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姐在外面的街边溜达了两圈,回到店里时,那俩人还是坐在那里。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方趁意的朋友神色有些局促,而方趁意背对着她,肩膀有点发颤。
她很快走到方趁意面前,见他果然眼眶红了,迟疑道:“你们...吵架了?”
“不是不是。”方趁意赶紧摆手,“萱姐您去忙吧,我们...有点事情要说。”
“好好,你们年轻人有话好好说啊,不要动不动就吵架,很伤感情的知道不?”
方趁意吸吸鼻子,“嗯,知道的。”
萱姐走进烘焙间,许迁葳叹了口气,“所以...一开始才没有跟你说的嘛。料到你会有这个反应了。”
刚刚方趁意问他关于尤同钧的事,他没有瞒着方趁意的理由,而且自己在这件事上怎么说也是有大功劳的,可不得邀邀功?
只不过,看方趁意气成这个样子,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那个网站,已经不存在了吧?”
“嗯,除非他在境外又搞出什么新花样,那我也管不着。不过这么多年的根基算是毁了,想要重新建立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那挺好。”
方趁意不说话了。许迁葳有点心痒痒。
哭得真好看。这倔种能不能多哭哭啊?但是怎么没夸他做得好呢?感谢呢,感谢也没有?
半晌,方趁意眼睛里的湿意渐渐退去,嗓音微哑:“真的...很感谢你。我虽然恨不能把尤同钧杀了剥皮抽筋,却到底不能。多亏你,才让他有今天的下场。”
许迁葳欣然一笑,“顺手的事,他活该的。”
说完这句,对面的人眸光稍动,似乎又开始思索些什么,那种读不透对面人心思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于是许迁葳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趁意的思绪被他打断,答:“以后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合理要求,我都会照做的。不管对你而言是不是顺手的事,作用在我身上的回馈是巨大的。”
他的口吻笃定又真诚,“你是我和方向晚的大恩人。”
又被夸了一句,还是很长的一句。
这种冗长的词句是很少在方趁意口中出现的。
许迁葳是高兴的,但他似乎对这种煽情的氛围有点过敏,尤其是什么‘大恩人’之类的称呼。
“你...你放在心上就好,不用说出来。”许迁葳有点不自在地左右张望,听见迎宾铃响了,就招呼他:“有人来了,你先去忙吧。”
方趁意看出了他的局促,竟然也有了点笑意。
“眼里有活,服务精神不错。”
他留下这句就去招待客人了。
最近天冷了,太阳落山早,晚上客人很少,萱姐就取消了晚班。方趁意也被调成下午班,六点左右就能下班。
但他并不因此高兴。
因为1.5倍的工资变回了1倍。唉...
不过今天,因为许迁葳在,很多路过窗边的客人都被吸引了进来,生意意外的不错。准备下班时,萱姐拍拍他的肩膀,说他要是多带这位客人来,工资可以翻倍。
方趁意承认自己是心动了一下,表情很可惜:“那估计难了萱姐,他是大忙人。”
萱姐并没有因此失望,反而琢磨出点别的意思,“哦?这么忙的大忙人,还有时间陪你在蛋糕店里打一下午工啊?”
方趁意压低声音:“他哪打工了,他只是想堂而皇之地使唤我。”
“你不乐意?”
“乐意啊,”方趁意很坦然,“不然为什么听他使唤。”
不乐意的话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那就行啦,愿打愿挨的,还有什么好说。”萱姐又拍拍他,“好啦,赶紧下班跟你‘朋友’约会去吧~”
“我不是...”
他想解释,但发现他和许迁葳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干脆断了话音,到后面换衣服去了。
其实下午他也有问过许迁葳为什么这么闲,不是自称‘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吗,怎么有空在老街区的蛋糕店里晒一下午太阳。
许迁葳说他今天休假,闲着也是闲着,关心一下‘特别乙方’的日常生活。
方趁意:“闲着穿成这样?”
许迁葳:“都市丽人懂不懂?”
实际上是许老爷子比较讲究,每次家庭聚餐都要求大家穿正装。也因此,每次吃饭的氛围都会比较紧绷,许迁葳也不爱多待。
要不是通知的临时,他还想带方趁意一起去的。
不是总盼着他成家吗?这下多好,成了。
就是无后罢了。
方趁意难得没反驳,歪了下头,“去吃饭?”
“随便。”许迁葳也没想好要干嘛,反正就是想来找他。
方趁意也不跟他扭捏了,走在前面带路,“今天我请客吧。”
看在老板你给我长了业绩的份上。
许迁葳跟了上去,两人之间隔着两步距离,这让他又有点不爽,快步走上前,戳了下方趁意揣在兜里的手。
“嗯?”方趁意看着他,“干什么?”
