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曲斌浩还在医院挂急诊,一时半会回不来,樊华火速赶回了曲斌浩租住的公寓。打开客房的卧室门,拿出行李箱就是一顿狂塞。
他们谈了七年的恋爱,真正住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刚刚两周。
他和曲斌浩虽是同一个大学毕业,大学时却因为专业不同分到了两个校区。两个校区在同一个城市的一南一北,坐地铁都要两个小时起步。
不啻于异地的水平。
毕业后,他们又各自找了工作进了不同的公司,一开始实习期不稳定,连自己都不能确定未来的时候,也没有条件同居。
现在工作逐步稳定,曲斌浩稳扎稳打地进入了事业上升期,每天开会和出差不断。要等到一切安定下来,恐怕还要蹉跎个三五年。
两周前樊华临时搬过来借住,还是因为他的前房东遇到了急事,需要把房子卖掉。
不得已,找不到落脚地的樊华才搬到曲斌浩这里。
曲斌浩租住的地方离樊华上班的地方有些远,通勤就要两小时。
樊华受不了通勤路上耗费的太长时间,并没有打算长住,其实他这两天看了好几套房子,只是还没定下要租哪套。
哪知命运先给他开了个大玩笑。
因为住的时间短,樊华的东西并不多,很快收拾好后,樊华四处环顾了一下,带走了阳台上的两盆多肉。
那是上周末的傍晚,他俩一起在附近的夜市摊上买来的,樊华很是喜欢。
做完这些,樊华把曲斌浩交给他的备用钥匙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转身关上了门。
拖着行李箱,手里捧着两盆嫩绿的多肉,樊华在路过楼下的便利店时忽然顿住脚步。
把行李箱和多肉寄存在便利店那里,樊华拿着店里换来的两千元现金回到了曲斌浩的公寓门前。
他把钥匙锁在了门里,现在进不去,只能把那一张张百元大钞从门缝底下塞进去。
当初多肉是曲斌浩付的钱,还给他,多肉他带走。
这两周的房租和水电,也还给他,以后他们金钱上不纠葛。
如果感情能够拿金钱来衡量,樊华甚至想把他们这七年来彼此付出、彼此亏欠的一点一滴都拿出来算清楚,最好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欠。
做完这一切,樊华拍拍手,呼了一口气,这次真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乘坐出租车找了一家较平价的快捷酒店,樊华办理了入住。
洗漱好后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樊华一口气把曲斌浩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单方面拉黑删除!
然后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一些难过。
从事发到现在,他奋力奔跑了那么久,才刚一停下来就被悲伤追上了。
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再过两个小时天都要亮了,可樊华却丝毫没有困意,也没有疲惫的感觉。
好像那些能表达情绪的感官全被心脏征用了。
他的心脏好像缩成了一个球,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好像想从他的胸腔中冲出来。
樊华抬起手,捂住了心口,痛苦却又从眼睛中流出来。
快点睡吧。
樊华算着距离天亮的时间,不断地暗示着自己。
不然明天还要请假,请假还要扣工资。现在新的落脚地还没定下,住酒店的费用不低,怎么算都是损失。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不知多久,樊华终于在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坐了起来。
一晚上不睡觉不会死人,但是不上班没钱会死人。
樊华正好也需要一些繁忙的工作用来麻痹自己,不然他总是想起曲斌浩那张讨人厌的脸。
即便一夜没睡,樊华却觉得自己空前的清醒,处理工作的效率奇快,直到到了晚上快要下班时,迟来的困意排山倒海一般涌上来。
很困,困到大脑反应迟钝,太阳穴突突跳着痛,还是睡不着。
他仿佛丧失了入睡这项功能,不想回忆的画面总是会出其不意地在他大脑里反复出现。
樊华想起白天的时候,手机上接到很多本地的电话,不过他一个都没有接。
他对其中一个手机号码有印象,曲斌浩曾用那个手机号联系过他。
现在打电话给他是想说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听了。
理由不重要,动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打过曲斌浩的手指依然红肿着,一使劲就隐隐作痛,但这些都比不过被背叛的心痛。
分手这个结局,樊华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因为性向的问题早就跟家里人闹的难堪,而曲斌浩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他的父母极度反对他们的感情,反对到刚毕业那年甚至把曲斌浩扣在家里,不允许他来北城的公司上班。
就怕他俩勾搭在一起。
樊华不是个悲观主义者,却仍对他俩会分开的结局有了设想。
只是再多的设想也没有现实来的沉重。
所以就算曲斌浩真的有苦衷又能怎样。
他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左右睡不着,樊华搬了椅子坐在酒店全景落地的大玻璃窗前发呆。
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一幢幢林立的高楼,万家灯火,此时却没有属于他的一盏。
想当初为了曲斌浩,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回乡,而是留在这个城市奋斗,努力想在这里拼搏出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今,连最初留下的动力都破碎掉了。
因为一个人,留恋一座城。
现在这个人被他从生命中剔除了,这座城现在看起来,陌生、繁华、又没有归属感。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被按了加速键,樊华找了新的公寓入住,每天依旧上班、下班,只是少了一个人去问候。
而曲斌浩那在那天联系他无果后,也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挺好,樊华想,走所有人都走的路确实会容易一些。
临近下班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办公室里的大家都有些躁动,还有几人跑到窗边看外面的雨下的大不大。
樊华没带伞,不过他不心急走,正好还有个企划案没有写完,他加加班。
“蔓蔓,天气不好,早点回家不?一起走啊。”
“好啊。”
于蔓蔓抬头应了声,手上保存好文件关了电脑。
玩的要好的女同事已经收拾好了,拎着包倚靠着于蔓蔓的办公桌等她。
“樊华怎么还坐着不走?他是不是没带伞。蔓蔓,你要不要表现表现,我这还有一把伞,咱俩可以一起打。”
于蔓蔓顺着女同事的话看过去,坐在电脑前的男青年戴着银边的眼镜,黑发蓬松,衬得整张脸更显白嫩。
尤其搭配卫衣的穿搭,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工作了好几年的社畜,倒像个不知世事的大学生。
干干净净的,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关于那天的事,于蔓蔓谁都没跟谁说,自然也没有理由解释,她为什么突然就放弃追求樊华了。
于蔓蔓抿抿唇,还是在女同事的撺掇下向樊华走了过去。
“外面下雨了,还不回家你是没带伞吗?我这里有一把,你拿去用吧!”
