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不败 第5章 号码

江别川视若罔闻，不搭理。

林迈就跨过斑马线朝他走过来，将烟灰往人身上掸：“哟，这么晚才出来，是怕别人看见？”

“看见什么？”江别川瞥一眼不远处飞驰离开的车，往校门口保安室退。

林迈也往那方向瞅，笑意不散：“还怕陈我愿看见啊。”

“……从军训开始，”江别川冷眼，也不见好脸色，“你到底守我学校干什么？”

“当然是重修旧好了，”林迈向保安室里那叔叔打个招呼，浑然不怕，“换了那么多男的女的——”

“我跟你有关系？”江别川拒绝他再讲，抓着书包冷眼。

而林迈一再阻拦不放人，江别川就直接动手了，保安室里大叔终于看着不对劲跑了出来，说：“都十点多了，你俩放学不回家，干什么呢？”

江别川冷脸指认：“外校来我们这闹事。”

“这是学习的地方！这位同学，你脸上都有创可贴了还不收敛点，赶紧回去啊！告诉我你爸爸妈妈电话，我给你家长打电话……”

江别川快步走。

林迈跟着认怂，低声下气道：“你家为什么搬了？你现在住哪？”

江别川皱着眉头，紧紧抿着嘴唇，眼底的厌恶与恶心毫不掩饰。

林迈等不到答案，跟他硬碰硬，威胁道：“你不告诉我是吧，好啊，那我就对着这张纸给你妈打电话。告诉她你——”

他手里抓着房屋出租的单子，江别川抢过来撕了也没用，因为附近很多张。

“你为什么认识陈我愿？”江别川阻止他说话，突然反问，“我妈跟他爸结婚了，我看你俩关系不错，连这个都不知道？”

江别川只是想看看林迈的反应，推测一下林迈有没有跟姓陈的胡说八道。

林迈看来是没有乱说，低笑一声：“哦……所以，你现在住他家。”

江别川扭头不说话，迈开脚步继续往马路走。

“他家司机刚才走了，你怎么回去？”林迈一边在后边抽烟跟着他，一边哂笑，猛地抓上江别川的腕子，“要不我送你？”

江别川眼里露出一丝惊愕和愤怒，他握着拳头，此时空旷的马路上驶来一辆出租车，于是想也没想，直接奋力一甩，冲到马路中央去了。

林迈睁大眼睛，他怕撞死，怎么可能傻乎乎撵上去？

幸亏，出租车司机停得及时，江别川迅速上车报地址，紧紧攥着陈我愿丢给他扫地的二十元，仿若惊魂未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

陈我愿回家先洗澡，头发淋着水胡乱擦，又饿了，遂下楼去啃苹果。恰巧江别川从外边回来，两人经过同一个台阶也不发一言，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陈我愿还是敏锐地嗅见对方身上的烟味，毕竟自己刚洗完澡，鼻子灵通着呢。

他有些诧异，心说这三好学生难道还背着他妈抽烟？

江蓝水还没睡，就等俩娃回来呢，她有些奇怪自己儿子咋了，又没敢问，只好招呼陈我愿下来，说：“饿了吧，我跟你杨姨正在厨房研究小蛋糕呢，来尝尝。”

陈我愿看了眼时间，他一般晚十点之后就不再吃东西，以防消化不好。但今天不管学没学，就是饿了，遂妥协点头。

江蓝水把手机放在客厅，陈我愿经过时，刚好铃响了。

“哎，大晚上的，谁给我打电话呀，”江蓝水小心端着一碟子点心，但又抽不开身，“愿愿能不能帮阿姨接一下？”

陈我愿看那号码属地，居然是恒京市，有点奇怪，想也没想就顺手接了。

对面痞气而极具特色的声音刚说了个“江”字，被陈我愿一句“喂”打断。

他二人一时间都没了声音，之后陈我愿走远些，放低声音：“林迈？你怎么……”

林迈懒洋洋的，不知道处于什么嘈杂混乱的场所，连声音都被灯红酒绿渲染了：“到家了？”

陈我愿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你问我？我当然到家了。”

林迈话到唇边转了个弯，低低地笑了一声，才不怀好意道：“哦……不好意思啊，打你新妈手机上了，我忘了有你号码。”

陈我愿听着林迈的话，顿时变得没好气，骂道：“找茬呢？”

他黑着脸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也没心情吃蛋糕了，拣了个苹果就上楼。

江蓝水摸不透这小祖宗的脾气，也不好再叫，只得问：“……谁打的呀？”

“诈骗的，你别看了。”