许迁葳眼神示意,“手,拿出来。”
方趁意照做,还是看着他。
许迁葳嘴角一勾,拉过他的手。
居然还挺暖和。可能因为蛋糕店里的暖气很足吧。
方趁意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侧过头不再看他,也没有再说话。
这在许迁葳看来就是无声的妥协和示弱,于是他得寸进尺地撬动方趁意紧合的手指,似乎想和他十指相扣。
许迁葳的手比方趁意大一点点,但论力气,这两人似乎不相上下。于是两只手在西装和卫衣交叠的阴影间暗自较劲,谁也不放过谁。
方趁意低着头,“许老板很喜欢过家家啊。”
许迁葳:“你也不赖。”
说完这句,这场竞技赢来了终局——许迁葳终于撬动了方趁意无名指和中指的缝隙,见缝插针般将自己的无名指塞了进去。
无名指...
他们俩的无名指都是空的呢。
对啊,结婚怎么可以没有戒指呢!
许迁葳的表情瞬间明媚起来,而方趁意刚侧过头,就看见他在橘黄色路灯下展颜的这一幕。
他愣了下,问:“赢了这么开心?”真幼稚。
“不是。”许迁葳笑,“我只是突然知道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什么?”
许迁葳抬起他们交握的手,在空中轻晃,“不觉得很空吗?”
方趁意看着他俩像小型摆锤一样的手,道:“嗯...是挺空,该戴手套了。”
他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方向晚发语音消息。
“记得戴手套!”
方向晚回得很快,小猫怒吼似的发来语音:“哥医院的空调很足!单间里很暖和!你记得戴就好!!”
等方趁意重新抬头,就发现许迁葳的脸色没有刚刚那么好看了,他就问:“怎么了?”
许迁葳板着脸,看了眼他俩交握的手,好像有过一个卸力的态势,到底还是没松开,气愤道:“那就先去买手套!”
方趁意云里雾里的被他拉着去了蛋糕店对面的日用品点,脾气阴晴不定的许总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两对明显情侣款的手套。
“红的和蓝的,要哪个?”
能都不要么...
方趁意犹豫了下,指着那个红色菱格纹的,“要这个。”
他伸出手接过,当即就要拆开戴上,许迁葳却制止:“先不准戴。”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方趁意不解:“又怎么了?说买手套也买了,唔...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这不像在伺候甲方,像在哄孩子。
而且很不巧,方趁意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方向晚从小就很听话懂事,除了生病和意外,就没让他操过额外的心。
但他可能天生老妈子命吧,方向晚不用他操心,眼前这位甲方却是的的确确要人哄的。
而且...哄他还挺好玩的。至少自己还不算排斥。
许迁葳没回答,继续拉起他的手回了车里。
车子驶过这片有着明显年岁痕迹的老街区,逐渐进入灯红酒绿的繁华商圈。
许迁葳和谁发了消息,得到回复后便带着方趁意进入商场一楼,直奔一家品牌首饰店。
方趁意反应淡淡的,但看到店里的装潢和随便一件饰品的售价时,还是心里咯噔了下,心说这就是资本阶级的消费水平吗,牛x。
他对许迁葳耳语道:“所以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奢侈品店消费?消费完了就能高兴了?”
“不是我,是我们。”许迁葳捏了下方趁意的手心,“那你呢?如果消费了会变开心吗?”
“你指在这里消费?”
“嗯。”
“不会,”方趁意斩钉截铁道:“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在这种地方消费...以他的经济水平,得是多有病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啊...
许迁葳斜睨了他一眼,这次似乎看懂了他的底层逻辑,补充道:“如果是别人买给你呢,不要你花钱还不高兴?”
“那就更不会了。哪那么容易天上掉馅饼?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新型诈骗、杀猪盘之类的。”方趁意坚决摇头:“远离一切不合理骗局。”
人虽穷,但防诈意识还是很强的。
许迁葳有点无语,指着自己鼻子,“我像是会骗你的人吗?”
方趁意愣了。愣神的功夫,许迁葳已经看中了一款对戒让店员给他拿出来。绒布盒子里,两枚铂金钻戒在商场射灯之下耀眼非凡。
许迁葳想也没想,把镶满钻的那一枚套进了方趁意的无名指上,只可惜另一枚他戴有点小了。于是只好让店员先放回去。
他又挑了会儿,身旁传来方趁意有些思忖的声音:“协议只有半年,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