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唐柔并没有这个想法,但他突然这么问起来,她忽然就疑惑了。
或许,闻迟谦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自己。
只是刚开始,都会有一个适应过程。
闻迟谦忽地站定,视线落在女人清丽的脸庞:“你觉得呢?”
唐柔也跟着停下,张张口:“我……”
对上他深邃淡漠的瞳眸,刚才在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唐柔又迅速给它清理干净了。
她想了想,说:“那是怕我为难您母亲?”
闻迟谦蓦地笑了声,情绪极淡:“唐小姐,我开始怀疑,你上学的时候眼里是不是非A则B。”
唐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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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庄家的第一顿晚饭,进行的还算顺利。
唐柔没想到误打误撞,会因为一首词引得庄老先生好感,而庄女士,纵使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她也已经成为闻迟谦名正言顺的妻子,不愿意也得尝试着去接受。
否则,刚才也不会让她过去喝茶,正式把话说开。
庄家人要比她想象中的要讲礼得多,这让她还蛮意外的。
原以为这两个月以来,大家避着她不见,心里定然是对她厌恶极了,她也乐得清闲。不成想,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夜色浓浓,外面纷纷扬扬的细雨仍在继续。
唐柔洗好澡从浴室出来,身上是保守款式的睡衣长裤,淡粉色的。布满纯手工刺绣花纹,精致细密,在领口、袖口处,无缝接壤。
管家临时给她准备了两套睡衣,一条睡裙和一套睡衣裤,虽然两件款式都没有花里胡哨,唐柔还是选择了后者,以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闹出什么不该有的意外。为了透气,她留了最顶端的那一颗扣子没系,看起来很是端庄稳重。
因为她洗漱比较慢,所以先把浴室让给了闻迟谦,此刻他已经靠坐在床上,修剪利落的浓黑短发自然地搭着,有几缕贴近眉宇,身上的深色丝绸睡衣在灯光下散发出温暖的质感。
他刚接完一通电话,见她出来,将手机放到床头柜,深邃的五官棱角被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几分淡漠,沾染些许暖意。
闻迟谦习惯占据靠门那侧位置,但还是礼貌地询问了下她的意见:“睡这边,习惯么?”
唐柔点头:“我都可以。”
他嗯了一声,见她掀开被子上床,便也躺了下去,顺便关了卧室灯。想了想,又留了盏小台灯。
光线不强,昏黄而迷离。
唐柔知道,他是怕昨晚的事再次重演,所以防患未然。
唐柔先是规矩平躺着,睡不着,又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昨晚她参加晚宴喝了点酒,回来就晚了些,刚好碰上闻迟谦应酬回来。他虽然并不喜欢她,可骨子里的风度,让他不好当着她的面再去次卧,于是跟她回了主卧休息。
酒精上头,脑袋也晕乎乎的,以至于她虽然是头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心中紧张,但还是很快就入睡了。
今晚却有些难眠。
身侧的男人存在感太强。尤其是,这里还属于他从小到大的卧室,自然充满了他的气息,清冷强势,无孔不入地充斥着她的鼻腔,像是将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怀里,无处躲避。
唐柔抓着被子,有些怀念他加班到深夜才回来,自觉去次卧睡觉的日子了。
二十几的男人还是努力工作比较合适。
能不回家,还是不要回家了。
唐柔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又怕影响身边男人休息,动作都很轻。一直这样来来回回,唐柔才从失眠中出来,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失眠了大半宿,唐柔后半夜的时候睡得很沉,但还是在清晨的时候醒了会儿。
外面雨声淅沥,天色暗沉。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唐柔迷迷糊糊醒来,困倦到眼皮都差点撑不开。
捞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
还早。
唐柔又闭上双眼,抱着被子,顺势翻了个身。
卧室的窗帘都合上了,遮光效果极好,阴雨天气,越发的昏沉。
闻迟谦睡眠浅,身边女人的丁点动静都能让他醒来。他知道她昨晚失眠,辗转反侧,自己也被影响得难以入睡。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了过去。
大清早,他又察觉她有了动作。
即便动静不大,闻迟谦紧皱着眉头,还是睁开了眼。
唐柔靠他很近,几乎只有巴掌大的脸庞正对着他,在昏暗的视线下仍旧白得像是要发光。睫毛低垂,唇瓣干燥,浓密微卷的长发凌乱地铺在枕头,有几缕贴在她颊边,甚至勾到了他的枕沿。
唐柔的睡衣并不是性感款式,可领口开着两颗扣子,侧睡的姿势会让衣领往下耷拉,那开口正好对着身侧的男人。
胸口随着她浅浅的呼吸不断起伏,那深壑也随之浮动,似乎比她的那张脸还要白上那么几分。
闻迟谦闭了闭眼,翻过身躺平,抬起一只手盖在眼睛上。
维持了大约三分钟,他才睁开眼,撑着床坐了起来。
本是要直接下床离开,刚把拖鞋套上,他薄唇微抿,目不斜视地替她拉高被子。
他们虽然是真夫妻。
可也只有一年的夫妻缘分,他并不想占她便宜。
…
唐柔又睡了一个小时,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发现身侧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她并不意外。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才不想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自然是大清早找事情干去了。
唐柔起床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后,想到庄老先生的嘱咐,便去尝试给庄澈发消息。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还是感叹号。
唐柔有些无奈。
果然是小孩子,生气就只会把人拉黑泄愤。
他以为这样做就会气到她,其实对她毫无影响。
如果不是庄老先生突然提起,她都快忘记庄澈这个人了。
几个月前刚知道被他拉黑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好笑,毕竟闻家人对她而言又不重要。
管家给她备了条深色长裙,外加一件薄外套。虽然是临时挑选的款式,却意外地合她心意。
不张扬,细节处却尽显特色。
穿在她身上刚刚好。
唐柔刚换好衣服,佣人便来敲门了,见她已经梳洗打扮好,不由愣了愣,迟疑开口:“少夫人,您怎么起这么早。”
唐柔:“有问题?”
