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已经南下了,小孩子体热,小洲夹在父母中间睡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自己跑到大床旁边拼接的榻榻米上睡了。
翘着屁股,脸向下趴着,睡得死死的,小嘴巴一呼一呼的。
alpha爸爸给小洲盖了件omega爸爸的羊绒衫,自己环抱着王禹睡在大床上。
王禹睡得很沉也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长长的睫毛顺从的垂着,眉毛轻轻的皱着,呼吸很轻。
邵苇霖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热乎乎的手贴在王禹平坦的小腹上,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这里应该有两个小家伙。
是他把omega逼太紧了……
没事,只要王禹还在,那就够了。
邵苇霖低头轻轻吻了吻王禹的眉心,注意到王禹眉头越皱越紧,他及时松开了。闭了闭眼,团着王禹继续睡觉。
房间里两道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轻轻裂开一条缝,王禹先盯着alpha的脖子出神,而后越过alpha看向不远处榻榻米上趴着睡打呼噜的儿子。
低着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月高悬,元宵快到了。
邵苇霖更名后放的是春节假,而不是圣诞假。节后的alpha忙起来了,没什么时间整日待在家里用一双湿漉漉看上去很可怜的眼睛盯着王禹。
这天,王禹在电视上看到一起社会争议性新闻。那天江边的事还是被人举报到官方了,但是官方定性为社会舆论。
节后的蓝图大会,邵苇霖出会场的时候被媒体拦下来,要求他回答是否是在以权谋私?IIS的逃犯到底是交给IAR审判的还是交给他私藏的?邵苇霖本来是不屑于回应舆论问题的,但也不知道是那杆长枪短炮戳到他心窝子,扭头凶狠的瞪着镜头的方向,然后摘下一个最近的麦拍了拍就开始讲。
王禹在alpha发言的前一秒切了节目,随便按着。
正巧小洲抱着袋辅食揪着裤子在屋里逛。
“小洲?你在找什么?”王禹目光柔和的看着小洲。
小洲眨了眨眼睛,提起腿做了个发力的动作就往王禹的方向突击猛进。
在即将结结实实撞到怀里的时候,王禹笑着伸手按住了小炮弹的脑袋。
“妈妈!”小洲用脑袋顶了顶王禹手心,笑得大大方方,一点没有偷袭失败的沮丧:“你反应好快!”
王禹把小洲抱到腿上,在小洲后背塞了个抱枕才搂紧了小洲,“看动画片还是动物世界?”
小洲把辅食袋子交给王禹,让王禹帮他撕开。
王禹没有多余的手了,就把摇控器交给小洲。
小洲自己调了个骑行旅游博主,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这个年纪的孩子基本上等于半个文盲,字幕只能看懂简单的词字,连起来多半是不解其意,小洲很努力的去听才能听懂电视的内容。
王禹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把打开包装的辅食塞到小洲手里。
邵苇霖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温暖干净的日光下,高瘦的omega把脑袋搁在抱枕上,隔着抱枕抱着个孩子。孩子嘴巴鼓鼓地、瞪圆了眼睛认真的在看电视。小洲捡回来养的狸花肥得像只山猪,盘在王禹脚边。茶几上插着两枝绿梅和百合。
这就是他疯疯癫癫、又争又抢也要得到的家,他已经得到了,很完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画面的最后一部分抬脚走过去,坐在王禹旁边。
小洲闻到了alpha爸爸身上带着油墨味的薄荷信息素,热情地叫了声“爸爸!”
alpha爸爸伸手揉了揉小洲软软的头发,末了又轻轻拍了拍小脑瓜,“嗯,真乖。”
小洲露出尖尖的乳牙笑了一下,往嘴巴里丢了个葡萄干,扭头又专心的看起电视。
邵苇霖侧目看王禹。
王禹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没什么内容。也盯着电视。
眼睛却不像小洲一样亮晶晶,随着人物和景色移动,而是死寂的盯着一个方向就不动了。
像是灵魂被抽空了。
这种状况不是今天才有的,自从堕胎发生之后,王禹给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顺从中带着点迷茫,迷茫中带着点无所谓。眼睛空荡荡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跟个提线木偶一样。
邵苇霖不住的开始反思。
他要的只是一具空壳子吗?真的只要是王禹这个□□留在他面前就可以吗?
不是,绝对不是。
alpha摇了摇头,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长期以往下去,王禹搞不好是会得心理疾病的。
于是邵苇霖低头捣鼓了一阵,抬头看王禹。
“最近天气暖和了,后天,他们几个弄了个野炊,王禹,我带你去好不好?”
王禹眼睛动也没动,没拒绝也没同意。
小洲一心不能二用,只耳尖的听到了“野炊”两个字。立刻热情地扭头截住alpha爸爸伸出去本来要拉王禹胳膊的手。
“爸爸!野炊!去哪里!”
“……”邵苇霖并不想带小洲。他带王禹是去散心和修复关系的,小洲这个电灯泡太亮了。
电灯泡两眼亮晶晶地又喊了声:“爸爸!”试图唤醒父爱。
邵苇霖艰难的拒绝:“你后天不是邀请了anly来家里玩吗?”
小洲低头想了想,理直气壮的说:“那就把anly也带去好了!”
“……”邵苇霖很不愿意。
两孩子一人一条背带裤,小洲米白色毛衣配淡粉色裤子,抓着根糖,看上去萌萌的;anly咖啡色毛衣配藏青色裤子,双手插兜,看上去酷酷的。
周常一看就笑着蹲下来扯着小洲犯贱。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穿女孩的颜色?”
