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擒了公孙辺捆在客栈柴房,宁小昭等人齐聚在易子川屋里,此刻却都默然不语,这样沉重的气氛维持了已有半个时辰。
纱帛中的慕惊鸿不着寸缕,任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将她带回客栈此刻仍旧昏睡在榻上。
孟朗一拳砸在柜门上,顾飞被那一拳砰响,砸得一惊。慕惊鸿的事他耿耿于怀,一直觉得自己在其中占了很大过错,他叫一声孟朗抬头看去。
见被孟朗重击一拳的矮柜门板顷刻断陷,参差不齐的木料裂角扎进他手背上,顿时见了红。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咬着后槽牙,呲红着眼道:“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一阵骚动,有人惊叫一声,“死人啦——!”
窗户紧临着客栈后院,正是柴房所在的方向。他们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不妙。冲出门后,见慕惊鸿的那间屋子房门半敞,床畔锦被逶迤在地,床上哪还有半个人影在。
心中叫了声糟,都往柴房赶去。
那方才惊声尖叫的店小二早已慌了手脚,见有人赶来,指着柴门方向哆哆嗦嗦道:“死人了死人啦!”
虽然柴门紧闭,但从门底下汩汩淌出的那滩血,可没法解释成是在杀鸡。
好在他的惊呼声没有引来更多人,宁小昭忙塞了包银子过去说误会,连诱惑带威胁的,让他想法子别再让人过来。
那小二有些迟疑,他虽然没有真真切切看到里头是不是真的死了人,但他清楚的记得半个时辰前,这伙人将一个五花大绑麻袋塞进柴房里,还是由他引的路。当时他就猜测,麻袋里头绑着的是活物,再看那大小,指不定就是个活人。所以当他看见那么一摊血迹时才会脱口喊出死人。
抓着银子的手按进他怀里,他看一眼满身江湖气的几人,以及孟家新晋的小少爷。当即表明态度,一把抱住那包银俩答应下来。
当他们推开柴门时,慕惊鸿背对众人而立,紧握在右手上的匕首有血滴滴下落。而她身上的皓白里衣同样被鲜血染红,像是白宣上落下了一簇簇红梅,艳绝而妖异。
而在她身前的那个装捆着公孙辺的褐色麻袋,早已被鲜血浸透,且血窟窿无数。
慕惊鸿闻声回眸,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却是手心一翻,架住染血的匕首抵上自己的脖颈,有些崩溃的嘶声道:“别过来——!”她眸中泪光盈盈,神色决绝而凄艳。
不公平,这不公平,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总是她?
众人脚下步伐一滞,被她的反应惊到,纷纷劝她别做傻事。孟朗更是直接被她的举动,吓白了脸,“慕师妹,你别冲动。”话罢试探着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手的匕首夺下。
“别过来!慕惊鸿手上就是一个用力,霎时间脖颈上多出了一道血痕来,也叫众人看清她的决心,再不敢妄自踏前一步。
此时此刻的她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受不得半点刺激,否则很有可能在冲动下干出傻事。
众人对视一眼,慢下步伐往后退。
陆祈良站在易子川身后,点了点他的肩头,努嘴让他上。宁小昭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这个时候或许唯有易子川能劝她放下匕首。
所以宁小昭拉了拉身旁没有动作的沈冽的袖子,和孟朗他们一起,退到慕惊鸿看不见的角落。
慕惊鸿的情绪确实稍稍冷静了一些,默许了易子川的靠近。
不知怎么易子川进去不久,柴门就再度关上,宁小昭脖子探得老长,却又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一颗心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没来由的觉得发慌,同孟朗一块,来来回回的在原地转圈。
柴房内易子川继续温声劝慰,“慕师妹,你先把匕首放下,不要做傻事。”
慕惊鸿在闻声的那一瞬,眼泪珠串似的滚落下来,“易师兄,我好脏,我好怕,我该怎么办……”
“不,这不是你的错,”慕惊鸿是为了寻他才会被公孙辺掳去,他无法忽略心底不断膨胀的愧疚,若是一开始他没有中公孙辺的诡计,又或是后来他们早到一步,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她摇头,随后凄然一笑,神情有些恍惚,说的话也有些颠倒错乱,“易师兄,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之间还会有可能吗?不,你一定也看不起这样的我,那地方好暗,我好怕,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界上,不如死了!”她说罢,将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拉开,又用力朝胸口刺去。
紧握手中的匕首被打落,而她飘摇的身子顺势落入他的怀抱。
“我娶你——”他承诺,眼中却暗藏悲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着他,像是不可置信,“易师兄?”
只要能够嫁给易子川,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纵然是女子最看重的名节又有什么大不了?
她不解释,将错就错,任众人误会,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她已**于公孙辺,以至神经崩溃。
她要无限放大易子川心底对她的那一丝愧疚,她在赌,拼却性命赌一个与他的未来。
而她赌赢了——
在外的几人只听哐当一声,是匕首落地的声音,不多久就见易子川打横抱着慕惊鸿出了柴房。
易子川朝众人点了点,视线在扫过宁小昭时,有些下意识的躲闪,抚在慕惊鸿身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这样的小细节被陆祈良看在眼里,直觉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在宁小昭打算追上前时,伸手拉住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宁小昭有些发愣,看着易子川走远的背影,她挣脱陆祈良的手,“我只是上去看一看,或许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