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执墟 第9章 溪畔夜话，道阻且长

走出黑煞林的范围，天色已近黄昏。一条清澈的山涧蜿蜒流淌，水声潺潺，冲散了林间带来的压抑和血腥气。

韩立选了一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溪边空地作为今晚的露营地。他依旧谨慎地布下预警禁制，但并未像在黑煞林中那般耗费材料布置复杂阵法。

“今夜在此歇息。”他简单吩咐了一句，便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脸，试图洗去连日来的风尘和疲惫。

墨彩环依言放下小包袱。她的腿伤经过韩立的处理和自身恢复力，已好了大半，但行走依旧有些不便。她默默走到下游不远处，小心地清洗着手脸和衣物上干涸的泥点。

夕阳的余晖将溪水染成流淌的金色，远处山峦叠嶂，景色宁静而壮丽。若非亲身经历，谁能想到这片如画山水之中，竟隐藏着那般致命的危险。

生起一小堆篝火，驱散着夜间的寒意。韩立拿出干粮，分给墨彩环。两人围着火堆，默默吃着简单的食物，一时间只有柴火噼啪作响和溪水流淌的声音。

经过黑煞林的连番惊险，尤其是最后的噬骨妖藤事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笼罩在两人之间。那不是尴尬，而是一种劫后余生、对前路愈发清晰的认知所带来的沉重。

墨彩环小口啃着干粮，目光不时瞟向对面沉默调息的韩立。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想起他为自己逼毒时苍白的脸，想起他毫不犹豫使用珍贵符箓的模样，心中那股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愈发强烈。

她犹豫了一下，从自己那个小小的包袱里，取出了几个用干净树叶小心包裹的东西，递了过去。

“韩大哥，”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我刚才在溪边看到的……好像是‘水灵蓟’和‘宁神花’……我看它们灵气盎然，应该……应该对你恢复法力有点用处吧？”

韩立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植物上。那几株药草确实蕴含着微薄的水灵力和安神效用，品阶极低，对如今的他而言，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令他微感讶异的是，墨彩环竟然认得，并且采摘了下来。水灵蓟与另一种有毒的水草颇为相似，宁神花也常被误认，她能准确分辨，说明她确实将路上他所教的东西听了进去，并且运用了起来。

见他没说话，墨彩环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小声道：“我……我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没什么大用……但我……我只是想……”她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品相尚可。”韩立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接过了那几株药草，看了看根须保存完好，显然采摘时用了心，“水灵蓟需取根部汁液，宁神花则以花瓣入药，下次记得。”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赞赏，只是平淡地指出了可以改进之处，然后将其收了起来。

即便如此，墨彩环眼中还是瞬间亮起了光彩，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连忙点头：“嗯！我记住了！”

这个小插曲似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墨彩环鼓起勇气，继续问道：“韩大哥，我们离开黑煞林了，接下来要去哪里寻找资源？还是去坊市吗？”她记得韩立说过，需要更多的资源。

韩立拨弄了一下篝火，火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小坊市资源有限，且人多眼杂。我们需要去更大的修士聚集地，或者……寻找一些未被发现的灵脉之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的身体虽暂时无碍，但凡人寿元终有尽时。若要长久，需寻延寿灵药，或是炼制延寿丹。”

此言一出，墨彩环愣住了。延寿……这是她从未敢想过的事情。她只是想着能多陪他走一段路，不要那么快老去、成为他的拖累就好。

“延寿……丹药？”她喃喃道，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我……我真的可以吗？”凡人生死轮回乃是天道，修仙者逆天改命，难道连寿数也能争夺？

“天道亦有一线生机。”韩立看着跳跃的火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修仙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延寿虽难，却非绝无可能。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沉重的压力：“所需之物，无一不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往往有强大妖兽守护，或引得高阶修士争夺。前路……只会比黑煞林更加艰险。”

他看向墨彩环，目光如炬：“现在，你还确定要跟着我吗？或许留在某个凡人城镇，安然度过余生，才是更好的选择。”这是他最后一次给她选择的机会。一旦踏上寻找延寿之物的路，便再无回头可能，面对的危机将远超想象。

墨彩环的心因“延寿”二字而剧烈跳动，但更因韩立话语中的沉重而悸动。她明白了，韩大哥不仅仅是在保护她活着，而是在为她谋划一个近乎逆天的未来。

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又将让他背负多么沉重的负担？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有恐惧，有彷徨，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无比的坚定。

她抬起头，迎上韩立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声音清晰而有力：“韩大哥，我不怕艰险。如果没有你，我早已死在嘉元城的破屋里。我的命是你给的，这条路上是生是死，是仙是凡，我都跟定你了。我不会说什么报答的空话，我只求你……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成了你无法承受的负累，请你……一定以自己的大道为重。”

她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决。她渴望陪伴，但更不愿成为他道途上的绊脚石。

韩立凝视着她，火光在她明亮的眼眸中跳动，那里面有一种超越凡俗的勇气和决绝。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有些决定，无需一再确认。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调息。墨彩环也不再说话，抱着膝盖，看着燃烧的篝火，心中却如同这火焰般灼热而澎湃。

延寿……一个她从未奢望过的未来，正在韩大哥的承诺下，显露出一丝微光。尽管前路道阻且长，但她心中已再无迷茫。

夜色渐深，星河低垂。溪水潺潺，仿佛在吟唱着不朽的诗篇。在这荒无人烟的溪畔，一个关于逆天改命的约定，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