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荆棘球的战斗持续到傍晚,以巫佑满手血泡作结。
一天下来耗光所有存粮,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一样的巫佑一脸麻木。
“说好的我是主角呢。”
凡穿越必主角,实在不行也是大反派或者重要配角,但谁见过以上角色在新手村使用自己的金手指时如此狼狈啊!
巫佑经历了有史以来运动量最大的一天,这该死的荆棘球并没有长成好砍的模样,它有着几十根粗细不一的枝条,团成了颇具美感的花苞型,乍一看去像不能食用的诡异版包菜一类的植物,但,包菜与地面只有一根主茎,这个荆棘球它、它……
它几十根枝条都是直接从土里钻出来的啊!
它还带刺,拔也不敢拔啊!
而且从它刀枪不入的表皮来看,拔应该也是拔不动的。
在用砍刀和这木质化的荆棘条决一死战无果后,已经进化到善用工具、制造工具、搭配工具的智人巫佑尝试了各种可能有用的工具和组合。
最后只有菜刀逃过一劫,而巫佑也终于试出最好用的工具——锄头。
虽然这荆棘球半人高还带刺,怎么想都不好挖,但这是目前巫佑能给出的最好攻略了。
他被震得脑子嗡嗡后转换方向,先用砍刀砍掉外层枝条的尖锐利刺,再在边边角角使劲挖,终于在双月显现虚影的时候成功挖掉一颗荆棘球。
……这效率也真够低的。
巫佑面无表情,就这战果还是建立在这诡异植物没有根茎的情况下,要是有和树一样又密密麻麻抓住泥土的根须……这活干到明天也干不完。
这时候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它不守科学了。
要是守科学,它决计不会仅在地下十五厘米,但同样的,它也不会硬成这副模样!
给他变成一刀一大把的好砍模样啊!
不过今天的巫佑是没力气争吵了,他看了眼脏兮兮的自己又看了眼穿着可爱小碎花的床,纠结许久还是选择睡在地上。
他实在不能接受床被他睡一觉变成野人窝!事关尊严!
才不是不睡上去就不会发现自己有多脏呢。
要不是没有水……
昨天还是白白净净糯米团子的巫佑仅用一天时间就把自己变成了脏脏包。
他最后的倔强是给自己换了套衣服,再用换下来的衣服铺在地上,勉强干净的那一面对着自己。
在困意里他迷迷糊糊想,自己拿的不是农场主剧本吗,怎么现在完全是荒野求生的走向啊。
他用皱眉表达自己的不忿。
体力消耗巨大的巫佑一觉睡到中午。
强忍着动一下就发出吱嘎抗议的僵硬骨骼和酸软肌肉,巫佑一步一挪走到门口审视他昨天可怜的战果。
一块小小的松软土地,是游戏里能种两株植物的大小,一旁是巫佑勉强摆整齐的荆棘条和堆成小山的刺,想来会是很好的柴火。
前提是他能活到用柴火那天。
巫佑神情冷漠。
昨天他被鬼迷心窍,只看到明码标价的好处没看到藏在暗处的剥削条款.
“想要的都会被种出来”,看起来是个大好处,仔细一想全是坑!
比如种植周期,期间所需肥料灌水等等,它统统没标出来!
一块大馅饼,里除了肉全是毒,还不一定能吃到,偏偏他走也走不掉还得靠这微妙的只字片语活下去。
巫佑表情冷得吓人,一字一句对着空气放狠话:“祈祷你没耍花招吧。”
要是连那句好处都是虚撰出来的谎言,巫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匹夫之怒血溅五尺。
他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想干什么,但还是能尽自己所能捣捣乱。
总之不会让那人好过!
