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 第10章 第 10 章

本欲来向姜夫人告罪的崔素素恰巧听见徐宝音的那句“求姨母成全我对二郎的痴心妄想”，心头一凛。

想来自己父亲早逝，自己与母亲客居张府多年，不似宝音她父亲在朝为高官，她母亲又与大舅母是亲姊妹，宝音还有两位兄长将来为她撑腰，在家世上面自己就输给宝音太多。

更遑论大舅母对自己向来都是客气的疼爱，对宝音才是真心的疼爱，谁亲谁疏立见高下。

不好再进房去碍大舅母的眼、讨大舅母的嫌。

崔素素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竟边啜泣边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张明珠瞧见女儿哭红的眼眶，急问道：“可是你大舅母怪责你了？”

崔素素摇首，“宝音在大舅母房中，我不好进去，但听见宝音对大舅母说她喜欢二郎，我就更不好进去了。”

张明珠晓得女儿自小心思敏感，定又是想多了什么。

“这有什么，喜欢二郎的小娘子海了去了，你犯不着为这样的事伤心。你外祖母疼爱我们娘俩儿，你要想嫁给二郎，还不是你外祖母一句话的事。”

崔素素转悲为喜，但又有点不放心。

“可要是大舅母属意宝音做她儿媳妇呢？”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张明珠小声与崔素素耳语，“你若铁了心非二郎不可，就得把自个儿豁出去。反正昨夜你偷藏长命锁的事也丢了脸面，索性你就想法子与二郎生米煮成熟饭，你外祖母肯定要为你做主的。”

崔素素听得面红耳赤，扭扭捏捏不想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张明珠看穿女儿抹不开面子，“你外祖母年事已高，她在世时尚能庇护我们母女，便是你不嫁二郎，你外祖母也会给你找一桩好婚事。可若你外祖母去了，轮到你大舅母一个人说了算了，你的婚事便不好说了。且就算是现在，要你像时宁那样去当王妃，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崔素素听得她母亲劝说，下定决心要依从她母亲所言。

*

襄王府，世子所。

襄王妃带了一盅牛乳燕窝来探望儿子，进了院门，远远看见廊檐下尽是穿红着绿、打扮得妖妖悄悄的丫鬟正在嬉闹，面色顿时有些不虞。

才听说楚王府因为一个丫鬟偷爬了世子的床，在楚王世子大婚当日，那丫鬟生下楚王府的庶长孙，可把楚王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

襄王妃停下脚步，问身后的王嬷嬷。

“这世子所的丫鬟怎打扮得比外面的官家小姐们还要体面？”

那王嬷嬷之前来世子所便看不惯这里的丫鬟，她倚老卖老惯了、跟在王妃身边一向被旁人高看一眼，而这世子所的丫鬟们见了她从来不曾逢迎奉承过她，这下子可好，总算让她逮着机会来整治世子所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们了。

“娘娘不知道，这世子所里的丫鬟们原比府中其他丫鬟们金贵，她们伺候世子爷衣食起居，世子爷又一向待女孩儿们温柔，便是她们伺候得有不周到的地方，世子爷不光自己不怪责她们，还不让管她们的嬷嬷打骂她们，这一日日的，她们可不就把自己当成了千金小姐了。且她们向管库房的管事们讨要衣料首饰，管事们哪敢不给，她们说世子爷喜欢她们穿得鲜亮夺目，管事们哪敢违逆世子爷的话啊。”

襄王妃原也不想重责这些丫鬟，只打算让管她们的嬷嬷好好教导她们心无旁骛尽好丫鬟的本分罢了。

“既然明霁宽厚待她们，我倒也不好罚她们什么，省得明霁嫌我这个母妃插手他身边人的事。只让管她们的嬷嬷多教她们一些规矩，好好约束她们别生什么旁的心思。”

王嬷嬷哪肯善罢甘休，便拣了这世子所里最得意、次次都要顶撞她的丫鬟来说嘴，

“娘娘所言甚是，犯不着为了这些丫鬟们伤了您和世子爷的情分。只是别的丫鬟就罢了，只有一个叫玉怜的丫鬟真真张狂，仗着她自己是世子所里长得最标致的丫鬟，世子爷又最喜欢和她说笑，这玉怜便以为自己得脸，成日里活也不干，一门心思都扑在梳头妆扮上面。奴婢见她总是被来拜访世子爷的郎君们误认成世子爷的姬妾，便好心提醒她妆扮得朴素一些，她却骂奴婢是个老货，奴婢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只不再说她便是。”

襄王妃命人带那玉怜来见她，一瞧确实是个标致美人，眉眼还长得有点像干儿子张皙华，便是这几分眉眼相似，让襄王妃想要从轻发落玉怜。

见玉怜蓄了指甲，襄王妃便借着这个话头问她：“你留这么长的指甲，在这世子所能做什么差事？”