陈我愿丢下一句，摔门进屋。

江蓝水无奈叹气，端着一盘子小蛋糕摆桌上，大不了明天给孩子带着当早餐。

那边江别川洗完澡，隔着门都听见外边的动静，他脸被热气闷得有些红，从浴室出来后，还是没镇静下来。

是林迈跟他妈打电话了？林迈说了什么？

江别川心里闷得难受，强装镇定，忽而想起来什么，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书桌上找不到，他就去翻书包，然而书包里更是没有。

他猛地打开门，下楼去，直接忽视了他妈，径直去拿方才丢在这的手机。

江蓝水手机滑动就解锁，江别川找到最近通话，把那个号码拉黑又删除记录。

“怎么了？”江蓝水关切地递上一块蛋糕，递到他嘴边，笑着说，“宝贝尝尝，好吃的话明早还给你做……头发怎么不吹，别吹空调感冒了。”

江别川额头有些薄汗，发梢上水也未干。他看着他妈，半晌才松口气道：“没事。我看看老师班级群发的消息。怕有作业忘写……挺好吃的。”

江蓝水得到儿子的肯定，心里莫大欢喜，跟杨姨眨眼笑。她抬头看了一下二楼的房门，将一碟子东西都塞到江别川手里，说：“你给你愿愿哥送一些过去，你们今天一起上学，相处不错吧？”

江别川想起陈我愿认识林迈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难以言表。

——彼时，陈我愿在房里玩手机。

明天英语早读默写，他桌上摊着今天的英语笔记，还没开始背，空调温度开得也低。

林昊：【愿儿，你爸新娶的那个江姨是不是也带着孩子啊？你们现在住一起？】

季夏月慌张：【男的女的？】

莫宁：【长什么样啊，我特好奇。连着他妈我都好奇。】

季秋节：【再好看也比不上咱何妈妈啊，哇塞，你暑假出国怎么不带我？我差点儿就跟国际明星零距离了！】

陈我愿看着不生气，也不想理，手机放在旁边一条一条地堆消息。他找明天穿的衣裳，衣柜打开，随便塞进去的布偶熊就歪下来，连着纸盒子一起。

他伸手扶一把，却发现纸盒子里有本《高考词汇3500》，面带疑惑地将书拿了出来。

扉页上姓名端端正正，陈我愿瞧着自己桌上的英语笔记，有些生僻单词还不认识，干脆把工具书占为己有。

他回到书桌，随便翻了两页，结果里边一张中考准考证的复印件掉了出来。

复印件是黑白的，还有一串数字，看样子是电话号码。

陈我愿盯着那张准考证。

……这是江别川？唯一见他笑，还是江蓝水朋友圈那张生日照片呢。

手机响个不停，五人帮吵得烟熏火燎，非要看看他家的“狐狸精”，陈我愿烦得不行，心想这中考准考证应该没用了，索性随便拍了下让他们得偿所愿。

群里突然安静了。

向来爱在陈我愿跟前叽叽喳喳的季夏月都不捧场，收拾收拾准备退群。

还是莫宁先开口了，发消息时骂了句脏话：【你小子！也没说长这么好看啊。我以为是丑八怪呢？？】

季秋节：【这真喷不了。人家皇帝都去江南水乡找老婆，我是武则天也得找这样的小白脸，他妈肯定更美，我要是你爸，我也娶。娶俩都不嫌多。】

陈我愿懒得理，抬手发了个微信自带的表情“微笑”，以示对这群人叛变倒戈的无语态度。

只有那唯爱兄弟陈香香的稚嫩林昊还把持着节操，将注意力挪到那串号码上去：【你拍了一半的数字是什么？我怎么看着像林迈的手机号？】

陈我愿疑惑“嗯”了声，正想确认一下，然而受到好评如潮的正主刚巧来了。

江别川就站在陈我愿房门前，他穿着新换的白T恤和宽松裤子，头发半湿，另一半被夏天温度揉干。

陈我愿去开门。

江别川上来直接问：“你吃吗？”

陈我愿以为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低头才看着他手里那盘子小糕点，复杂迟疑地摇头。

“……别关门。等等。”

江别川转身，只能先放自己屋里，之后很快过去。陈我愿顺便带上门，咯吱一声响扣上关紧，江别川略显茫然地回身看了一下。

“开空调了啊，有什么问题？”

陈我愿抱臂，莫名其妙，之后回身，大致扫了一眼自己房间——还好，他的房间虽然算不上整齐，但是好在东西少，显得随性大于凌乱，更何况还有些西洋乐器，衬得房间格调高雅了起来。

同样的，也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吧……

陈我愿刚要说话，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他眼睁睁看着江别川走到自己书桌前，拿起那张准考证照片，很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有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