生命在最后阶段发出的喘息。花开周年，岁岁轮回，这花的韧性终会在来年夏天绽放，到时候不难看出这条长长走廊又会开满牵牛花，绿藤萦绕。

远处篮球场传来欢呼热闹的打球声，篮球砸在地上的‘砰砰’声沿着地面传来，白日的光晕使人向远处看时有些睁不开眼，沈听眼前稍有模糊，抬手遮住从石柱顶渗进的阳光，篮球场上的身影不断奔跑，跳跃，又一个篮球入篮，沈听眼前模糊的看到一个身影。

小小的肉手搭在膝盖上，他静静坐在地上的石墩子上，爸爸心血来潮在院子一处的墙面上安了一个圆形框，穿着短袖和短裤不断迈步投射，篮球砸在地上也传来像这样的‘砰砰’声。他安静坐在石墩上，黑色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爸爸的身影移动，每当爸爸进一个球，妈妈就在一旁欢呼雀跃的拍手叫好。沈听这时又会观察妈妈，悄悄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小小的肉手合拢，一下一下拍着，妈妈换过头来，看着沈听这幅样子会把他揽进怀里，把双手温度传来，一下一下把沈听小手拍的很响。

沈听呆呆看着手，向上抬头看着唇角洋溢笑意的妈妈，又把头扭下来，幅度很小的把背往后贴到妈妈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妈妈身上柔软的布料。

眩晕在眼睛适应光照强度后消失了，叶翎羽不解的叫到：“沈听？”

沈听晃神般应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叶翎羽右手食指放在胸前抬起指天，倒像个负责任的学长般认真讲解起来：“我说我把课表传到你的个人终端了，记得查收，还有要去跟我领两套军服，平常上学穿常服就行，那两套在特殊场合或举办特殊活动的时候穿。”

沈听看向和叶翎羽的聊天框，‘嗯’了一声。

叶翎羽想起一件事情，好奇道：“对了对了，我看你报名表上年龄已经26岁了，你之前在哪里上学？”

沈听道：“我之前一直住在城外的老旧城区，只接受义务教育到18岁。”

叶翎羽带有少年般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你没上过大学喽？”

沈听点头道：“没钱。”

叶翎羽身高虽然没有沈听高些，但拦住沈听肩膀绰绰有余了，带着少年气的脸庞拍着自己胸脯道：“以后生活费上有困难，记得找我。”

沈听任由叶翎羽挂在自己身上，看着前路走着轻轻点头道：“谢谢，不过经过几年社会打拼，我也有些存款，真困难了再找你。”

叶翎羽比个赞道：“包靠谱的。”

白夜军校没有强制学生住宿的规定，维西园、高塔和白夜军校都在这一片的片区，沈听就没办理住宿，步行几分钟也就到了。

傍晚正从军校出来，终端上显示徐朗来电。

沈听‘啧’了声，不知道徐朗从哪里搞到的自己终端号，接起立马弹出徐朗的大脸：“小听听~快来，我把地址发你，我们要给你办个隆重的入学派对，地址发你，记得过来哦~”

沈听嘴角抽搐：“能不能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和我说话？”

又是一记飞吻甩来，没等沈听挂断，徐朗就自行掐断了。

沈听被恶心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边徐朗被零一拍头道：“没人想看你这么恶心。”

“怎么，我一记飞吻可是价值千金，你是不是羡慕了，来小一一，别客气，我也给你……”

看着徐朗凑上来的嘴唇，零一咽了口水，一巴掌把徐朗脸拍到另一边，静静坐着闭目不言。

徐朗一副被抛弃的小娘子的怨气样，捂着一边脸颊控诉道：“万恶，鄙视。”

沈听对这边的公共交通系统还不是很熟悉，坐着地上白色有轨磁悬浮车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了。

看着面前的偏离中心城区稍显破旧的面馆，比对着徐朗发来的‘派对’二字，寒风瑟瑟，沈听站在面馆外头无奈的黑着个脸。

徐朗坐在靠窗那边，率先看见了沈听的身影，拍着窗户冲沈听挥手。

沈听比了个中指走了进去。

店内热腾腾的暖气缓解了手指的冰凉，沈听坐在徐朗对面舒了口气：“我要吃饭。”

把菜单双手奉上的徐朗认真道：“想吃什么点什么，咱有钱。”

