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韶一时无言。
这个理由……这个理由!
她不再说什么,跟着卢卡斯进入了那道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叶韶和治安官出现在一个教堂之前。
教堂和寺庙宫观不同,一般不会在正大门处挂一个牌匾写明这里是什么寺什么宫,叶韶是在教堂旁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了一个单词。
“沉眠?”她读了出来。
“沉眠教堂。”卢卡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解释了一句,“各个城市里用来安置那些失控的神职人员,都叫这个名字,挂在死亡教会名下,因为死亡之神有沉眠的权柄。”
叶韶眉目微暗,没再说什么,跟着走了进去。
教堂外头是黑色的铁门,铁门上刻着一些玄妙的符文,穿过铁门,叶韶有些惊疑。
“你或许会感觉整个人突然发困。”卢卡斯笑道,“这很正常,因为这里铭刻了安宁的符文。”
浅度的安宁叫安眠,深度的安眠叫死亡,对于那些失控的神职人员来说,深度浅度都算解脱。
铁门之后,是一个深黑的建筑,门是黑的,墙壁也涂黑了,走进去,光线也很昏暗,没有电灯或是煤气灯,而是隔一段距离墙壁上就点着一盏油灯,原始得仿佛在上几个世纪。
卢卡斯带着叶韶先到了一个像是开间的地方,给叶韶递了一件长袍。
长袍嘛,披上就是,不用找独立的换衣间,叶韶穿上了,才发现上头绣着死亡教会的圣徽,她看向卢卡斯:“您是厄难教会的治安官,也要穿这个么?”
“在人家的地盘上嘛。”卢卡斯也披上了那件长袍,带着叶韶一路过了好几道门,也经过了好几道安全检查,然后,面前霍然开朗。
底色仍然是昏暗的,叶韶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白天,但此地的“天边”挂着一轮明月,地面上的景致也颇不错,一片宽阔的湖水,围着湖水有供人散步的步道,也有开满了紫藤花的长廊,月影在竹林缝隙之间斑驳,风吹过还有荷花香。
相当顶级的中式审美了。
但在这样的景致中活动的人……穿着的并不是中式衣冠,每个人披着的都是神职人员的长袍,衣服都很宽松,每个人的表情……茫然,暴躁,还有淡淡的死气。
在看到他们之前,叶韶也根本想不到这三个词原来能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他们里面有男有女,有青年有老年,但叶韶仔细分辨了一下,黑发黑眸的人要多于金发碧眼,这也符合叶韶这几天观察的情况——大街上,一样是东方面孔为主,西方面孔占少数的。
就是让叶韶有些想不明白,不知是概率学还是什么原因,西方面孔们,地位好像都挺高的。
这且不说,卢卡斯带着叶韶在湖边漫步,一边走一边给叶韶介绍世界之壁的战况,大小城市发生非凡事件的频率,修士失控的概率,教会为了稳住大局所付出的努力,还有……这些失控人员的“晚年”生活。
叶韶听得很认真,猝不及防之间,十步之外“砰”的一下,叶韶突然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灵气一阵暴动,她按捺住自己立刻掐诀的本能,而卢卡斯则第一时间站到了她面前,没有动。
叶韶定睛看去,暴动的源头是一个坐在湖边长椅上的女人,她的头发忽然仿佛有了生命般的炸开,每根头发丝末梢都张开了一只没有眼皮的眼睛,杀气蓬勃。
然后,她身上的衣服仿佛有了生命,立刻紧紧包裹住了她,她身边的柳树那绿色里带点黑色的枝条也长了长,往下一卷,把那个女人张扬的所有头发都拍了回去。
女人身上一僵,很快,就软倒在了长椅上,柳树先一步撑住了她的头,甚至还多长了两根枝条,像安抚刚睡着的婴儿一般,轻轻拍着她。
她身上突然爆开的气息也因此萎靡了下去。
但这终究是才发作过,很快,就有同样穿着神职人员长袍的人抬着担架过来,用约束带捆好,把女人抬走了。
“她会去哪里?”叶韶问。
“在房间里休息两天,会有专门的擅长精神治疗的修士去看她。”卢卡斯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如果精神状态能相对稳定,就仍然生活在这里。”
这话明显有问题啊:“如果不稳定呢?”
卢卡斯没说。
叶韶抿了抿唇,也没有再问了。
用约束带捆缚到死。
或者直接处死,给曾经的战友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了解到这个程度的人。”两人沉默着顺着湖又走了一会儿,叶韶问,“还会选择修道院吗?”
