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顾离尘笑了好半天才收住了,道:“觉得你眼力好而已,我拿着这把剑跟杜海风打了半天,他都没认出来,你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因为我要假扮你,花了好多时间研究你,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啊。
时令有点心虚的道:“可能你的剑有点朴实吧,你又不经常出来行侠仗义,认不出来挺正常的。”
“是吗,”顾离尘拿起他的剑,观察了一番,剑身灰扑扑的,剑鞘也是一脉相承的灰扑扑的,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非常简洁大气。
“是挺朴实的,怪不得没人认出来。”
这个话题有点危险,时令赶紧转移:“那个,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哪里有破绽……除了忘拿鲛珠这个。”
顾离尘收好剑,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又笑了,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有一把冰魄长剑,剑铭……也叫不二?”
时令:“……”
他的确是有这么一把剑。
当初他去京城想要暗中查探一下顾离尘的情况,可是顾离尘实在神出鬼没,半点踪迹也寻不到,安南那边时间又急,他只好按着道听途说的消息扮了顾离尘,衣着这些都还好办,但是佩剑就难了,到处都打听不到顾离尘佩剑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剑铭叫不二,剑身剑鞘是从北原取材,所以他就想当然的觉得这剑该是一把冰魄剑,没有时间给他深究,就那么大剌剌的拿着假剑去劫道了。
顾离尘居然知道这事,看来他查探的事就是自己假扮他到处打家劫舍的事吧,再听他这意思,估计是事情查的差不多了,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时令觉得自己应该觉得危险,可他调动了半天,就是提不起警觉性,理智告诉他这人很危险,自己要完蛋,内心又觉得顾离尘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纠结半天,时令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放松了本来就很放松的身体,有点难言的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这两天一直看我像个猴子一样演戏?”
顾离尘想了想,反驳道:“也不是很像。”
“你比猴子要聪明。”
“……”
时令语塞,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
一个闪念间,他猛然抬头,看着顾离尘,道:“你的名字!你还知道我来刹海帮的目的!”
沙海,不就是杀海,杀杜海风!
顾离尘坦然道:“算是吧,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了。”
宋渡,送走杜海风。
时令失笑,还真是,这两个名字,起的一个比一个不用心。
半晌后,时令有点复杂的道:“我还以为……你要找我算账呢,没想到你居然帮了我。”
顾离尘扫他一眼,“也不是帮你,刹海帮一直是归海楼的死对头,能有机会除掉杜海风,想必明竹喧会很乐意。”
时令:“难怪明竹喧会来的那么快,原来是你在通风报信。”
顾离尘笑。
时令又问,“你什么时候传的消息啊,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顾离尘道:“跟你一起趴人屋顶的时候。”
那么早。
几乎是才一知道杜海风伏击戚明的计划,顾离尘就通知了明竹喧,要是没有明竹喧及时赶到,就他和顾离尘两个人,在不能取人性命的前提下,要控制住场面还真有点困难。
时令用余光瞅瞅顾离尘,心内感叹,不愧是一馆之主。
没等时令收回余光,顾离尘悠悠的声音响起,“至于算账嘛,等到了青枫城再算也不迟。”
顾离尘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跟他说要交个朋友的时候露出的笑容一摸一样,都透着别无二致的朝气和纯粹,然后此人就带着这个笑容在时令耳边道:“毕竟我跟林楼主也很久没见面了。”
纯靠脚力,走几天也是到不了青枫城的,所以路过中途一个小镇的时候,他们住了客栈,先休息一天,再雇一辆马车回青枫,至于为什么不骑马上路,主要是因为寒钰——纵使干了好几个月的杂活儿,他也还是那个皮娇肉嫩的小公子,骑马这项需要技巧和体力的技能,他是当然不会的。
反正也不急着赶路,坐马车就坐马车,而且时令也不想那么快回去,特别是顾离尘居然表示要跟他一起回去。
躺在客栈的房间里,时令愁的眉头皱起,自家老爷子跟顾离尘有没有交情他不知道,主要是他不想把自己惹的事带回去,从小到大,他在外面自己惹出的麻烦从来都是自己解决,现在这么大了,在外面闯了祸居然还被人找上门了,很不爽,而且有点丢人。
之前也不是没想过顾离尘会找到他头上,不过他以为顶多是找自己算账,没想到顾离尘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跳过自己找上隐楼了,有点麻烦。
思索一番,时令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顾离尘跟到青枫城去。
差不多接近两天没睡了,时令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儿心一定,立马就睡死了过去,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睡了一个白天,时令精神得不行,感觉再去搞垮一个刹海帮也不是问题,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觉得饿的发慌,正要下去觅食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时令打开门,寒钰端着饭菜站在门外。
他眼睛一亮,侧开身让寒钰进来,“想什么来什么,正好我饿死了。”
寒钰把饭在桌子上摆好,把筷子递给他,“顾大哥说你这会儿应该饿了,提前让老板娘备好,掐着时间让我送上来的。”
时令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饭,同时在心内腹诽,怎么看怎么觉得顾离尘不安好心。
寒钰坐在旁边,扭扭捏捏,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看得出来他是有话想说,不过一直到时令吃完饭了,让店里的小儿收拾了碗筷后,寒钰也没能张开嘴。
吃饱喝足,时令非常惬意,捧着一盏茶慢慢喝着,寒钰时不时的偷眼瞅他,时令眼皮子都没掀一个——他到要看看这小孩儿能憋多久。
看着寒钰局促不安,坐立难安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时令放下茶盏,有点无奈,“你被人点哑穴啦,想说什么就说。”
寒钰松一口气,又在下一秒提起来,十分的不好意思,道:“那个……时哥,你之前说带我一起走……是真的吗?”
