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奶糖 第88章 87天台

实验楼B是老楼，楼层不高，和正常居民楼小二层差不多大小，正在扩建中，已经有部分拆卸，这里的外置楼梯都拆到一半，露出残破的砖石和水泥。

b大面积很大，所以翻修扩建的事情总有发生，这些区域基本不会有人来，还会在外面加上围栏和施工标语。

温存几人一起过去的时候，这里乌泱泱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和老师，还有一些保安在维持秩序。不过学生们动作幅度并不大，只是在小声窃窃私语。知名高校的学生素质相对较高，保安也只是站在围栏附近。

“联系了警察，在路上了。”

“这个学生精神崩溃了，估计会上谈判专家。”

“他是哪个院的，那个女人是谁？”

那是个男学生，站在天台边缘，挟持着一个短发的中年女性，在女人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女人面上充满恐惧之色，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开口叫了声“救命”，男学生动了下刀刃，她尖叫起来，底下传来一阵惊呼。

“我知道他！他是我们机械的学长，成绩很好，是保研的呢！天啊！他在干什么啊！那个是他的导师啊！”

“同学，还请你冷静！”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穿过去，来到天台正下方，声音沉稳有力：“生命只有一次，希望你能珍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是副院长，我的职权很大，有能力帮你解决绝大多数的困难！”

“副院长都来了！”

“你真的能解决吗？那为什么我还会遇到这种事！”男学生十分激动，声嘶力竭：“我的导师李艳，她吞了我的论文成果，连挂名都不给我！还让我给她带孩子！用我的研究经费去买包！她甚至还性骚扰我！除夕夜，她让我拿着她要送给领导的挂画去她家，然后呢？她试图□□我！你们给我安静！对！你们有什么好惊讶的？啊！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你不是副院长吗？你不是权利很大吗？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像个瞎子一样！她这么多年害了多少学生！你们有没有调查过？！”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都别活了！全他妈都别活了！”

“重点大学，高级知识分子，著名教授，讲师风师德，育国家栋梁，是这样对吧！是这样对吧！”

“同学，你别激动！你说的一切事情我们都会详细调查！”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人群散开一条路，那男生看向台下，忽然就和温存的目光对视。

温存一愣，阳光过于强烈，他这才第一次看清这学生的脸。

“别上来！警察来有什么用？”男生大笑起来：“我疯了，看不出来吗？我他妈已经疯了，你们最好别试图和疯子讲道理！”

“谁敢动一下，我立马杀了她然后自杀！不信你们就试试！”

“李院长，外面有不少记者要进来，已经全都拦住了，但很快大平台的记者就会过来……”

“同学，你千万别冲动！”警察说道：“想想你的父母……”

“得了吧！”男生打断他：“别搞那一套！”

“我爸妈养了我24年，结果我在这里给这个女的当牛做马！凭什么！她的学术成果有多少是她自己的？！你们验证过吗？！”

男生哭了出来，声音里充斥着愤怒：“我以为我能熬过这三年的，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可以熬过去的，熬过去就出头了，就能顺利毕业，可是她居然想和我睡觉！她有病！她根本就病得不轻！她根本就不配做导师！”

温存微微眯起眼，他听到，在男生说“她居然想和我睡觉”时，底下的学生里，传出了几声突兀的笑声。

“同学，学校会严查这件事，给你一个公道的，对不对？你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呀！”

男生咬牙切齿：“我已经不想解决什么问题了，我只想让她去死！”

“坏了。”井雨说道：“他确实精神不正常了。”

“这咋办呀？”白灿灿攥紧了虞诚的手，声音发抖：“我感觉他真的要杀人，天呀，他不会把那个女老师割喉吧？”

虞诚：“像这种，必要时有可能会直接击毙。”

“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白灿灿说道：“他好惨啊！他真的好惨啊！”

“同学，请你再冷静考虑考虑，你真的没有任何诉求了吗？或者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你可以和我说。”谈判专家说道：“我不熟悉你们学校，我是一个局外人，有任何想说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男生目光看向温存的方向，开口：“温存，你能上来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温存：“……”

我懂了，温存心想，这就是主角光环，不然这件事和我有个屁的关系，我不过是除夕夜手欠给他递了一包纸巾。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温存身上，这些目光汇聚到一起，犹如实质一般，顿时让温存觉得头皮发麻。

白灿灿震惊了：“存宝！你认识他呀？”

温存摇头：“不认识。”

“那他叫你干啥呀？”

井雨：“要去吗？”

“没事。”

众人再次开路，温存畅通无阻地走到最前面，谈判专家：“你认识他？”

温存：“不认识，除夕夜路上遇见他，他抱着画，路面有积雪，他很怕画有磕碰，冻得直淌鼻涕，我给他了一张纸巾。”

副院长记得温存是新生代表，赶忙说道：“这是我们心理学系的高材生，刚从斯坦福留学回来，已经拿到了硕士证书，今年和那些本科生一起毕业，前途无量。”

