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晴姨,这么亲昵的称呼?
冬宜虽不是什么封建老东西,也不在乎阶级地位那一套,但这个世界就是有人掌握着生杀大权,随便一句话,就可以碾死一个人。
冬宜略低了低头,“民女不敢。”
“我还是喜欢你方才那般不卑不亢的模样。”
萧晴看向冬宜的眼神充满欣赏,“青莲说你的生意做的不错,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场生意?”
做生意?
冬宜愈发觉得看不透这个慧安公主。
初相识那日,她便透露出亲近和蔼的模样,冬宜当时也悄悄观察过明王府众人的表情,大家对公主流露出来的亲昵和喜爱都很诧异。
可见公主平日里虽然性情随和,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想必也不易亲近。
如今她却对自己如此与众不同。
她到底图什么?
冬宜茫然道:“公主想做什么生意?”
慧安公主看了眼天色,遗憾道:“今日天色已晚,有些事情一两句说不清楚,改日你若有时间,我想请你去飘香楼一聚,咱们边吃边说,怎么样?”
看慧安公主的态度,似乎她所图之事,不是什么小事。
但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能帮得上堂堂慧安公主什么忙?
不过上次解救二哥的时候,借用了明王府的名声,不论公主所求为何,只要她能帮忙,就一定帮,就当还人情吧。
冬宜点了点头,道:“后日公主有空吗?”
“好,就后日。”公主道。
约定好时间,冬宜便拉着牛车往城里去了。
没过多久,牛车停在了一家花坊门前。
春意坊门外正在招揽宾客的伙计,瞥见熟悉的牛车,顿时眼睛亮起来。
“冬宜姑娘,你可来了,我们掌柜的听说你今日要来,甚是欢喜,她已经在后院等候多时了,你快请进吧!”
伙计热络的态度让冬宜惊讶。
她将牛车拴在门外,跟着伙计进了门。
春意坊是一家花店,冬宜被馥郁的花香味儿包裹起来。
只是临近寒冬,店内的花卉绿植不算多,倒是后院摆着各式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赏心悦目。
伙计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姑娘上次送来的唇膏很得世家贵女们的喜爱,连带着店里的生意都好了很多,如今正是赏菊的好时候,店里最近又新进了一批菊花,正想着再问姑娘买一些唇膏,到时一起出售。”
冬宜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春意坊的店主姓孟,冬宜不知道她的名字,上次匆匆一见,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
当时,冬宜大着胆子进来推销自己手工制作的唇膏,险些被当成招摇撞骗之人送进官府。
那时伙计们押着她往外走,正遇上外出归来的店主。
冬宜挣脱伙计的禁锢,将装着唇膏的盒子塞进了她的怀里,“店主,劳烦您有时间试用一下这款唇膏,我相信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孟店主见她是个女儿家,并没有为难,还让粗鲁的伙计跟她赔礼道歉。
冬宜来去匆匆,连自己的地址也没有留下。
上次来明王府还钱的时候,冬宜先行来到春意坊,只是不巧孟店主又出门去了,于是她便让伙计传话,说今日她会登门拜访。
进了屋,桌上摆着茶点,孟店主起身相迎。
她穿着一身青色长裙,淡雅素净,或是长久与花草为伴,她身上隐约透着浅淡的花香气味儿,气质古典,容貌出众。
“店主你好。”冬宜露出乖顺的笑容。
“我叫孟,名流萤,年岁略长于你,日后咱们常来常往,彼此便姓名相称如何?”
“好。”
日后要做长久生意,必定不能生疏。
冬宜道:“我叫冬宜,以后我便叫你流萤姐姐。”
简单客套了几句,冬宜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方才听伙计说,您还想再买一些唇膏是吗?”
“是,不过……”
流萤脸上露出几分充满深意的笑容,“我不只是想买唇膏而已,飘香楼的厨娘陈玉柔,姑娘应该认识吧?”
冬宜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流萤忽然笑出声,她连忙解释道:“姑娘莫慌,实在不是我私下打探你的消息,玉柔是我闺中密友。”
之前,冬宜留下唇膏,流萤试用过后,觉得不错,便拿了一盒送给陈玉柔。
如此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当时,陈玉柔忽然问起唇膏的主人,可流萤连冬宜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便简单描述了几句冬宜的长相。
奇怪的是,陈玉柔偏偏确定流萤口中那人,就是她所认识的冬宜姑娘。
也是这个时候流萤才知道,冬宜找过的买家不止她一个。
只是冬宜卖给陈玉柔的东西,不是唇膏,而是菜谱。
也亏了这些菜谱,让飘香楼的名气在短短一年内青云直上,渐渐成了京都世家权贵们最爱去的酒楼。
就连陈玉柔都成了京都最炙手可热的厨娘。
寻常人家若想请陈玉柔入府侍宴,提前预约都未必能排得上号。
流萤解释完前后因果,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我想直接买下姑娘手里的配方,你意下如何?”