家破人亡之后,他就没有家了,之后的日子全心全意的想着报仇,如今仇差不多算是报了,身无分文,如果时令没有半真半假的把他带走,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又如何安身。
对于时令,他是真的很感激,不仅仅是时令帮他报仇这一件事,还因为时令对待他就像家里的亲人对他那样,一举一动间都带着长辈的关心,即使是嫌弃也都透露着亲切,他是真的很希望能继续跟着时令,因此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圆眼睛里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希冀,一闪一闪的,像两颗夜空中的小星星。
这场面让时令想起了自家的小团子,撒娇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样子,纵使知道大部分时候团子都是故意的,他也还是会心软的中套。
现在看着面前仿佛大了一号的“团子”,时令哪受得了,当即心就软成一滩烂泥,揉揉寒钰的脑袋,想了想,他道:“我在明竹喧面前说的也不全是假的,你要是真的没处去了,不如就跟我回隐楼吧,虽然不跟风青门似的家大业大,但是养活你足够了,咱家还有一个小团子,你俩作个伴挺不错的,怎么样,愿意跟我回家吗?”
寒钰眼泪汪汪,抓着时令胳膊,“真的吗,真的吗!时令哥,我,我愿意!”
“真的,真的,”时令笑着拍拍寒钰的手,“快松手,胳膊给我抓废了,先说好啊,回去后买点心这活儿就交给你了啊,他们就知道支使我去买。”
那两个哥都太难伺候,喜欢的点心一南一北,时令都怀疑他们是故意遛他,现在好了,他也有可以支使的人了。
寒钰连连点头,好像买点心这事儿是个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务似的,收了眼泪,一脸的郑重。
过了一会儿,寒钰情绪恢复的差不多了,时令才问他,“你刚才说顾离尘让你上来送饭,你们一起吃饭了?”
寒钰道:“对啊,哥你一睡不起,怎么都叫不醒,我和顾大哥就自己下去吃饭了,吃完他回房间了,我就给你送饭来了。”
时令食指点了点桌面,“这么说,他现在还在房间咯。”
寒钰点点头,“应该是吧。”
“行,”时令起身,“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上路。”
寒钰“嗯”了一声,听话的回房间了,目送着寒钰关门之后,时令看向右边紧闭着的房门——他们定了三间房,三间房都是连着的,时令自己住中间,左边是寒钰,右边这间就是顾离尘住的房间了。
时令悄声走过去,先贴着房门听了听声音——没什么动静,然后轻咳一声,叩了叩门。
没人应声,房间里也没有人走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睡了?
不能吧,时令狐疑。不是武林高手么,敲门听不到?
时令抵了抵门,没怎么用力就把门抵开了一条缝,没有一丁点儿犹豫,他顺着那条缝把门推开进了房间——房主人自己没锁门,怪不得他不请自进。
时令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又仔细的把门关好了,一回头就看见顾离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端着一杯茶,边喝边瞅他。
“!”
时令暴躁,“你醒着呢你干什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顾离尘淡定的一喝茶,道:“我出不出声你不都会进来么,索性懒得出声了。”
“你故意的吧,”时令非常不爽,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看我做贼你很开心啊。”
顾离尘笑了笑,道:“坐吧,茶刚好。”
时令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坐在顾离尘对面,发现还真有两杯茶,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试了试,温度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