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雪，星期八 第26章 稠密

简溪跟着班里的同学走到操场内圈等比赛开始，她看着这偌大的操场，人群来来往往，在她的印象里四百米的操场是没有这么大，四百米的红色跑道外，还连着篮球场和排球场，另一半则是看台，一直延申到与后山齐平。

一眼望去，辽阔无比。

校运会的一千五算是个大项目，简溪想起以前学校的比赛，参数的人都是枪响一上来便就在冲，她感觉她们不像人类，进化了。

枪声响起，跑道开始被清场，边缘人群自动围成一道人栏，人群后是闲聊走动的学生，枪声响起，她一看，嗷，原来到哪里，都是开头就冲吗？

十一月下旬的空气已经很冷了，简溪跟着六班的人在移动，看着江喻混在她们之中，不是最前面，也不在最后面，心想呼吸一定很难受，毕竟空气是凉的。

班里的同学开始渐渐离开，逛到其它地方去了。柯岚和于陇回来找简溪了，三个人在内圈跟了一段江喻给她加油，而后就呆在终点的位置等她了，三人靠在一块闲闲地啃着班主任发的香蕉。

到最后半圈，简溪把手上的东西先拿给柯岚和于陇她们，挤到了最前面等着。她们级一共有30个班，两个艺术班因为去北京集训没人参赛，所以这次初赛有 28 个选手。她看着江喻从第五名慢慢加速，在最后冲线前面人都再加速的情况下跑到了第四。越过终点线后，简溪直接跑上前去让她靠着自己。

江喻呼吸声还很重，勉强推开她，断着气说：“离我远一点，我出汗了。”

简溪有点郁闷：“什么？”她扯下了江喻的推开她的手，让她往自己身上靠去，拍了拍她的背：“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于陇跑上前来，扭开了矿泉水示意江喻先漱个口再喝，江喻摆了摆手，头抵在简溪的肩膀上缓气：“…等一下…”

忽而，手心被塞了一个东西，简溪在她耳边道：“奖励。”

“待会先喝水。”

“我们慢慢走一走？别一直站着。”

江喻握住那颗糖，轻笑了一下，闻到简溪衣服的味道，呢喃道：“一分钟。”

“再让我靠一分钟。”

六班的人走过来了，围着她们嘻嘻哈哈庆祝跑到第四名了，塞给江喻老班给的香蕉，然后去下一个项目准备检录的同学那里打气了。江喻依旧挂在简溪身上，旁边柯岚和于陇落后半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陪她们慢慢走，不知不觉都快散歩到篮球场去了。

直到江喻感觉到呼吸好很多，不再听得到心脏咚咚咚跳时，才缓缓离开了简溪身上。

她们四个走在操场的边缘，一袭风，竟在喧嚣中化作静默无声。

青春比风更不能留下什么，甚至不在皮肤之上停留回转，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她们才意识到这件事。

日子温柔而迷惘，原是一天就是一天。她们走着说着无关痛痒，却也绕不开学习和学校的琐事。

第二天的校运会走得勤快，如字一般写了就完。结束后又是晚修，黄昏是粉色的，又转为紫色，而后才缓缓落了灰。

课桌前不乏低头思索的姿态，暮秋的天着实开始冷了，好几个人在说着为什么不早点举行校运会，一跑步呼吸都要过不来了，肺里都疼。

不知道大家是否都明白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虽然冲掉了一次周考，但是是最后一天了，最后一次校运会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大家在一起晚自习前格外“荼蘼”与热闹。

铃声响起后英语练习的广播听说已经开始放了，后排还有两个人在打羽毛球，走廊上还有人在读书，饮水机边的台子上还有三个人拖出来了凳子在吃泡面。

一个普通的高三晚自习，一个紫色的高三晚自习。班里总是一团一团地玩，但一到了课堂上，大家又默契得发人，突然静下，突然提醒老师下课了，突然叽叽喳喳，总之，简溪原一直以为，她不会再融入什么了。

在繁忙的一刻里，她突然觉得，如此也好，北方也好。

二十一世纪东亚人创造出的青春疼痛美学，是一种冰冷的文字和温热的生命在桎梏里发生出的矛盾又和谐的反应。

是一种热烈与冷寂彼此纠缠的拉扯，

是一种破碎与圆满反复撕扯的怅惘，苦涩又甜蜜的矛盾。

于是简溪安慰自己，不过沧海一栗。

人类的躯体在真空无法被氧化，她来自于哪些颗粒子或行星的重组？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面前书本上的文字。

周末，只有周日的周末。柯岚这一周请了周末假，回了家。

“我回来了。”柯岚拿出钥匙开了门开了门，丢下书包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妈妈和爸爸同时抬头，开口：“回来了啊？”妈妈起了身：“饿了吗？要不要煮碗面你吃？平时有在好好上晚自习吧？”

“嗯。” 柯岚拎着书包往房间走，脚步没停。

妈妈：“你有在好好学习吧？”

柯岚：“都说了有了。”

妈妈：“你要好好努力知道不，当然努力了就好，重要的是努力，不要复读哈，一定要考上好大学哈。”

爸爸从手机屏幕上拔出脑袋来：“怎么了？柯岚最近有考试啊？考怎么样？”

柯岚：“嗯……”

爸爸：“你们学校老师会找你们谈话的吧？做一些成绩分析的吧？”

柯岚：“嗯，之前和你们说过一次了。”

爸爸：“哦，那你要多说啊，不然我们怎么知道，努力读书不要骄傲哈，继续努力，努力考个好大学哈。”

柯岚站在房间门前犹豫了一下说报网课的事情：“呃…那个……”

