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下午,秦泠顺利出院,南意迟接她回了锦园,由此,两个人才算正式加上联系方式。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了吗?为什么不和我说点什么?”
主动破冰的是秦泠,她没有记忆,只是依循直觉感受到南意迟与她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
“你很忙,总是没空,所以我们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南意迟开车进车库,停好车直接和秦泠坐电梯上楼。
两个人的面孔落在金属板面上,轮廓扭曲变形。
“按照你提出的结婚协议里的要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没人越界。”
“……”
好阿,那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秦泠,离婚后,我们就再不也会见面了,我要回去。”南意迟好似没什么语气上的变化,但是她给秦泠的感觉变得沉重。
回去?
南意迟是南方人,如果不是上学,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协议婚姻,或许她早就回家了。
秦泠听南意迟说过,她从小和姥姥相依为命,在镇里长大。镇子里几乎没什么同龄玩伴,她小时候过得很孤单。
一直单她上初中前,姥姥都很支持她的所有爱好,她想学什么就供她去学,所以凡事她感兴趣的,小时候都尝试过,如秦泠所想,南意迟会弹琴是因为有童子功傍身。
不过后来,她妈妈干预了南意迟的生活,她反对南意迟总是乱七八糟学一堆没用的东西,不如静下心好好念书,初中之后,占据南意迟课余生活的,成了补习班。
“意迟,我还没去过南方。”甚至还没去过南意迟的家,没见过南意迟的家长。
南意迟闷闷嗯了声,回答:“如果你想,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南方和北方很不一样。”
“南方有回南天,那个时候连天花板都是潮湿的,一天什么都不做全身都会湿哒哒的,很多东西稍不注意就会发霉沤臭,像……”
像她们之间被层层堆叠的爱,藏在终年不见天日的阴湿地板下,捞出来一看,霉得发绿。
电梯叮声抵达客厅,对话戛然而止。
南意迟先一步走出电梯,秦泠在身后突然叫住她:“意迟,这两年里你过得很好吗?”
“……说不上好不好的,”她的话让秦泠有了短暂的喘息之余,又即刻阻塞她的呼吸道,“这是我的选择,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毕竟我受益于这段婚姻,没理由抱怨。”
“……”
秦泠沉默半晌,久未等到回答,南意迟在迟疑转过头看她,她只是呆呆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但什么都不说,像个闷葫芦。
“吴妈今天有事提前回去了,想吃什么我……”南意迟突然停住,其实她不太会做饭,尽管一个人独居快一年,但她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
“我给你下碗面吧。”
南意迟兀自走进厨房,秦泠紧随其后,挤在南意迟身边蹲下:“我来吧,时间还早,我来做饭。可以请你帮忙吗?”
秦泠打开冰箱,翻起食材。南意迟只能应好:不知道为什么秦泠很会做饭,刚结婚的那段日子,她们有时会一起在厨房忙碌。
那种日子让南意迟产生过她们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错觉。
秦泠挑选好食材,南意迟则跑去煮饭:这是南意迟最擅长的事,而这也是因为有秦泠的衬托,她至今还没摸透她家的电饭煲。
南意迟能做的就是洗好菜,递给秦泠,她手起刀落,这一年她没下厨但刀功仍在。
点火烧菜,南意迟在旁只偶尔给她递调料。
一顿饭家常饭做得很快,不到一小时两个人就坐在桌前,准备吃饭。
“我们应该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到了吧?”秦泠有些不知所措,她求证身边人得知自己已经与南意迟分居快一年半了,而她对其中的缘由相当陌生。
南意迟嗯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时,秦泠夹来一块豆腐。她更加小心翼翼:“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现在还是吗?”