或许害怕冬宜拒绝,流萤随即又补充道:“我诚心相交,所以绝不让姑娘做赔本的买卖,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还请姑娘好好考虑一番。”
流萤倒是坦诚。
所谓受制于人,便是流萤知道,若唇膏真的成为世家贵女们争相追捧的东西,必定会风靡京城。
到时候万一冬宜坐地起价,春意坊岂不是会变成被动的一方?
冬宜自然也可以找别的买家。
但流萤也确实有些舍不得。
所以她从一开始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想跟冬宜做个长久的朋友。
冬宜倒是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好,流萤姐姐出个价吧。”
“啊?”
流萤忽然傻了眼。
她没想到冬宜竟如此爽利。
“倒是我多心了。”
流萤端起茶杯,正色道:“冬宜妹妹干脆利落,请出价吧。”
冬宜:“三十两。”
“三十两?”
流萤做好了冬宜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只要了三十两。
“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在我眼里,它就值三十两,姐姐若觉得可行,咱们立即拟定契约,签字画押。”
冬宜眼神真诚。
其实冬宜找上流萤并非偶然。
之前她就曾听陈玉柔提起过流萤。
流萤也曾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家中突遭变故,一夕间父母双亡,兄嫂殒命,还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
曾经爱她如命的未婚夫也变了嘴脸,说她若要进门,只能做妾。
流萤丢下一句“绝不做妾”,便断了与未婚夫的往来。
从此,她将兄嫂的儿女看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孤身一人,迈进商行,从国公府侍弄花草的低贱婢女成为了如今春意坊的大店主。
不仅如此,她还出钱建了一家私塾,用来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让他们读书识字,得以平安长大。
只是近些年时节不好,花店的生意也不好。
最近因为冬宜带来的唇膏,才让春意坊这个名字,在世家贵女中间火热流传了几日。
同为女子,冬宜深知女子行商不易。
她也敬佩流萤的为人。
所以,不是这个唇膏只值三十两,而是流萤这个朋友,更值得冬宜相交。
拟定好契约,冬宜当即将提前备好的配方交到了流萤手中。
“流萤姐姐,生意兴隆。”
看着冬宜挥手远去的背影,流萤冰凉的心重新被熨贴的热乎乎的。
玉柔说得对,冬宜姑娘的确与众不同。
一晃时间又来到了后日。
冬宜记得跟慧安公主的约定。
晨雾未散,冬宜将野兔皮毛缝制而成的手套,小心翼翼放在了父母房间的桌子上。
天气越来越冷,柳瑞总担心家里的柴火不够多,近几日从山上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之前二哥不忙的时候,也会和父亲一道上山。
近日也不知怎的,二哥似乎有意躲着冬宜。
清早冬宜要出门时,他便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等冬宜回来的时候,他又不知去处,总是很晚才归家。
冬宜算着时间,特意等在门外。
果然没多久,院子里便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柳顺成蹑手蹑脚的关好门,一转身,对上冬宜冷冰冰的眼神。
“二哥,去上工吗?”
“你怎么……”
柳顺成表情慌乱,忙低下头,“对对,我去上工。”
说完就要开溜。
冬宜猛地攥住柳顺成的衣领。
冷风掠过,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儿钻入了她的鼻腔。
冬宜拧着眉凑近柳顺成嗅了嗅。
“你身上什么味道?”
“哪有什么味道?”
柳顺成忙推开冬宜的手,后退三步远,避着冬宜的眼神,盯着地面道:“我还要赶去上工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冬宜默不作声。
柳顺成快步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冬宜抿了抿唇,沉默的跟了上去。
柳顺成出了巷口,径直奔着村东而去。
那根本不是去上工的方向。
冬宜跟着柳顺成一路来到村东的一处破落院墙外。
这里原先是二爷爷的住处,二爷爷也就是父亲柳瑞的亲叔叔。
二爷一生没有娶妻,无儿无女。
后来他去世之后,这处院落就空置下来了。
二哥来这里做什么?
柳顺成停在院门外,谨慎的朝着四周望了望,见四处无人,还郑重其事的伸手理了理头发和衣饰,最后才叩响了门。
没过多久,破败的院门打开,一位穿红着绿,身材曼妙的女子对着柳顺成露出娇嗔埋怨的表情。
“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