但是她的话被爸爸打断了：“我们辛辛苦苦赚钱送你去读书，不要像你哥那样浑浑噩噩，每天就知道睡觉，知道不？”

“你在学校，不知道现在行情本来就不好，” 妈妈在厨房搭话，“到处都要花钱，养你们俩，哪哪都是开销。”

爸爸手机里的短视频声音没有暂停，挤满了客厅和她们的对话里，柯岚以为卸下了背包，肩膀就不会累了，但还是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压住了她的肩膀。

那些想说的话，最后还是盘旋消失在她的脑海之中。

好想一个人待着，然后，拥有自己的一间房子，柯岚强迫自己抛弃那些情绪。

对，有进步就行，要多夸夸自己。我的能力，我的做题能力还是有在一点点的提高的。

但是，如果额外听网课的话，会不会提高一点？毕竟数学老师讲得和念答案没差……

可是，如果我能像简溪那样有那么好的适应能力的话，

如果我能像江喻那样有主见，对自己在干什么都很清楚，

如果我能再做得好一点的话，会不会，都会好一点。

如果我也能成为耀眼的人。

空空如也，柯岚只是看着，不管是对自己的期待，还是表露情绪的期待，可最后充斥她内心的还是卑怯。

所以就算失败，也不会有什么东西失去，对么？

所以跑起来反而会轻松一点，对么？

好困，但是，再坚持，再坚持一下吧。虽然她知道大学也是痛苦，但是，再坚持一下吧。

柯岚坐在书桌面前，看起书来。良久，手机震动吵醒了她，她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她看到是于陇打了电话来，接了，“于陇？”

于陇：“从你离开学校，到现在，私信和群聊一个没有回复，你是不是和家人吵架了？”

吵架？她苦笑了一下，扮好语气：“没有啊，喂，不会又叫我回去的时候带奶茶吧，不要你自己点外卖。”

楚莹的声音从于陇手机上传来：“喂，我们在这里。”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柯岚沉默了一会：“嗯，不大开心，就是那些话呗。”

于陇：“别听，别管，记得回消息，听我的就好。”

柯岚傻笑了一下：“好好好……”

楚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啊老师来了。”

嘟—— 通话挂断。

同样的夜，江喻打了电话给妈妈，听到她说今晚不回来出差了，要明天上午会回来。挂了电话后，她没有多思考什么便拿了衣服去洗澡，出来后也没有再读点什么，直接到床上去睡了。

凌晨一点，江喻没有睡着，她拿起手机简短打了两个字发送：

“简溪。”

两分钟后，简溪回复了消息：“怎么了？”

江喻：“你上次说”

下一句话还犹豫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简溪就已经发过消息来了：“开门了，过来。”

江喻看到还没打完的字，发呆了良久，才将自己从床上拖了起来。她走到门口，关上自己家的门，打开简溪已经为她留好的门。刚一打开，就看到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窸窸窣窣的综艺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简溪和小姨在茶几边吃着东西，小姨抬头看到她来了：“小孩，你自己去拿个碗和筷子。”

江喻稍作犹豫，最后还是照做，去拿了一个碗和筷子，走到简溪身边坐下来。

小姨拿起小锅里剩下的面，刚要倒进碗里的时候，停住了，思索片刻道：“你直接用锅吧，两包面我们加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刚好多出一人份。”

小姨：“想喝点小甜水，可是这个点外卖都关了。”

简溪动没动一下，眼睛还在投屏上：“冰箱里还有椰子水。”

小姨也懒得动，懒洋洋道：“你去拿。”

简溪：“不要。”

江喻：“我来去吧。”刚要站起来，被两个人同时压下，小姨：“我去拿我去拿。”

“江喻你要喝什么吗，有椰子水，可乐，益力多，橙汁。”

简溪先摆摆手：“我要益力多。”

江喻：“可乐。”

小姨：“好。”

小姨边拿过来边顺口问：“明天周日你们去图书馆的不？”

“中午我朋友会来吃饭，要不要一起。”

简溪：“不知道，再说吧。”

凌晨两点，客厅已经收拾完恢复原状了，小姨本想来简溪房间找她问点东西，一开门看到江喻在地毯上铺了一床被子，张口便把江喻拎起了，对着简溪说：“让朋友睡在地上？”

江喻乖乖的立刻摆摆手：“不是的小姨，是我自己要睡地上的。”

小姨揉揉眉心啧一声：“别废话，有客房可以睡，再说了，两个女生一张床睡会死啊。”说完一弯腰捡起枕头，一把把枕头扔到床上，“睡觉哈。”

简溪已经困不行了，挪了挪位置，胡乱拍了拍一边，示意她上来：“江……喻……”

小姨关上门后，简溪埋进被子里，听到旁边的人窸窸窣窣了不到一下，便消失了，后来才又回来。

被褥里还有简溪的温度，江喻看到她睡着了，小心翼翼上了床，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爸爸发的消息，良久才回复。

她感受到简溪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在睡觉。

江喻放下手机后，转过身来看着她，良久，在克制什么，最后还是靠近了她一步。

低缓的呼吸，被子与肌肤之间的温柔。

不得不说，简溪必比想象中要更单纯，更容易害羞，更无所谓。

她有的时候甚至希望简溪是学习不大好的，这样才能更主动地依赖自己。但简溪足够优秀，足够有解决问题能力，也总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复盘学习。

真的是…完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完全确信了自己的某种情感，不是转瞬即逝的，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的，必须被她完全拥有的感情。

爱欲

就像是生命如影子。

北方那么大，文字那么稠密，连夜里的海水都是黑色的，密的，城市一般大的秘密，藏在了心脏一方。

一切隐在被窝里。

《All the Stars》

请多多给我评论吧[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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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稠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