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短篇文 第8章 不是什么而是你

——"若世间再无归途，我便为你劈开一条路。"

三七消散的第七日，我站在赤城祠堂前，手中的银钗已经生出第七片花瓣。

每一日，钗上的曼珠沙华便会多绽开一瓣，花心处浮现出细密的赤金色符文。老孟婆说，这是"归墟引"，当九瓣全开时，便能指引通往彼岸归墟的路。

祠堂内，我掀开红木匣子的夹层。尘封三千年的羊皮卷轴上，曼殊的字迹依然清晰：

"归墟有三重门——

一为'忘'，需以最痛之记忆为钥，

二为'舍'，需以最珍之物为祭；

三为'归'，需以真心之血破障。”

卷轴末端画着一幅地图：忘川尽头，血月当空时，归墟之门现。

"今夜便是血月。"老孟婆站在门口，拐杖上挂着一盏青灯，"但丫头，你想清楚了？归墟是连十殿阎罗都不敢涉足之地。"

我摩挲着银钗上第八片将开未开的花瓣："她等了我七世，我难道还怕走这一遭？"

子时三刻，忘川尽头的河水变成了暗红色。

天空悬挂的血月将水面映得如同沸腾的血浆，河中央缓缓升起三道青铜巨门，门上分别刻着"忘"、"舍"、"归"三个古篆。

第一道门前，黑雾凝聚成噬缘魔的身影："颜蘅，你当真要闯归墟？"他指尖轻点，雾气中浮现出我最痛苦的记忆——

城墙上，曼殊在我怀中气绝；

轮回道上，我眼睁睁看着三七被抹去记忆。

地狱花海中，她化作光点消散……

剧痛如万箭穿心，我跪倒在地，银钗几乎要脱手。

"这就是'忘'门的考验。"噬缘魔的声音带着蛊惑，"留下这些记忆，你就能解脱。"

我颤抖着抬头，突然笑了："若连痛都忘了，我还怎么记得爱她？"

银钗骤然发烫，第八瓣花轰然绽放！记忆画面被赤金火焰吞噬，"忘"门在轰鸣中开启。

第二道门前站着老孟婆的虚影："'舍'门要你最珍之物。"她叹息，"你可知那是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递出银钗："拿去。"

"傻丫头。"虚影摇头，"你最珍视的，是那个能让你甘愿忘记一切的人。"

话音未落，怀中突然多了一物——那枚已经粉碎的护心符竟复原如初，静静躺在掌心。

"这是……"

"曼殊用魂魄为你铸的护身符。"虚影消散前轻声道，"舍了它，你就再不受她庇护。"

我握紧玉佩，眼前浮现出三七在奈何桥畔偷笑的画面。若失去这个，关于她的一切温暖记忆都会模糊……

"拿去吧。"我将玉佩放入门上的凹槽，"比起被保护，我更想保护她一次。"

玉佩碎裂的脆响中，"舍"门洞开。银钗上的第九瓣花开始颤动，随时可能绽放。

最后一道门前空无一人，唯有门上一行小字：

"以真心之血，写所念之名。"

我咬破手指，在青铜门上写下"三七"二字。血珠渗入铭文，整座门突然变得透明——

门后是一片金色花海，三七背对我站在远处，银发垂落腰际。

"三七！"我冲向门扉，却被无形屏障弹回。

她缓缓转身，眉心赤金纹路黯淡无光："你不该来的。"

"跟我回去。"我再次撞向屏障，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你说过'永不言弃'！"

她隔着透明屏障抚上我染血的手："归墟是魂魄永眠之地，一旦踏入，就再不能……"

"那又如何？"我打断她，举起银钗，"你看，第九瓣开了。"

最后一瓣金色曼珠沙华完全绽放的瞬间，整支银钗化作流光没入我的胸口。炽热的力量从心口炸开，我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咔嚓。

屏障破了。

我踉跄着扑进门内，将三七紧紧搂住。她的身体冰凉，却在微微发抖："傻瓜……"

"跟我回家。"我捧起她的脸，"十殿阎罗已经重整天规，孟婆庄的彼岸花都开了，就等你回去熬汤。"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坠入花海激起金色涟漪。远处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整个归墟开始崩塌！

"抓紧我！"我背起她冲向出口。身后，噬缘魔的声音如影随形：

"曼殊，你以为逃得掉吗？血契未完，你永远都是……"

"闭嘴吧。"三七在我背上虚弱地掐诀，"以孟婆之名，封！"

赤金光幕从天而降，将噬缘魔的声音彻底隔绝。我们跌出归墟之门的刹那，三道青铜巨门轰然闭合，沉入忘川河底。

血月西沉时，我抱着昏迷的三七回到奈何桥。

老孟婆提着灯笼等在桥头，见状长舒一口气："还算及时。"她掀开三七的衣领——锁骨下的红痕已经变成金色曼珠沙华形状，"归墟印记，这下她真是甩不掉的孟婆了。"

我低头吻了吻三七的眉心："正好，我也没打算再放她走。"

怀中的女子睫毛轻颤，缓缓睁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晨曦，也映着我的模样：

"颜蘅……"她声音沙哑，"我的银钗呢？"

我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金丝缠绕的新钗，顶端是并蒂双生的曼珠沙华："升级了，喜欢吗？"

三七接过发钗，突然拽住我的衣领往下拉："更喜欢这样。"

她的唇瓣带着彼岸花的香气，柔软得不像话。远处，第一缕阳光穿透冥府的阴云，照在三生石上那行新刻的字迹上：

"蘅 & 三七，永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