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上梢头,陆祈良在外会情妹妹还没回来,屋内仅有孟朗与宁小昭两人在,纵有百般不情愿,可眼皮也支持不住了。
孟朗在一旁打了个哈欠也有些困的慌,推了推撑着脸颊经不住打瞌睡的宁小昭的肩膀建议道:“小昭,要不今晚咱们挤一张床先睡吧。”他知道她的顾虑,换做他也一样有些怵得慌。
宁小昭一听,睡意瞬间下去了一半,摇了摇脑袋摆手道:“那么小一张床两个人睡多挤啊。”
“不小呀。”孟朗看了看足有四尺半宽的床榻,两个人凑合着睡一晚其实真不挤。
“我这人睡相差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个人都能睡到地上,晚些把你踹下床吵到陆师兄就不太好了。”她眼珠子一转拼命找借口。
这话倒是找不出错来,可是,不对。孟朗算是回过味来了,一根手指就戳到宁小昭的脑门上,“欸宁小昭,你可太叫我伤心了,你是不是嫌弃我?!”
“怎么会,我们都什么交情了,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不是。”宁小昭连忙赔笑,现在这个地方可是她的避难所,孟朗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只是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呀,就算今日躲过去了,明日后日怎么办,还是勇敢面对吧。”说罢一脸的慷慨赴义壮士去。
孟朗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看她也不容易,挥了挥手一路目送着她离去。
到了屋外冷风一吹,剩下的那一半睡意也全没了。望了眼泠泠月色,加快了步伐走回去。屋内还亮着灯火,沈冽不可能体贴到替她留灯,那就一定是人还没睡。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伴着哗啦水声,宁小昭震在当场惊得忘了尖叫。月光穿过门扇洒落一地银辉,长身玉立的男子身着纯白的里衣,就那么松垮地搭在身上,暴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火光映着水渍晶亮亮的,贴着肌理蜿蜒向下。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开门后看到这样一幅美男出浴图,好在某人动作够快,否者一定要长针眼啦!
这家伙什么臭毛病洗澡居然不关门!
这次可真的冤枉沈冽了,他明明是见她这么晚还没回来,特别给她留了门。这么贴心的举动,真不像从前的他会做的事。要问为什么,似乎是担心身子单薄的某人,被挡在门外饱尝冷风会受寒。
不,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
沈冽似乎毫不在意,被她的表情逗笑,“我可不似某些人矫情,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听他话里话外的语气居然知道她洗澡的‘怪癖’?问了孟朗吗?
沈冽说得大方,仿佛在邀她欣赏一般,可当她诡异的红了脸,眼神真就那么直勾勾的落在他胸口上时,他忽然觉得被盯住的地方慢慢变得又麻又烫。随即眯了眯眼,搓圆一粒豆末弹到她的脑门上,不爽道:“看什么看。”
这人果然变脸比翻书快,摸了摸脑门撇撇嘴,她才不稀罕,她不过是想起了白日子川屋内的那一幕。
宁小昭看了看两张床间隔的三尺距离,又看了看左面四扇开合的山水画屏。沈冽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用眼尾扫她,“怎么?”
“没……没有。”宁小昭喉头滑动,愣是不敢多说话,与孟朗的相处模式显然与他不适用。忽然就发现孟朗对自己真是没得说,处处退让与包容,往后她真要好好对他了。
熄灯上床,四周异常安静,宁小昭几乎可以听到沈冽浅浅的呼吸声。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望着天花板上的那根梁,心中哀哀想到,今夜一定又要无眠了。
然而一刻钟后某个一夜无眠的人四仰八叉的睡得死沉。
到了后半夜,‘咚’地一声嘭响将沈冽惊醒,待他裹着被褥下床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嘴角抽了抽,某人翻倒在地冻得缩成虾米,就这样居然还没醒。
他一脸无奈的伸手将人捞起在床上摆好,细心的给掖好被子。她是和衣而睡,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后摸了摸脸嘀咕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次日宁小昭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反倒是沈冽眼下有一抹青黑没睡好。
日子还是照样过,习武练剑偶尔听山长讲讲道德经,日复一日的大约过了十日,易子川的伤势已大好,期间宁小昭日日霸着他,就是打了一点机会也不给慕惊鸿的打算,他们之间一次独处也没有。而同时宁小昭也发现沈冽似乎没有那么难相处。一切似乎都还挺好,唯一令人头疼的事就是经费问题。
是的,自银票被老爹停用,又花了一大笔银子败在了暗阁的福袋上,她就已经觉得很拮据了。雪上加霜的是一场大火烧了不少随身物,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贫穷的滋味。
这日宁小昭俯坐案头,嘴里叼着笔杆,案上平铺着宣纸,她歪着脑袋苦思冥想,研究如何才能写得情真意切。但有一点是肯定了,这封写给老爹要银子的信,一定要将自己写得足够惨!忽然灵光一闪,毛笔一挥,洋洋洒洒的落下一行行的字,注意力之集中,身心之专注完全没发现有人进屋。
宁小昭满意的落下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头到尾细细再看一遍,就被两根骨节分明的长指捻了去。沈冽捻起信纸一角抖了抖,“亲亲吾爹,小儿求学在外被恶霸欺凌,以致钱财散尽,如今食不果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他懒得念下去,只揪着某个字眼不放,“恶霸?”
宁小昭忽然有种被现场抓包的心虚,偏了偏头调开视线。她承认这封信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夸大,但她这不是为了卖惨博同情吗,适当的夸张是避免不了的,这不就是什么语言上的艺术吗……
“这么可怜呐……”沈冽故意拖长了尾调,听得宁小昭打激灵,只觉得瘆得慌。“这个……这个恶霸嘛,绝对没有暗指谁,就是一个拟人的形象,比喻生活中的困难与险阻,所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嘛。”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玩意儿。
看着沈冽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看准时机,一个眼疾手快夺过信纸,半团半折着塞进袖子里,“师兄,我忽然想起点事,需要出去一趟,就先走了吧。”
话罢立马开溜,出门时被门外一根刚伐下来的圆木绊了一跤,踉跄了数步才稳住身形,差点没摔个狗啃泥。放在往常她绝对是要回去踢它一脚的,今日就算了。
刚拐出了月洞门就迎面撞上了数日未见的薛铃,宁小昭的下巴重重磕在薛铃的脑门上,两人都捂着伤处一阵呼疼。
缓了缓后,薛铃捂着脑门泪眼叭嚓道:“小昭哥,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宁小昭捂着下巴同样满眼泪光,“好,好啊。”
话音刚偶就见两行鼻血自薛铃鼻腔滑落,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