佣人惶恐:“没有。”
其实唐柔的声音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可她突然这么反问,还是让没摸清她性子的佣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躬身。
唐柔默了两秒,看出佣人的忐忑:“迟谦呢?”
佣人的声音比刚才更恭敬:“表少爷在书房和老先生谈公事。庄总让您整理好,先过去和她用早餐。”
唐柔嗯了声:“带路吧。”
佣人忙应了声好,带她去餐厅。
庄宅有三个不同等级的用餐场所,早饭一般在偏日常的膳堂,空间较小,布置简单,但用餐比较方便。
此刻餐厅里就庄雅歆和她胞妹的女儿,盛艺瑜。
今年刚满二十,在国外上大学,放了暑假便立即回了国,家里都没待几天,一大早就跑来庄宅凑热闹,
盛艺瑜坐在庄雅歆身侧,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姨,你就让我进公司实习嘛,不然我整个暑假都得闲着了,还不如让我进公司学点东西。”
庄雅歆:“究竟是学习还是混证明?”
盛艺瑜讪讪:“当然是学习。”
庄雅歆:“你真该好好学些规矩了,都差不多快订婚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盛家早在几年前就和瑞吉达成共识,打算时机成熟便让两家孩子成婚,巩固合作。
盛艺瑜心甘情愿嫁过去,被庄雅歆这么教训,不由窘迫。
家里父母也是时常这么对她说教,特别是婚约内定后。
庄雅歆又道:“一会儿你表嫂就该过来了,该叫人叫人,别让人看笑话。”
“…?”
盛艺瑜睁大双眼,谁看她笑话?
唐柔么?
虽然她是没规矩了点,可也是从小受过贵族礼仪的大小姐,就算看笑话,也应该是她看唐柔的笑话吧?
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看着讨人喜欢。
除了那张脸,以唐柔普普通通的身世,丢到人群中毫不起眼,凭着运气才嫁进他们这样的世家望族,能有什么规矩和见识。怕是和他们同桌吃饭就得让她拘谨死了,一身的小家子气,她不看唐柔的笑话就不错了。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放着满金海的世家千金不娶,偏让表哥娶这么一个身世普通的女人。
身世普通也就不提了,反正以表哥的能力也不需要联姻,可问题是,谁不知道唐柔和表哥的亲生父亲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退一万步讲,就算只是谣言,把这些谣言尽数花钱压下,也还是十分影响表哥的形象。她在国外就听到不少版本了,什么“父子为爱反目”、“闻氏大公子恋上小妈”、“闻氏大公子私生活混乱”等等诸如此类的难听言论。
她气都气死了,一放假就立刻跑回国,真是半刻也待不下去。
但这些她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当着庄雅歆的面宣之于口,否则又是一顿说教。
越想越气闷,盛艺瑜收回手,勉强端正地坐起来,恰好察觉门外传来动静,是佣人带着唐柔过来了。
唐柔原以为餐厅只有庄雅歆一个人,没想到在她旁边还坐着位年轻娇俏的女孩子,穿着宽松休闲的上衣长裤,青春洋溢。
“妈。”唐柔颔首。
盛艺瑜喝着果茶,听到她清浅问候的嗓音,不由抬头。
面前的女孩穿着很日常,深色长裙,更衬她肤白。除了耳垂上的钻石耳饰,全身上下几乎没有过多的奢侈品装饰,但她举手投足仍有股难以忽视的优雅。
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娇贵,而是令人说不出来的清雅舒服。
盛艺瑜原本兴致寥寥的目光,待触及唐柔的身影,恍了恍神,差点就被口中的果汁呛到。
这是……唐柔?
庄雅歆自然注意到了盛艺瑜的视线,眉头微蹙,看着唐柔嗯了声,示意她坐下后,简单介绍:“这是迟谦表妹。”接着转向盛艺瑜,嗓音带了力度,“艺瑜,这是你表嫂。”
唐柔莞尔一笑:“你好艺瑜。”
碍于庄雅歆的压力,盛艺瑜硬着头皮打招呼:“表嫂好。”
原以为会看见个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的女人,没想到对方却是个温柔沉静,大方有礼的闻家主母。
盛艺瑜见过唐柔的照片,但照片只是静图,能稍微看出眼中的气韵,却完全没有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
普通人家,真能养出这样气度的女孩子?
不是说她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从小在亲戚家长大吗?
庄家非常注重礼仪,接纳唐柔花了很大的功夫,但看着她落落大方的模样,庄雅歆心头倒是舒服不少。
虽然家世普通,给不了闻迟谦什么助益,起码还懂规矩,带出去也让人赏心悦目。
“昨晚睡得怎么样?”庄雅歆简单询问。
唐柔点头:“挺好的。”
庄雅歆不紧不慢地用着早餐:“听佣人说,迟谦今早五点就起了。”
唐柔愣了下。
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