小洲小脸一板,“叔叔,你听我说!妈妈说在古欧,粉色代表权力!只有国王才可以穿粉色!”
古欧?
周常笑着问:“洲呢?”
小洲指了指自己,“在这里啊!”
周常哈哈爽朗地笑了两声。孩子贪吃起来,连“欧洲”的“洲”字也要吃掉。
“那你是国王吗?”anly本来挺满意筷子叔叔给她搭的毛衣和裤子,一听小洲要当国王,她立刻又有点不甘下风。
小洲娇傲地抬起下巴,拍了拍胸口绣的兔头图案:“我不是国王啊!我妈妈说,新世界没有国王,但小洲是妈妈的小王子!小王子也是可以穿粉色的!”
话音刚落,anly插兜的手一抽,朝王禹的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喊:“筷子叔叔!我也要穿粉色!我也要当小王子!”
anly没当小王子,也没和小洲换裤子。因为王禹哄骗她说她是小公主,公主是不需要穿粉色来证明自己很有权力的。公主就是公众的主子,天生就很有权力。
王禹看了两眼不远处围在一起处理活鱼的alpha。周常一脸阳光,看上去并没有破绽。
但王禹知道,来的是那个冒牌货。
小洲告诉王禹的,孩子还想告诉alpha爸爸,被王禹忽悠去和anly挖野菜给分散掉了。
周常用菜刀刮了刮,有点使不上劲。
赛德尔笑他:“医生?你不会用刀啊?”
周常也笑了:“造谣不能张口就来啊!人还分男人女人、ABO呢!菜刀和手术刀又不是一个东西,菜刀不会用又不影响我当医生。”
“我换把刀,唉,你那军刀不错,给我片片。”
赛德尔的军刀很漂亮,刀柄还镶了鹌鹑蛋大的钻石,刀尖锋利极了,刀背很厚,刀面很极亮,一刀下去,无论是剔骨还是片肉,都轻松极了。就是有点沉,不过正是这点沉,让它更适合成为死神收割生命的罪恶之刃。
哥哥眼睛一亮,炽热的看着赛德尔,问:“兄弟,这刀,怎么卖?”
邵苇霖咬着烟,却没点,闻言抬头看了“周常”一眼。看了看老远处蹲在地上不知道找什么的小洲。
小洲没说,那就是正常的周常。
alpha爸爸对自己养的小警犬很自信。那可是一次一次灌注出来的孩子。
想起灌注,又不可遏制的想起那两个做掉的孩子。
邵苇霖脸色一暗,低头沉默的腌鱼肉。
赛德尔一笑,“不卖,家传的。”
哥哥很是可惜的应了一声。
手上一刀戳破了一只大鱼的血管,腥血溅到眼镜上。
“我去洗洗眼镜。”
赵七一边啃甘蔗,一边嘴贱了一句:“又去偷懒啊?周医生?”
哥哥笑笑不说话,大步走到房子后面,拧开水龙头,冲了冲眼镜。
抬头,视力极好的看到王禹站在山岗上,在放两个孩子。
像是有所感应,王禹抬头和他对视。
“我为什么要帮你?”哥哥摘了一片桑叶,在手里撕着,撕了一片很漂亮的上表皮。
有多漂亮呢?大概就是做植物显微观察实验的实验者撕半天都撕不出来的程度。
哥哥对光欣赏了一下成果,然后把那片表皮随手一丢。
“我和你丈夫是兄弟,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会帮你离开你丈夫?”
王禹轻轻皱眉,纠正:“不是丈夫,是前夫。他现在对我是非法拘禁。”
哥哥笑着看王禹,摇了摇头:“不对,你已经被剥夺了政治权利,你就算是被分尸了,你前夫也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王禹沉寂的盯着他:“我知道你是冒牌货。”
哥哥上前走了两步,看着在地里刨东西的两个小屁孩,一点负担都没有的说:“那又怎样?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们没找我算账,那就是你们投鼠忌器,反正我们兄弟俩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换着上班轮休,有什么问题吗?你应该去责怪你父母,没给你生个双胞胎弟弟,不然,你就可以像我一样,一人上两天班。”
“……”王禹深呼吸,有些生硬:“你不能帮帮我吗?”
王禹攥着拳头,小声说:“我怀孕了。”
王禹在搏同情。
时至今日,他们也没弄清楚周氏兄弟接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没有加害他们,那至少是说明没有敌意。
非敌,那就可以是友。
“……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搞大你肚子的,你去找你前夫。”
王禹一咬牙,“是双胞胎,他知道,但我骗他说孩子已经打掉了。他连一个爱人都当不好,怎么配做一个父亲?”
哥哥想了一会,似乎是松动了。
扭头问王禹:“我怎么帮?我没看错的话,你脖子上挂着的,好像是传说中的定位带。权限连厂家都没有。戴上了,除非你前夫同意,不然就算是你白骨化了,不把骨头拧下来,它都会一直陪着你。”
王禹看着他,“摘不下来就不摘,你总有办法干扰信号。对不对?”
哥哥低头专注的盯着王禹的脸,半响笑了笑,“对,不过,还是那句,我凭什么要帮你。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吗?”
“……”王禹有点沉默。
小洲和anly已经抓着一把草跑回来了,“妈妈!你看这个是不是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