于蔓蔓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不等樊华反应,把手里的小碎花雨伞往樊华办公桌上一放,迎着女同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扭头就拉着她往门口走。
樊华被于蔓蔓突然的一大段输出弄愣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拿起伞追上去。
“等等!”
于蔓蔓想要迈出的脚步被帮倒忙的同事绊住,只好不争气的红着脸转头。
好看的青年离她越来越近,直到走到她面前,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拒绝了她的好意。
“我正好要加会班,伞就不用了,看样子也下不了太久,还是你拿去用吧。”
“哦,哦,好吧……”
于蔓蔓讷讷的拿回自己的伞,她旁边的女同事忍不住出声助攻。
“蔓蔓也是一番好意,你拿着吧,我们俩可以一起打。”
“真的不用了,谢谢。”
樊华坚持,女同事眼看没戏,只好让步。
等到走出公司的大门,女同事才一脸郁闷地看着于蔓蔓道:“你说这一借伞一还伞不就有交集了嘛,果然,优质股就是难勾搭!”
“是啊,我都想放弃了。”于蔓蔓顺势说道。
“别放弃啊,你这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好的条件啊。再说追他的人肯定很多,要是好接近不早就脱单了。”
“到底谁在传他单身的?”于蔓蔓质疑。
“难道他不是吗?一个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的男人,他会有女朋友?天方夜谭好吧!”女同事回答的理所当然。
于蔓蔓沉默,樊华确实没有女朋友,但他有男朋友啊。
“不过我说你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以广撒网啊,欸?你看那个打黑色雨伞的男的,看身材就知道是大帅哥!”
于蔓蔓顺着女同事的手指看过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映入眼帘,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打着黑色的雨伞,因为雨伞遮挡了视线,只能看到那人利落的下颚线。
就凭这穿搭、这气质,没看到脸都知道是个大帅哥。
于蔓蔓冲女同事比了个大拇指,赞道:“帅哥雷达从不失手!”
恰巧此时,那个打着伞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俩的凝视,微微侧过头来。
男人的脸上贴着纱布,但丝毫不损潇洒的气质,女同事狠狠攥了一把于蔓蔓的手,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于蔓蔓迅速倾斜了伞挡住两人的脸。
“蔓蔓,你干嘛?”
“快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不要,我要看帅哥!”
“听话,咱不看。”
于蔓蔓拉着女同事的胳膊向着地铁站走去,心里暗暗震惊刚刚看到的那张脸。
虽然只混乱的见过一面,但于蔓蔓肯定自己没有认错,那个男人不就是樊华的男朋友吗?
甚至脸上还有樊华重拳出击的留下的伤,更不可能是别人了!
不过他在这里干嘛?樊华难道没跟这个男人分手吗?
不对,应该是分了的。
不然知道男友在这破天气搁楼下等自己,樊华会无动于衷,甚至还想再加个班吗?
唉,樊华到底知不知道啊,自己要不要同樊华报个信呢?
于蔓蔓一路走一路纠结。
她刚刚还远远地偷拍了一张那个出轨男的身影,只是还没想好要不要给樊华发过去。
心里天神交战,终于在要下地铁前,于蔓蔓快速选中刚拍的照片给樊华发了过去,附带一句话。
“不知道你知不知情,这个人在楼下。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没过一会儿,樊华那边就来了回复,依旧是一句熟悉的“谢谢你,我确实不知道。”
于蔓蔓攥紧了手机,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帮上忙的小庆幸。
自从从工作群里加了樊华,他俩的聊天内容全部都是工作对接。唯二的例外除了这次,就是上次的出租车转账记录。
她主动给樊华转了来回的车费,但是樊华没有收,到期自动退回的红包就像她对樊华的感情一样。
终究还得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