沈听对平常爱钱的徐朗有些刮目相看了。

正巧这时候终端响起，来电显示白潮生。

沈听按下接听，白潮生面容裹着寒气，带着一个黑色围脖的昳丽面貌出现在终端的虚拟屏幕上，他好像是在外面走，没有看屏幕在看路，说出来的话与空气交融在一起，泛起白气：“我在这边出一个任务，让徐朗找了家饭店给你办个入学宴，到了吗？”

沈听对徐朗升起的那么一丁点佩服感荡然无存，看着徐朗道：“哦，到了，一家面馆，我刚想点面。”

“这边好吃的饭店不多，下次给你补回来。你先点，我也快到了。”说完终端就被挂掉了。

什么补回来？跟哄小孩一样。

沈听甩走乱七八糟的想法，随意在餐桌屏幕上点了个西红柿鸡蛋面提交。

徐朗不可置信道：“就这？”

沈听疑惑道：“嗯？”

徐朗表示失望的对沈听摇摇头，快速暴风输入，手指框框点，然后提交。

菜品包括且不限于排骨面，凉拌猪耳，炸丸子，肉夹馍……

沈听对这一顿操作目瞪口呆：“你其实已经打好主意了吧？”

徐朗快速比了个帅气的赞：“就等你了。”

菜和面被上来的同时，白潮生也穿着黑色大衣走了进来，坐在沈听旁边取下围脖，边拿边问道：“祝司呢？”

徐朗夹起一个拍黄瓜极为不忿道：“人家忙着在医院生病追‘大帅哥’呢，没空理我们。”

白潮生捧起面前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喝了口热汤道：“嗯。”

沈听想挪碗的动作戛然而止。

白潮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偏头看他一眼，自如的把那碗面挪了过来：“抱歉，喝了一口。”

沈听无所谓的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始搅弄面。

徐朗用筷子恭敬指着那碗海鲜面道：“老大，专门为您点的喜欢的豪华海鲜面，慢用。”

白潮生端过，双手捧住暖手，沈听挠了一把头还在专心吃他的西红柿鸡蛋面。

一口入肚，两口残渣，三口风卷残云片甲不留，四口捧碗喝起汤见底。

徐朗再次目瞪口呆的冲沈听比了个赞，然后快速在面板上提交一碗。

“兄弟，慢慢吃，咱家有钱，苦了你什么都不能苦了你吃。”

白潮生开口道：“很饿？”

沈听又夹了一个油炸丸子，丸子在嘴里面‘嘎吱嘎吱’道：“确实是饿了，但我吃饭也比较快，别介意。”

白潮生又先把自己的海鲜面推了过去：“先吃这个吧。”

沈听看着面前的面也没作假，开始扒拉吃了起来。

突然，白潮生抬起了头，眼神肃然的朝周围环视。

零一也从面上移开，冷然感受。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徐朗慢悠悠的抹了把嘴道：“吃饱了没小听听？”

沈听感觉气氛不对劲，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白潮生和零一径直朝后厨走去。

徐朗拉着沈听的胳膊把沈听移到中间跟上。

后厨走廊很幽静，与外面的暖热似乎是两个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嘈杂吵闹的后厨此时一片死寂，只有几人脚步踩在地板上的嘎吱声。

走到走廊尽头，掀开面前的帘子，猝不及防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一位已近中年的女人，拿着把刀，正在剁地上已经死的两个人的尸体。

鲜红的血液顺着皮肉蹦出来，血管外翻被切断，仿佛还能感受到几分钟前血液的沸腾温度。

白潮生率先转身捂住了沈听的双眼。

女人刚蹲着身子肢解掉一个人的腿，甩开刀，跟饿狼扑食样趴在地上啃腿，把血糊糊的生肉往自己嘴里吞咽咀嚼。

一张口，牙齿黄红相间，还有残余的烂肉丝卡在牙缝里。

沈听闻着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不解的扯着白潮生的手道：“发生什么了？”

由于被白潮生从后往前捂着，此刻他的声音直接从耳畔传来，很低很闷道：“你别看。”

沈听顿住，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升腾起来，搅得沈听格外不舒服，他皱眉道：“我能看，放心。”

白潮生犹豫一下，手指一根根缓慢撤去。

沈听看见女人饿狼扑食的场面，只是淡淡的盯着，也没有任何反胃恶心或是害怕的情感出来。

眼神平淡的像是站在动物园围栏外看一头狮子在进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