玉怜弱弱道：“奴婢的指甲是用来劈线的，奴婢的针线活计好，老王妃在世时指了奴婢来服侍世子爷，进了世子所后，奴婢便专管世子爷的衣裳鞋袜。”

想起自己已故的婆母，襄王妃眼角湿润，她刚嫁进襄王府时不太习惯太平府这里的吃食，老王妃便特意找来她家乡的厨娘变着花样给她做家乡的吃食，老王妃在世时待她处处都是好的，这个叫玉怜的丫鬟既是婆母指来伺候儿子的，倒也不好拂了婆母的一片心意。

“你好好伺候明霁，只是从此不许再打扮得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玉怜一面磕头谢恩，一面道：“请娘娘为奴婢向世子爷讨个恩典，奴婢也不想成日打扮得如此光彩夺目，是世子爷偏要奴婢这样妆扮。奴婢只想服侍世子爷这么几年，将来娘娘开恩放奴婢出府去能许个好人家。”

襄王妃深深看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吓得打了个哆嗦，又问玉怜道：“你是不是骂过王嬷嬷说她是个老货？”

玉怜道：“是王嬷嬷骂奴婢是个骚浪的小蹄子在先，王嬷嬷污蔑奴婢心里念着世子爷、想勾引世子爷，奴婢可以对天发毒誓，若奴婢有这样的心思，奴婢全家都不得好死。”

玉怜这边正发着誓，那边书房里却有一个丫鬟衣衫不整跑出来。

那丫鬟边跑边哭哭啼啼的，迎面正好撞见襄王妃等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更是吓得慌了神，腿脚一软便跪坐在地上。

伺候朱明霁的近身内侍德庆从书房出来，正要呵斥那丫鬟，见襄王妃正怒气冲冲，忙来给襄王妃行礼问安。

襄王妃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德庆道：“这个叫翠翠的丫鬟不老实，趁着给世子爷倒茶的功夫，便向世子爷献媚，这不才宽衣解带呢，世子爷便让奴婢将她撵了出来。”

襄王妃瞧着这翠翠确有几分姿色，幸亏明霁没有犯糊涂。

“这样的狐媚子，直接打死，让王府中其他丫鬟都瞧瞧对主子玩心眼耍手段是怎么一个下场。”

翠翠爬到王嬷嬷脚边，抱着王嬷嬷的腿哭求道：“娘，您为女儿向娘娘求个情啊，女儿是听了您的话才去勾引世子爷的——”

已经汗流浃背的王嬷嬷连忙死死捂住翠翠的嘴，不怪她心狠，她是想保住在王府做丫鬟的剩下两个女儿。

“你自己贪慕荣华富贵，别将家里人扯进去，你那两个妹妹和你一样都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们怎么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偏你就给家里惹祸？”

襄王妃明白过来王嬷嬷为什么要说玉怜的坏话了，原来王嬷嬷是想自己的女儿在世子所里熬出头，而除去姿色最美的玉怜当然好了。

“王府里容不下你们这些心思不纯的奴婢，翠翠打死，赏王嬷嬷五十两银子，领着翠翠的尸身还有你那两个女儿滚回老家去。”

王嬷嬷忙跪下向襄王妃磕头求饶。

襄王妃不为所动，命人将王嬷嬷与翠翠母女俩拉下去。

张皙华踏进院门，看着一个老嬷嬷、一个丫鬟都被用布堵了嘴拉出去，疑惑间又见到襄王妃的身影，忙向襄王妃请过安。

襄王妃又给了张皙华一个红包。

张皙华不肯收，说大年初一已得了襄王妃一个红包。

襄王妃笑道：“那你大年初一才来我家拜年，今日又来我家拜年，干娘我刚得了娘家人送的年礼，如今阔气得很，这个红包你就拿着吧。”

张皙华收下红包后，说明来意。

襄王妃道：“本来还担心明霁的长命锁失落在你家，倘若被哪个丫鬟捡了去赖上明霁了，明霁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还好你替他收着这长命锁，我也就放心了。今日庄子上送了野味来，皙华你吃过午饭再回家去。”

张皙华应承下来。

襄王妃让德庆引张皙华去书房，不忘嘱咐德庆：“你看着点明霁，别让明霁欺负皙华。”

德庆嘴上应好，心里头直打鼓，他哪里管得住世子爷，要是他管得住的话，从前世子爷也就不会和张家二郎君打那么多回架了。

张皙华刚进书房，这里头的暖意让她有点穿不住身上的夹袄。

见朱明霁穿着一身薄薄的绸衣坐在书案后练字，张皙华轻咳了一声。

朱明霁未抬首，以为是德庆回来了，道：“你派人去张府还有那个沈浮舟府上给我守着，张皙华那个蠢货，没准又上沈浮舟的钩跑那沈贱人府上，到时候屁股眼被人家撅了。”

张皙华哼哼了两声，“我这蠢货的屁股眼被人家撅了，世子爷不该拍手叫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