一旁的警察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现在是你吹嘘尖子生的时候吗？

“心理学……不错不错，太好了。”谈判专家说道：“同学，我恳请你上去说服他，让他别出手伤人，当然，去不去是你的自由意志，但我还是不希望有惨剧发生，同学，请求你帮这个忙！”

“我可以去。”

“太好了！”谈判专家递给他一个耳机，“过程中你有任何指令，就用这个和我联系，记住，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我们的狙击手已经在对面大楼就位了，如果事情到了真正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只能将其击毙，但那是最后迫不得已的终极手段。”

他压低了声音，但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听到，纷纷传出吸气声。

温存刚拿到耳机，就听天台上的学生说：“这玩意别带上来，自作聪明的谈判专家，呵呵。”

谈判专家：“……”

温存把耳机还回去，说道：“不用了。”

他其实有把握，但眼下没必要说废话。

警察撤掉警戒线，等他走过去，又把线重新围起来。

温存顺着破败的楼梯走上了天台。

天台面积很大，而且地势凹凸不平，除去小型的半成品石墙之外，还堆砌了一些钢铁建材，温存饶过这些，最后在距离男生三米远的地方停住。

“半年过去，你好像又瘦了很多。”

男生没想到温存是这样的开场白，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滑落下来，“你还记得我……”

温存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这样做就太不值了。”

“她毁了我的人生，我杀了她，一命抵一命，我一定要杀了她，我余生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杀她，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只是杀她之前，我要让大家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垃圾！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温存忽然就笑起来，笑容让台底下的一众警察和学校师生都发毛。

谈判专家不太确定地看了副院长一眼，副院长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你想找我聊什么，遗言吗？”

男生也愣住了，随即说道：“对！”

“那你说吧，我还没听过人的遗言，我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温存说着，环抱双臂。

台下的学生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这能行吗？”

“我靠，这个人就是温存吧？我听过他，心理学院那个万人迷，他能行吗？别把人逼死了。”

“他本三留学一年直接拿硕士证了，这合理吗？这根本不合理啊！”

“那一定是有优秀论文或者实验成果吧？”

“可是学术强不代表实践强啊？他这一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跟个死神一样，妈的。”

“他长得这么好看，真能成事儿吗？”

“我靠哥们，你这什么年代滤镜啊，这种跌份儿的话都能说出口，出去别说是我校友哈！”

男生显然是被温存这一手搞得有些语塞，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温存看了眼那老师的状态，老师估计是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再者也是年纪有些大了，五十开外，现在处于神志模糊阶段。

“那我帮你想想吧。”温存语气平静地跟他分析：“如果你现在放下刀去警局，多半也就是判个缓刑，那跟没判一样儿。”

众人：“……”

警察面色有些精彩。

“你肯定会换个导师，她肯定是要被查，她肯定是完了，当然，前提是你说的都是真的话，你的成果还会回来的，就算这个学校不要你，呵呵，b大有什么了不起吗？哪怕这里不要你，也有的是人要你。”

院领导们：“……”

副院长：“……”

这是他的优秀毕业生，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还在毕业大礼堂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讲话的！

“你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又把一些东西看的太轻，本末倒置。”温存摇头：“曾经有个人告诉我，一定要珍爱生命，珍惜身体。死很容易对吧，活好才难呢，有那么多人拼了命想要活好这一生，可到死都没能实现这一个目标。”

“你现在真的死了，你又有什么遗言可讲呢？没有，你没有必要讲任何遗言，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对不起你的父母，你有父母吗？”

男生：“我有，我爸妈辛苦供我读书，我还有个姐姐，她已经订婚了，马上就要嫁人。”

“你爸妈对你很好。”温存啧了一声：“他们不会重男轻女吧？那你姐可就委屈了。”

男生本就因愤怒涨红的脸又红温起来：“但我对我姐姐很好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

“你不是要不在了吗？”

男生脸一僵。

“唉。”温存叹了口气：“可惜啊，姐姐马上要嫁人，还不知道婆家怎么对她呢，你说她结婚之后受了欺负，她要往哪去呢？她要找谁呢？她连个弟弟都没有啊，根本没人给她出头啊，你想想，从小生长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怎么敢对爸妈求助呢？”

温存掰着手指说：“我一直在关注国内的新闻案件，你说每年这家暴的，杀妻骗保的，大到当街砍头，小到把人扔高速，比比皆是。所以你的遗言是什么，告诉你爸妈，要好好保护你姐？你觉得你这遗言能管用几年？”

白灿灿拉着虞诚，几人挤到前面去，就听谈判专家和一位学院老师小声嘀咕：“这个温存是不是干过这一行？”

“怎么说？”

“如果没有，那他简直是个天才，他对人性的把控真是令我惊讶，他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那老师笑吟吟的，说道：“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