“大部分还是会的。”
“觉悟这么高?”叶韶问,“没有人害怕吗?”
卢卡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回答叶韶的是:“他们说,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园。”
很平淡的一句话,但叶韶还是抬手抚了抚自己闷闷的胸口。
“叶小姐。”卢卡斯转向叶韶,“该参观的也参观了,现在我问你,要进入修道院吗?”
这简直比求婚的场面还要命。
因为这真的会死,会疯,会下半辈子半身不遂,会遭遇到世上最大的恐怖和绝望,偏偏还退无可退,因为后面就是家。
叶韶想回答“好”,但才一张口,还未发力,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看得出来,这一处湖泊秘境实际上就是死亡教会布置出来的阵法,但现在,这个阵法摇摇欲坠。
“怎么了?”卢卡斯才动这个念头,他手上最先进的光脑便已经把询问的消息发了出去。
沉眠教堂方面也很快有了回复:“他失控了。”
没有解释“他”是谁,但卢卡斯秒懂。
这个时候就不适合参观了,卢卡斯也不是非要现在就要叶韶回答是否愿意,右手微垂,一块符咒落到手中,他将灵性注入符咒,左手往前一伸,便打开了一扇门。
他飞快按住叶韶的肩膀,两人前后脚迈进了那扇门。
门通往沉眠教堂的会议厅,那里已经聚集了在沉眠教堂工作的一干主教神父修女,会议厅的一侧是极大的一块玻璃。
玻璃外能看到月光下蔚蓝色的大海。
靠岸的方向是一片沙滩,沙滩再往岸边是一栋纯白的别墅,别墅的草坪上还种着一大片玫瑰花,配合着天边的弯月和不远处的海洋和沙滩,非常的梦幻。
现在的重点不是别墅,而是大海上有一片又一片恐怖得仿佛海啸一样的波浪在拍击那片可怜的沙滩,玫瑰花们显得摇摇欲坠,就是那纯白的别墅,都似乎在这样的天灾之下瑟瑟发抖。
卢卡斯在这儿还是有几个熟人的,当即找到了一个神父,问:“去请她了么?”
神父点点头:“第一时间就去了,应该快来了。”
卢卡斯这才微微放心,再回过头来,才想给叶韶说点什么,便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会议厅中的一干人等都朝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
“是她?”叶韶低低嘀咕了一声。
——是昨日在公园里窥视了自己记忆的中年女子,不过身上的气息已经有了相当的变化。
她变强了。
她身边还有一位神父陪同,低声给她飞快地解释着什么,刚才叶韶一路进沉眠教堂时多搂了一眼,那个神父应该是沉眠教堂的负责人。
她的身份似乎比本地神父高得多,因为很明显她并没有多认真在听神父的汇报,而是三步两步地赶过来。
会议厅的一干人等都立刻给她让出路来,叶韶也赶紧随大流让路。
女人目不斜视往那块玻璃处走,人好像都要急起火了,在路过叶韶面前的时候还是微微慢了一步。
但她究竟是没对叶韶说什么,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人很快就到了那块巨大的玻璃之前。
她伸手按在玻璃上,手上有了和卢卡斯刚才“开门”时一样的动静,一阵璀璨的星光过后,玻璃被开了一扇门。
腥咸的海风顿时灌入会议厅,
她飞快通过那扇门,走到了沙滩上。
她一走,门就消失了,叶韶看向旁边的卢卡斯:“她是……”
卢卡斯回答:“厄难教会在夜城总负责人,冷文瑶阁下。”
叶韶为这么高身份的人竟然会来见自己咋舌片刻,又低声问了一句:“可这里不是沉眠教堂吗?”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死亡教会的地盘,无论是有人失控了,还是有什么大邪祟偷袭,来处理的也应该是死亡教会的主教吧。
“这里是沉眠教堂不假。”卢卡斯轻叹,“但失控的人是冷女士的丈夫。”
叶韶愣住了。
在卢卡斯的解释里,连这个沉眠教堂都是为“那个男人”而建。
他是金丹巅峰,在世界之壁值守的日子里,手底下不知死过多少恐怖的邪祟,其威名让教宗都为之侧目,曾经好多人都认为他很有希望成为一位元婴修士,甚至有可能继承教皇的位置。
但是人生无常,谁能想到那样有大好前程的人,说失控就失控了呢?
所以人生呐~
该吃吃该喝喝[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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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求婚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