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拍一下洁白或纯黑的羽翼,就能收割一条性命。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是专属于上帝和魔鬼的神圣契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也可以无视千军万马,直取敌军将领项上人头。
大约在响起这首歌的温暖午后,在遍地的鲜血与残肢中。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1.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地表蒸腾起来的水汽让地平线都扭曲起来。一只秃鹫栖在高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拍拍翅膀飞走了。
远方有滚滚的车轮声,逶迤而来。这是一排装有防弹玻璃的运兵车。把重要人物隐蔽在车队中进行保护,防止狙击手击杀是很常见的策略。
只是防备得再严密,他们也不过是猎物而已。
Sniper,狙击手。
藏匿于隐蔽且开阔场所、使用精准的轻武器,对特殊目标或者重要人物进行远距离摧毁和暗杀的一种职业。《战国策》夸他们:“善射,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
傅斯内就是这样的一名王牌狙击手。此刻他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其中的一辆车。
“你知道阿诺因上校不在那辆车里吧。”
说话的是鱼卜,傅斯内的观察手,一个干净清爽的男孩。傅斯内时常想着,鱼卜手上的人命比自己只多不少,他为什么还是透明地像一枚冰块?
那么耀眼,那么想让人舔一口。
“知道。”傅斯内还是一向沉默寡言。有时候鱼卜都在想,这个大冰块如果不是飞鹰小队里有名的神枪手,早因为太过沉闷没人愿意和他搭档了。狙击手的任务说起来帅气,但是很多时间都花在潜伏观察、荒野求生上面,队友不够活泼真的很难受。
鱼卜是他最长时间的搭档了,这是他们的第十六次任务,刺杀阿诺因上校。
“轰——”一枚穿甲□□轻而易举射穿了目标车辆的油箱。鱼卜和傅斯内默契十足,早就架起M16,一旦车队慌乱中朝中心位置靠拢,阿诺因上校的位置也就暴露了,他要随时准备补枪。
只是对手似乎十分狡猾,车队非但没有聚拢,反而四散开来朝不同的方向逃亡。
鱼卜是最好的观察手,这点小伎俩在他眼里还不够看,傅斯内反而放松了眼睛调整焦距。他的目光又悄悄移向鱼卜,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天鹅般纤细的脖颈、皮带束起来而显得纤细的腰... ...傅斯内的喉结上下一滑,心头一股燥热凭空而起。
“那个!”鱼卜刚刚发现了核心目标,向傅斯内指出来,便看到他装弹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轰!”
可怜的运兵车被热浪掀起,甚至在空中向前飞身翻腾三周半,摔到地下后燃起熊熊火焰。
鱼卜:... ...阿诺因上校请安息,愿天堂没有傅斯内。
2.
傅斯内正臭着一张脸着脸收拾好自己的M21,准备把自己的小甜点也一起拎走,却被一道金属的反光闪了眼。
“斯内!”眼尖的鱼卜先一步发现对方早就架好了火箭筒,把傅斯内压在身下。“砰!”土块高高炸起打在鱼卜身上,傅斯内却完好无损。
观察手无条件要保护狙击手,就像鱼卜总是无条件地保护傅斯内。
那么温暖,像太阳一样,让他贪恋。
傅斯内计算着对方装填炮弹的时间,翻身一滚把鱼卜揽进怀里。两个人对视一眼,隐没进身后的稀树丛林里。这是队里准备好的退路,十八个小时之后森林另一面会和。
鱼卜背着两个笨重的行军包,右手M16左手M21,盯着前面的傅斯内骂骂咧咧。每次自己掩护他之后,傅斯内就没有好脸色,罚他背所有的东西。
格老子的随他罚,他不会让傅斯内受伤,这辈子都不会。
傅斯内被鱼卜的笑容晃了眼,不太自然地挪开目光,却看到丛林里有一支黑洞洞的瞄准镜,像吐着信子的蛇,危险无比。
