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不久前收到的那封催她返家的家书,慕惊鸿只觉心底一片悲凉,家?那样冰冷的地方真的可以称之为家吗?她的终身大事在父亲眼里亦不过是可以为慕家争取利益的筹码,不,她绝不妥协!
所以……
易子川看着她却又似透过她,沉溺在她的那双星眸里,忘了反应。她轻点足尖,吻上他的唇,柔软的唇瓣相触杯酒未饮却已沉醉。
那一吻似蜻蜓点水,慕惊鸿面上一片绯红,但却不避也不闪,对上他略带慌乱的眼,“易师兄,这样你明白了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们可不可以……”
易子川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别开头,眼中闪过愧意,“慕师妹……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承诺。”
若说之前还难以明辨,那么方才的那一吻,则令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渴望的从来不是她,从一开始他就是在她身上追寻那个人的身影。
“你……不喜欢我吗?”慕惊鸿不住摇头向后退,似乎一时难以理解,她看得出易子川心中存有顾虑,可她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彻底,她以为他总归是有哪怕一丁点的喜欢自己,“为什么?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靠近我?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样温柔?你若不喜欢我,我吻你,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看着这样的慕惊鸿易子川愧疚不已,是他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是他害怕直面自己的渴望。是他暧昧不明的态度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所以在事情更糟之前,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慕师妹,是我负了你。”
“易师兄,你究竟透过我,看到了谁?”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话。
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有一个荒唐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宁小昭吗?”
慕惊鸿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他,多希望他矢口否认,可是他没有,她不可自抑的笑出声来,什么矜持仪态全都不要了,“你疯了吗?他是男人!”
她颓然向后踉跄两步,笑不可抑,她,输给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良久她稍稍冷静下来,轻声对着易子川道:“易师兄,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易子川望着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道了声,“好。”
“慕师妹,你怎么一个人在……”孟朗未问完的话咽回去,对上她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怎么了慕师妹。”
“孟师兄……”慕惊鸿张了张嘴,“你能陪我待会儿吗?”
孟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神一荡,忙不迭地点头,“当然!”
他与慕惊鸿一块坐在花园旁的矮阶上,不敢挨得太近,特特拉开了六寸肩距,有些局促又控制不住的不时拿眼偷瞄她。
她的眼睛红红的神情哀凄,明显是哭过了,可他又不好多嘴问太深,能做的只是在一旁默默陪着她。
其实他也不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听石毅说慕惊鸿与易子川在这附近。他经不住好奇悄悄跟了来,没看见易子川,慕师妹又是这么一副模样,只要稍加猜测也能猜个七八分来。
居然惹慕师妹垂泪,孟朗在心中将易子川数落得一根头发丝都不待见。若不是因为他与小昭的关系,他绝对要忍不住动用如今的少爷身份给易子川穿小鞋。
夜风吹得满园的树唰唰的响,如今的天,入夜后还是格外冷,特别是在起风时候。
孟朗于是开始解外衫,他都隐隐觉得冷,慕惊鸿一定冻坏了。
起风时给心仪的姑娘披衣裳,这样的画面幻象过多少次,竟然在这样的状况下实现了,孟朗激动得为慕惊鸿披衣的手都在抖。
但他还是怂,只是松松罩在她的肩上就立刻收回了手。没敢进一步的动作,类似为慕师妹拢衣这样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忽然落在肩头的衣裳,还带着未散尽的暖意,慕惊鸿侧头望去正撞进孟朗来不及收回的眼里。
前一刻还恨不得将易子川狠狠踩在脚底下的孟朗,这会却有些感激他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有了那么一丝渺茫的机会呢?
“孟师兄,我想喝酒。”
一醉解千愁,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月华如潋慕惊鸿的眼眸似盛满了星河,多看一眼仿佛就要被吸进去了。于是话到嘴边又被孟朗压回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罢了,罢了,她要醉,他便陪着她长醉。
厨房内,待温好的两壶酒被一前一后拿走,宁小昭与沈冽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宁小昭实在难以理解沈冽的脑回路,说什么有事要她的帮忙,不就是饿了来厨房觅食吗,还非得拉上她一起。
这她就搞不懂了,他们不是在孟府做客吗?饿了就与小丫鬟吩咐一声,不就会有备好的酒菜端进屋吗,做什么要搞得这样偷偷摸摸。
当然这话就只能在心底嘀咕两声,表面上她还是要非常配合他的瞎胡闹,并且没有半点怨言和疑问。
前一刻温好的酒被送入孟朗的小院。
院内角亭四面挂了挡风的布帛,亭子里正燃着暖炉,桌子上布了四碟小菜及一壶温酒。
孟朗过惯了无人伺候的日子,那种前呼后拥的生活反倒令他浑身不自在。因此院子里除了白日打扫需要外,都是没有旁人的。唯一跟着他的石毅方才也被远远支开了。
慕惊鸿为自己满了杯酒,仰头饮尽,但因为喝得太急,一杯下肚噎得咳个不停。
看得孟朗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若对象是宁小昭,他会毫不犹豫的几个巴掌往她背上拍,但对象换作慕惊鸿,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与唐突。于是只能嘴里劝着慢点喝。
慕惊鸿掩着唇又咳了两声才缓住,面上两片绯红也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羞的。反正看在孟朗眼里都是说不出的迷人。
他没太劝她别再喝,因为也还好,他特意吩咐了只备一壶酒,醉不了人。
但也不知道慕师妹酒量如何,为安全起见,他为自己也满了酒,想着自己喝掉一杯就少一杯。
香醇的美酒倾入杯中,在月色下荡出琥珀色的光……
孟朗满饮一杯,心道:今夜这酒,又香又烈。
而同一时间的另一落小院内,眉眼含春的三夫人,整个身子都偎进孟颐坤的怀里。薄纱自细婉滑落,她一只手勾住孟颐坤的脖颈,另一只手捏着酒杯喂进他的嘴里。
虽浅笑媚然却是满心的疑惑,怎么回事,一壶酒都快要饮尽了,这老家伙竟然还这样冷静?
在孟颐坤看不见的角度,三夫人拧了眉头朝小丫鬟打了眼色询问。小丫鬟原本还摇头,忽的想到什么,面上稍稍有些难看起来,但因为害怕被夫人怪罪,遂在顷刻间决定了死撑到底。
夜风轻拂将闭月的层云吹散,檐角的灯笼在风中一荡一荡地画着圈。
屋子里烛火泯灭,烛花轻响,隐隐绰绰映出两具痴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