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听完小路子的话,没有像小路子想象中那样跳脚,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她向小路子要了伞和暖手炉,转身就往宝月楼走去。
雪越下越大,小燕子撑着伞站在宝月楼外的回廊下,暖炉的热气氤氲,衬得她鼻尖微红。她安静地等着,直到听见殿门开启的声音。
乾隆踏出宝月楼,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小燕子站在雪中,伞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见他出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燕子?」乾隆又惊又喜,快步上前,「你怎么……」
「我来接您啊。」小燕子笑眯眯地说,目光却落在他眼下的青黑上,「您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乾隆心头一热,连忙解释:「朕来宝月楼是因为阿里和卓准备离京,来跟含香说送别的安排......」
「我不关心这个。」小燕子摇摇头,把伞和暖炉往前递了递,「雪大,咱们回去吧。」乾隆自然地接过伞和暖炉,正要说话,却见小燕子又把暖炉要了回去。「怎么?」乾隆不解,「你冷?」小燕子眨眨眼:「要是您两样都拿着,哪还有手牵我呀?」
乾隆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他干脆把伞和暖炉都塞回给小燕子,转身蹲下:「上来!」小燕子也不扭捏,直接趴上乾隆的背,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举着伞。暖炉夹在两人之间,热度透过衣裳传到心里。
「抱紧了。」乾隆稳稳托住她,大步走入雪中。小燕子把脸贴在他背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雪花落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为他们奏着一支静谧的歌。
「重了。」乾隆故意颠了颠她。「胡说!我哥刚刚才说我瘦了!」小燕子把冰凉的脸贴在他颈窝,「明明是您老了,背不动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乾隆背上的小燕子偷偷收紧手臂,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这个怀抱,她终究是舍不得的。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殿内地龙烧得正暖。两人并肩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头靠着头,手挽着手,静静望着窗外被雪色映亮的景色。良久,两人同时开口:「我......」又同时顿住,相视一笑:「你先说。」
小燕子抿嘴一笑,先开了口:「弘历,自从我搬进隆禧馆开始,咱们从没分开过这么久。」她掰着手指数,「最长那次,还是我为万寿节排练节目,两晚没回来......」
乾隆捏了捏她的手,佯装生气:「小没良心的,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就舍得把朕一个人晾着。」
小燕子眼珠一转,突然坏笑:「我可记得清楚呢!您当初打我板子那次,我不肯吃药,您怎么说来着?」她学着乾隆威严的语气,「你以为你气死了、饿死了朕就会心痛吗?朕告诉你,门都没有!你饿死了,朕乐得清净!」她戳了戳乾隆的心口:「这五天没了我吱吱喳喳,您肯定乐得清净了吧?」
乾隆被她逗笑,伸手捏她的脸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记仇?多久前的事了还翻旧账。」小燕子顺势靠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就是记仇,您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我都记着呢。」
乾隆心头一软,将她搂得更紧:「那朕说过最喜欢听你叽叽喳喳,说过离了你养心殿就冷清得像冰窖,这些你可记得?」小燕子仰起脸,眼中带着几分执拗:「那您怎么不来漱芳斋找我?就不怕我又跟挨板子那次一样,赌气不吃饭吗?」
乾隆轻抚她的发丝,低声道:「你的一举一动,朕都知道。」他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知道你每日按时用膳,知道你去上书房从不迟到,知道你夜里睡得安稳......」「所以呢?」小燕子突然坐直身子,声音微微发颤,「知道我安好,您就不来了?」
窗外雪声簌簌,殿内一时寂静。
乾隆叹了口气:「起初......朕也在赌气。」他握住小燕子的手,「给含香特许不过是一桩政事,却被你指着鼻子骂......」小燕子撅嘴想反驳,却被乾隆用指尖按住嘴唇。
「可没两日朕就后悔了。」他苦笑道,「连哄你的办法都想好了,只是……」小燕子眼睛一亮:「只是什么?」「只是朕听说你一切如常。」乾隆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罕见的脆弱,「你那么爱闹的性子,居然能安安静静地抄书、用膳、睡觉......」他收紧手臂,「朕开始害怕,怕你这几日......根本不曾想起朕,也不需要朕。」
小燕子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乾隆——九五之尊,此刻却像个患得患失的寻常男子。 「傻子!」她突然红了眼眶,一拳捶在他胸口,「我上不上课,抄不抄书,从来都只是您最在乎……」
「夜里......」她声音哽咽,「夜里我都是抱着您送我的燕子钟睡的……」乾隆呼吸一滞,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小燕子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厉害,隔着衣料传来急促的震动。「朕错了。」他声音沙哑,「朕该去找你的。」小燕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我也错了......不该不问清楚就发脾气。」
乾隆轻轻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那咱们说好,往后吵架,不许超过......」「三个时辰!」小燕子抢答。乾隆失笑:「三天。」「一天!」「成交。」
雪渐渐小了,两人继续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燕子把玩着乾隆的辫梢,轻声问:「那您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
乾隆凝视着窗外,声音低沉:「批折子到三更,醒来又接着批。」他握紧小燕子的手,「停下来的时候,总觉得殿里空落落的,静得可怕。」小燕子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一晚上要醒三四次,总以为听见你在窸窸窣窣说梦话......」
小燕子鼻尖一酸,没有接话。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看雪花在空中翩跹。过了许久,乾隆轻声问:「你呢?怎么突然想通了?」
「是哥哥。」小燕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平时最护短的箫剑,这次却说您做得对。」她仰起脸,「他说含香的事是国事,不是儿女私情......」声音渐渐低下去,「是我太小心眼,只顾着自己难受。」乾隆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原以为箫剑是个才华横溢却性情冲动的年轻人,没想到竟能如此顾全大局。想到那日在会宾楼,箫剑虽放了狠话,却始终以国事为重,乾隆心中不禁对这位江湖侠客暗自改观。
「在想什么呢?」小燕子歪着头,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您刚才说想好了哄我的办法,是什么呀?」乾隆嘴角微扬,故意板起脸:「现在不必哄了,还问这个做什么?」「不行!」小燕子跳起来,拽着他的袖子直晃,「您得告诉我!」
「朕偏不说。」乾隆转身就往内殿走,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小燕子急得跺脚,追上去拦住他:「说不说?不说我可要——」她突然伸手去挠乾隆的腰侧。乾隆敏捷地闪开,两人在殿内追逐起来。小燕子一个飞扑,乾隆侧身避开,她险些撞到桌角,被他一把揽住腰肢。
「小心!」乾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与宠溺。小燕子趁机揪住他的衣襟:「快说!不然我就——」话音未落,乾隆突然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小燕子起初还挣扎着要追问,渐渐沉醉在这个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