电光火石间,傅斯内闪到鱼卜身后,抓着他右手里的M16架在他肩头,枪头一转。
子弹无声,却是一击毙命。
鱼卜像是有点吓到,轻轻地倚在傅斯内身上。傅斯内抓着他的手瞬间缩紧,盯着他白皙的脖颈,鱼卜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嘴唇的温热。
但傅斯内还是退开了。鱼卜有点脸红,他清了清嗓子说:“看来对方有埋伏,事情不太好。”
傅斯内停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拎着两个包和M16先走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丛林里逃亡,13年在刚果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叫凶险。对方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把他们围死在森林里,断水、断粮、猛兽袭击... ...傅斯内在第十四天休克了。
昏迷中他贪婪地品尝过肉的香气,尝过鲜血的味道,像是小溪中抓到的鱼儿般鲜嫩。
他最终醒来了,看到的只有面色苍白的鱼卜,一把钢刀,和鲜血淋漓的大腿肉。
那一天,傅斯内一言不发拿起枪踉踉跄跄走出去,鱼卜没法跟上去,却在任务后听说对方那一个加强排无一生还。
也是那一天,傅斯内第一次吻了鱼卜,鲜血淋漓地、狠狠地吻了,之后却半年没和他说话。
3.
傅斯内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出奇地安静。平时鱼卜会早早起来给他准备一点恢复体力的餐饭,但是今天没有压缩饼干的香味,也没有叽叽喳喳的少年。
鱼卜可能是出去搜寻补给,但是被对方劫持了。
傅斯内迅速搜寻了四周,果不其然发现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鱼卜像个小孩子一样,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往背包里塞一大把大白兔奶糖。这个东西热量高又轻便,傅斯内也就随他去。直到15年鱼卜被劫持后,用大白兔奶糖留下线索指路,傅斯内就转变了态度。
每次出任务之前,他会亲自给鱼卜塞一大把大白兔奶糖。
他一路捡着糖,来到对方的根据点,一个层层把守的树屋。瞄准镜一个一个掠过守卫们的脑袋,二十三个人,从窗口能够看到被绑着双手的鱼卜。
傅斯内第一件事不是开枪,而是从窗口用弹弓把一把匕首射了进去。
可怜的鱼卜之所以老被绑架,就是因为所有的对手都知道,不能让这两个人在一起。
不然,死神就要来收人了。
傅斯内几个点射解决了外层的守卫,果然树屋里面的枪响也停下了。他走进去,看到鱼卜半跪在地上,眼睛专注而温柔地看着自己,阳光打在他年轻而英俊的脸上。
傅斯内刹那间心里一动。这是求婚吗,呜呜呜我愿意!
傅斯内即将热泪盈眶,直到他看到鱼卜胸前闪烁的红点。
那是一个植入胸膛的定时炸弹,只有薄薄的一片,但是残忍地,威力巨大地,贴在鱼卜的心脏上。傅斯内不知道倒数的时间还有多久,但是就在两三秒了。
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鱼卜一个人,还有是来救鱼卜的自己,都不会放过。
“傅斯内,对不起。”鱼卜温柔地笑了,恍惚间傅斯内把他和那个刚成为自己搭档的年轻人重合了起来,他们都像一缕阳光,照亮了自己黑暗的世界。
“我想做你的大白兔奶糖,但最终成为了击碎你心脏的子弹。”
鱼卜用傅斯内给的匕首,剜出了自己的心脏和上面的炸弹,用最后的力气扔向窗外。
4.
又是一年清明。
傅斯内跪在鱼卜的墓前,又一次痛哭失声。
风轻轻地吹走他手里拿着的伤亡报告:
傅斯内,狙击手,CIK细胞汇报。在新冠疫情狙击战中,观察手DC细胞鱼卜牺牲... ...
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模糊了他的背影,也模糊了墓碑上的铭文
“大白兔奶糖打钱(并不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