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道骤然裂开的深渊。姜妍染那个用尽全力的拥抱,并未能驱散秦若瑜周身的寒意和心口的剧痛。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流,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姜妍染的解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无法抵达她冰冷的心脏。
“若瑜…”姜妍染的声音带着近乎哀求的颤抖,手臂收得更紧,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你看着我,听我说好不好?”
秦若瑜缓缓地、一点点地推开了她。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
她抬起泪眼,看着姜妍染苍白慌乱的脸,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巨大的空洞:“说什么?说你们当年为什么分手?说她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你这样失态?说你们下个月见面要聊什么?”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子,不仅捅向姜妍染,也反复凌迟着她自己。
“姜妍染,”她深吸一口气,心脏抽痛得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我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她不再看姜妍染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转身,机械地走向门口,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甚至没有换鞋,就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若瑜!”姜妍染惊慌失措地追到门口,声音破碎,“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回答她的,是电梯门合上的冰冷声响。
“叮——”
电梯下行。逼仄的空间里,只有秦若瑜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她看着镜面轿厢里自己狼狈不堪、泪流满面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所谓的甜蜜和安稳,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前女友的电话,就能轻易摧毁一切。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漫无目的地汇入深夜的车流。霓虹灯的光影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回父母家?只会让他们担心。去酒店?更像是一种可悲的逃离。
最终,她将车开到了江边。深夜的江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她单薄的外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和疼痛。
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看着脚下漆黑汹涌的江水,眼泪再次决堤。
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是不是那段过去太过深刻,以至于无法轻易提及?
那个艾丽莎,对她而言,到底有多特别?
下个月见面…又会发生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怀疑和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长,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姜妍染的合照,笑得那么甜。她手指颤抖着,几乎要忍不住去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想问个清楚,想求一个保证。
但最终,她只是死死攥紧了手机,指甲掐进掌心。
骄傲和受伤的自尊,让她无法在此时低头。
这一夜,江风格外寒冷。
秦若瑜在车里迷迷糊糊地待了一夜,醒来时浑身冰冷,头痛欲裂。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全部来自姜妍染。
从最初的焦急解释,到后来的担忧道歉,再到最后几条几乎带着绝望的恳求。
【若瑜,接电话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在哪里?告诉我位置,我过去找你。】
【宝宝…我错了,我不该瞒你,回来好不好?】
看着那声久违的“宝宝”,秦若瑜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酸涩疼痛之余,却泛起一丝冰冷的麻木。
她关掉了手机,发动车子,开向了公司。
她需要工作,需要用无穷无尽的事务来麻痹自己,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让她心碎的事情。
一整天,秦若瑜把自己埋在了文件和会议里,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允许自己有一秒的空闲。她冷着脸,下达指令比平时更加严苛高效,吓得整个总裁办都噤若寒蝉,私下里纷纷猜测秦总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商业对手。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对抗内心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傍晚,她强迫自己加班到深夜,直到整层楼的人都走光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公寓楼下。
她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灯亮着。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打开。
公寓里弥漫着一股冷清的气息。姜妍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画画,只是抱着膝盖,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开门声,她猛地转过头。
一天不见,她似乎也憔悴了许多,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脸色苍白,看到秦若瑜的瞬间,眼睛里猛地迸发出光亮,却又因为秦若瑜冰冷的神色而迅速黯淡下去。
“若瑜…”她站起身,声音沙哑,“你回来了…”
秦若瑜没有看她,径直走向客房,声音平淡无波:“嗯。我睡客房。”
姜妍染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疼得她弯下了腰,声音带着哽咽:“…一定要这样吗?”
秦若瑜放在客房门把手上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道:“我需要时间。”
说完,她打开门,走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咔哒。”
轻轻的落锁声,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彻底将两人隔开。
门内,秦若瑜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流泪。
门外,姜妍染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伸出手,想要敲门,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拿铁不安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踱步,发出困惑的喵呜声。
冷战,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降临。
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是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姜妍染依旧会做好早餐,但秦若瑜总是很早就出门,或者很晚才出来,刻意避开。
姜妍染试图和她说话,得到的永远是冷淡的回应或者直接的沉默。
夜晚,两人各自睡在冰冷的房间,听着隔壁细微的动静,辗转难眠。
家的温暖荡然无存,只剩下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看不见的伤口在默默流血。
秦若瑜用工作和冷漠武装自己,却能在每一个间隙感受到心脏传来的、细密而持续的疼痛。
她看到姜妍染日渐消瘦,看到她眼底无法掩饰的痛苦和小心翼翼,心里不是没有动摇。但那个深夜的眼泪和躲避,那个“前女友”的存在,像一根刺,牢牢扎在心里,一动就痛彻心扉。
她害怕。害怕那段过去比自己想象的更深刻,害怕下个月的见面会摧毁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秦若瑜提前结束工作回来拿文件。打开门,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极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她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过去。
透过门缝,她看到姜妍染坐在地上,面前摊开着几个旧的素描本。她手里拿着其中一本,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纸页,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面上。
而那本素描本上,画的全是同一个女人——一个有着深邃眼眸、笑容明媚的西方女子。在不同场景,不同神态…笔触深情而细腻。
是那个艾丽莎。
秦若瑜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都凉透了。
原来…她一直保留着这些东西。
原来…那段过去,从未真正过去。
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心脏疼得几乎痉挛。她再也没有勇气看一眼,转身几乎是逃离了公寓。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原来,她所以为的独一无二,或许…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