南意迟感受到秦泠的视线灼热,她却低头只顾盯着碗里的菜,重重点头:“一直没变。”
一直没变,像在控诉秦泠,变得陌生又无理取闹的人,是她。
她知道秦泠欲言又止,愧疚到那些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但这还远远不够。
两个人安安静静吃完饭,收拾起餐桌。秦泠站在水槽边洗碗,南意迟则不紧不慢将用过的碗一一递给她。
这些事情原本都用不着秦泠出手,不过,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和南意迟独处的时间,她不想就错过。
沥干碗,秦泠弯腰在把它们齐整码在消毒碗柜里。南意迟的声音响在当当碰撞的瓷器声中:
“关于离婚的事,我希望你能尽快和我……”
“我好像……”秦泠啪地摔好碗柜,打断南意迟的话,但晃身而起的瞬间,眼前一黑,身子几乎直挺挺要倒地,南意迟眼疾手快扶稳她,方听清楚她的呢喃:“有点头晕。”
秦泠是真头晕,南意迟看出她不似作假,当即提出送她上楼休息。
可等南意迟扶着走两步,秦泠神智回笼逐渐清醒。
装都装了,索性装到底。
推门入卧室,秦泠敏锐嗅到房间里有一丝独属于南意迟的气息,也可能是错觉,毕竟她已经和南意迟错过了快两年,而且南意迟距离她很近。
扶人坐在床沿,南意迟给她倒杯水。等她咽下去,南意迟见缝插针再次提议:“秦泠,尽快和我离婚吧,趁我们之间还算体面的时候。”
“为什么总是在提离婚,意迟,我们之间就没有其它什么可以谈谈吗?”秦泠站起身,直视南意迟但她却始终回避,“还是说,你打算用离婚刺激我想起些什么,对吗?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南意迟的一再回避让秦泠长久压制的某种东西逐渐破土,她强硬捧起南意迟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强迫她们的视线交织,像热吻。
“你希望我想起什么?我们曾经是如何的相爱,还是我们有多歇斯底里的疯狂恶语相向?”
“我们有过吗?”
秦泠逼问:她们曾经疯狂的相爱、或者几乎毁灭的相恨过?
但是没有。她们之间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白。南意迟终于在她视线中聚焦,她异常残酷:“秦泠,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没有爱,也没有恨。”
“……我不信。”秦泠几乎扭曲,面目逐渐狰狞,她渴望看出南意迟的谎言,但她正如自己所言般的冷漠。
可那双眼睛明明在说爱。秦泠的心神夺舍般,一边扭曲挣扎,一边被南意迟的眼神牢牢抓住,它肆意妄为地诱导秦泠靠近点、再近点。
近到鼻尖相抵,呼吸交融;近到唇瓣的温度彼此传递,最后混作一团,情至深处。
只要再近点,就能到唇舌相触的地步。
南意迟猛地惊醒,一把推开她,退避三舍与秦泠拉开距离。
“秦泠,你最好清醒点!”
清醒?秦泠怎么可能不清醒?她清醒地知道南意迟在跟她闹离婚,她不想离婚!
“意迟,我是不会离婚的,”秦泠走上前,步步逼近,南意迟则不断后退,“不管中间我们两个发生过什么,但是离婚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秦泠突然伸手捧住南意迟的脸,她贴上去,贴得很近,以至于两个人都不敢再对视,只顾盯着对方的唇瓣。
同样的莹润、饱满,令彼此垂涎。
南意迟的意识总是快秦泠一步,她拒绝被引导,也有意识抗争秦泠的诱惑。
“秦泠,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理解,离婚协议是你自己签了字的,你认也好、不认则好,结果已经由不得你做主!”
“别刺激我,”秦泠有恃无恐逼近她,那只紧张到攥紧的手被秦泠夺至双手中,“现在的我可不是和你相敬如宾相处三年的我,我比你想象得还要豁的出去。”
“我不怕闹出丑闻,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秦泠也被逼急了,隐藏在平静海面下惊涛骇浪的侵略性此刻暴涌,与一贯精英风的秦泠截然相反。
“我实话告诉你,我和你结婚,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应对家里的催婚,那只是个借口,幸好有你姥姥生病的事情可以让我趁火打劫,不然我会干出什么样的荒唐事情,你不如猜猜看?”
南意迟突然一反常态地搂上秦泠的脖子,她的自然微卷发和眼睛有着同样令人着迷的象牙黑。
“秦泠,没事的时候少看点小说吧,你是总裁但我不是没有法律意识的女主,”南意迟恶劣一笑,“我会举报你的。”
秦泠恍惚一瞬,旋即遭南意迟蓄力一推,她身形踉跄步步后退,直至退到床侧,身子失重,瘫坐在床
南意迟拍拍手,居高临下,语气带着嘲讽“秦泠,结婚三年,我倒是不知道你还喜欢随地大小演的喜好。”
“……”秦泠不可置信:谁在跟你演呐!
“但不管你要怎么闹,我们要离婚的事实早就板上钉钉,不会再有挽回的可能。照顾你不是我的义务,等你熟悉自己的日常起居之后,我们还是会分开。”
“直到你恢复记忆,办理离婚手续。”
说完这些,南意迟关上门离开,徒留秦泠呆愣愣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