饥饿和过度劳动让巫佑的脸颊越显苍白,同时那本就比常人大上一圈的黑眸越显明亮,少年于此撂下狠话,转头就拖着疲惫的躯体到处找种子。
事已至此不是他先种出食物就是他先饿死,不肯坐以待毙的少年翻来翻去,从显眼的柜子找到床底,又从床底找到屋顶。
一无所获。
巫佑简直要冷笑出声。
众所周知种地种出东西他起码需要种子,而没有种子,神仙也种不出来东西。
巫佑面露凶光,绘声绘色。
“我口口口,你这个假冒伪劣农场主种田游戏,老子真是口口口才信了你的虚假宣传,我口口口!”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终于,在来到异世第二天,巫小佑同学对这个世界献上最衷心的祝福,虽然听众只有风、草、荆棘与土地,但它们都听得很认真。
而由衷的祝福最是消耗体力,在实在没招后,巫佑象征性撒了两个荆棘碎末丢在土地,把他们当种子种了进去。
科学不行就来玄学,巫佑已经从一开始纠结种开荒神器还是必备食物转向只要种出来什么就好,只要是个从土里冒出来牙齿能咬动的东西,巫佑真的不挑。
饥饿最是难挨,仅仅一天巫佑就有些受不了了。
今晚他没能顺利入睡,胃传来的灼烧感让他面色不善,灵敏的听觉让他发觉环绕他的只有枯草被风吹动的哗哗声,连昆虫振翅声也无。
这意味着哪怕他能下得去口,也没有昆虫给他啃。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没有水。
他出门是习惯带水的,但请假回家时太匆忙没带杯子,待回家后又是饮料又是饮水机的根本用不到拧瓶盖的水杯,又想着高铁检查太麻烦也就没花那个钱,不想现在闹水荒。
他的眼睛透过缝隙直直望上双月。
刚来时的那个夜晚,双月高悬于天,都是巴掌大的小月亮,彼时夜晚被均分为两半,小床都得竖着切。
只是一晚没注意,月亮就变了个样。
血月明显瘦削,像原世界那里的月亮一样慢慢变瘦,而蓝月则是越发圆润,比先前胖了两三圈。
就像蓝月在吞噬红月。
那待一方被吞噬殆尽后另一轮月亮会霸占夜空,成为独一轮的月吗,如若不然,被啃食的月又怎么重新出现在夜空上呢。
无人给他答案,他只是看着两轮月亮越发饥饿,好容易挨过这饿劲,他也就昏沉睡去了。
双月在天空微微震颤,引起看不见的潮汐。
巫佑不知道,在那个红月与蓝月女神尚在的神之时代,分别信仰两位女神的信徒是这样颂唱双月的此消彼长:
「披红纱的女神来了,祂带来新鲜的食物和满腔热情,这热情让披蓝纱的女神无从招架,只能羞怯地一退再退,直直躲到黑夜母亲的怀抱。
然后尊贵的、至高无上的神之子来了,祂笑着拉出蓝月的神,再一步一步引祂走向红月。
祂将象征智慧的智慧的书籍交予蓝月,从此蓝月便再没放下,祂从中学习到智慧,便也学会如何面对和夜晚格格不入的炽热的红月。
一步一步,智慧的蓝月将心中情感吐露,又一步一步,骁勇的红月也羞怯地回家去了。
神之子再度降临,祂把弓箭交予红月,红月用它猎到林中最狡黠的狼,又带着新鲜的食物和满腔热情去找蓝月。」
*
巫佑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忙到飞起,耳边还叽叽喳喳响个不停,他马不停歇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滚进了水池子里。
冰冷的触感让他一下惊醒,本就模糊的梦更加觅不到踪影。
梦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被打湿的衣服是真的。
他听着雨滴敲击地面的声音,然后抬头看见正在下小雨的屋内。
巫佑、巫佑已经麻了。
爱咋地咋地吧,他现在要啥啥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就是屋外大雨屋内小雨吗,有啥不好,还解决他喝水问题了呢。
他在湿润的泥坑附近坐起,眼神都没给被泥浆覆盖的衣裳一个,拿起这木屋里零星几个破碗破碟出门接雨水,路过小床时还把超幸运没淋到雨水的被子床垫枕头一股脑丢进空荡荡的柜子里。
他可以不睡,但不能没有干燥的被子。
在屋檐下放好碗碟,看着愈演愈烈的大雨巫佑大大方方走到雨里洗了个澡,顺势还把脏了的衣服就着雨一起洗了。
水的问题靠这场雨解决了,巫佑脸上却没半点喜色,因为他没有吃的啊。
有水没食物,人最多可以活多久来着,最高记录是五天,还是七天?
一边洗着,巫佑一边胡思乱想,至于洗雨水澡会不会生病……
还是别想那么长远的事。
淋湿的碎发软软贴在少年白皙的额头,遮住了那过于冷静的眼神,耳垂上的逆十字也被雨水冲洗,滴滴答答将雨水顺着肌理落进深深的锁骨窝,那里已经是两汪深潭了。
不投入任何感情,纯然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看作一个单机农场游戏,那么第一步为了吸引玩家他就不会让玩家种不出东西来。
可能前期为了欲擒故纵激起玩家逆反心理故意将新手关卡难度调高,但也绝不会给玩家死局。
考虑到这是种田游戏,那就是不可能让玩家辛苦开荒后连一根草都种不出来,在早期的小游戏里,更是会把首批种物收获等待时间直接一个时间**跳过,让玩家体会到收获的快感。
特别是在荒岛求生的背景下,开局杀更是不可能,一般不作死新手教程起码是能过的。
巫佑自问没作死,并且再三翻阅记忆确认自己是新人玩家,那开局杀就更不可能了。
那就是另一个糟糕的方向了。
拉人来并留下这强烈指导性的言语,不过是给沙漠中的远行者一个虚妄的目标,让他朝着空洞的绿洲奔走,在跋涉中消耗宝贵的性命。
无厘头却意外符合某些奇奇怪怪不知名存在的恶趣味,满足他们玩弄他人的恶癖。
唰唰唰。
巫佑在屋檐下抱着挖地挖到的石头开始磨刀。
对付恶人,最有效的反击往往不被法律所容,但耐不住这法子实在好用。
特别在自己身心都收到极度摧残的时候,反应过激也不是不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