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钢琴成了古堡里一个无声的邀约。
苏凌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走向西侧厅。有时阿拉斯特在那里,有时不在。
当他在时,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教她,只是在她尝试着用一根手指戳出不成调的音符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或者仅仅是看着窗外,仿佛那单调的琴声是某种悦耳的背景音。
他不干涉,不评价,只是存在。
这种沉默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渗透力。
苏凌开始习惯在弹琴时,感受到不远处那道平静的视线。起初是如芒在背,后来渐渐变得……自然。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这天,苏凌尝试着回忆一首童年听过的、旋律简单的童谣。她弹得断断续续,错误百出,好几个音符都按错了,调子跑到天边。
一直沉默的阿拉斯特忽然合上了手中的书,那本书他一下午都没翻过一页。
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苏凌的手指僵在琴键上。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琴凳旁,俯身,越过她的肩膀,伸出手指,精准地按下了她刚才弹错的几个琴键。
“应该是这里,”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冰冷的气息带来细微的战栗,但他的动作仅限于纠正音符,“还有这里。”
他按下的音符连贯起来,正是那首童谣正确的片段,简单,却莫名带着一种从他指尖流淌出的、古老的忧伤。
纠正完,他便直起身,退回到一步之外的距离,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为了教学。
“继续。”他说。
苏凌看着琴键,他刚才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和他刚才的纠正,重新开始。这一次,顺畅了许多。
当她磕磕绊绊地弹完那首简单的童谣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被海浪声掩盖的叹息。
“很好听。”他说。
苏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向他。
阿拉斯特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红发被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那双绿眸不再幽深得令人害怕,反而映着窗外的霞光,呈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琥珀色。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得仿佛世界里只剩下她,和那首不成调的童谣。
这一刻,没有吸血鬼,没有囚.禁,没有强制。只有一个男人,在一个平静的黄昏,听一个女孩弹完一首生涩的曲子,然后说“很好听”。
苏凌迅速转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按在琴键上,发出一个沉闷的不和谐音。心跳得厉害,一种陌生的、酸涩又柔软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
阿拉斯特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离开了西侧厅,将满室霞光和那架钢琴留给了她。
苏凌独自坐在琴凳上,很久都没有动。那首简单的童谣旋律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伴随着他最后那句低沉的“很好听”,和他映着霞光的、近乎温柔的眼神。
她将脸埋进掌心,感受到皮肤不正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