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短篇文 第5章 心心相印

咒言落地的刹那，整个冥府剧烈震颤。

忘川河底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黑色雾气如活物般翻涌，隐约有青铜锁链拖地的声响从地心传来。十殿阎罗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半空，黑袍猎猎，神色凝重。

“三七，你当真要动冥府本源？”秦广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东西一旦现世，三界阴阳会彻底失衡！”

三七银发飞扬，赤金纹路在眉心流转：“失衡？比起被陆吾篡改千年的天规，这点代价算什么？”她转头看向颜蘅，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别怕，跟着我。”

颜蘅点头，握紧她的手。此刻的三七，既是那个会在奈何桥畔偷喝忘川水的小孟婆，又是执掌冥府传承的赤城巫女，两种气息在她身上交融，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老孟婆将拐杖顿在地上，沙地上的符纹化作一道赤色光门：“十八层地狱的封印已松，速去速回。”她塞给颜蘅一块温热的玉佩，“这是赤城巫女的护心符，当年曼珠给你的，老身替你收了三千年。”

玉佩触及掌心的瞬间，颜蘅脑中闪过更多碎片——城破那日，白衣巫女将这玉佩塞进她怀里，笑着说“等我回来”，转身便冲向敌军阵营。原来那不是幻觉，是被强行封印的记忆。

“走！”三七拉住她，纵身跃入光门。

下坠感骤然袭来，四周是浓稠如墨的黑暗，唯有掌心的玉佩散发着微弱红光。不知坠落了多久，双脚终于触到冰冷的地面。

这里是地狱最底层，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朽的气息。前方立着那口青铜棺椁，棺盖已滑开一半，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锁链，锁链上刻满了与三七眉心相同的赤金纹路。

“这些是……孟婆禁咒。”三七轻抚锁链，“陆吾用它锁住自己，是想借棺椁里的东西重塑肉身。”

颜蘅皱眉：“棺椁里有什么？”

话音未落，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阴冷刺骨：“当然是……你们最害怕的东西。”

黑色雾气从棺中喷涌而出，凝聚成陆吾的身影。他半边脸已化作白骨，眼眶里跳动着绿色鬼火，手中握着一柄泛着血光的骨刃：“颜蘅，好久不见。”

颜蘅心头一紧——这不是陆吾的声音！

“你不是陆吾。”三七挡在颜蘅身前，赤金纹路亮起，“你是谁？”

“谁？”黑影狂笑，骨刃指向三七，“三千年了，你还是这么蠢。当年若不是我附在陆吾身上，你以为凭他一个小小判官，能篡改天规？”

黑雾翻涌，浮现出更多画面：赤城战火中，一个黑袍人站在敌军阵营里，对着城墙上的曼珠冷笑；轮回道旁，他化作判官，亲手抹去颜蘅与三七的姻缘记录；甚至连陆吾偷禁术、炼不死身，都是他在暗中指引！

“是你！”颜蘅猛地想起玉佩里的记忆，“城破那日，是你杀了曼珠！”

“答对了。”黑影俯身，凑近棺椁，“我本是上古邪神，被赤城巫女封印在这青铜棺里。陆吾那蠢货，以为能借我的力量复仇，却不知……是我在利用他破封。”

他抬手，骨刃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锁链上。赤金纹路瞬间黯淡，锁链发出痛苦的嗡鸣。

“一旦我出来，这三界……”

“休想！”三七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锁链上。赤金纹路重新亮起，竟与她眉心的纹路产生共鸣，形成一张巨大的符网，将黑影困在其中。

“你以为这点力量能困住我？”黑影狞笑，“别忘了，颜蘅身上还有我的印记呢。”

颜蘅突然感到心口剧痛，低头一看，玉佩上竟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咒印，与黑影眼眶里的鬼火如出一辙。

“当年曼珠救你时，我趁机在你魂魄里种下了这个。”黑影声音越发阴冷，“只要我动动念头，你就会……”

“闭嘴！”三七怒吼，玄色长袍无风自动，无数彼岸花从地底钻出，缠绕住黑影，“颜蘅，看着我！”

颜蘅抬头，撞进她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有焦急，有坚定，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用你的血，滴在玉佩上。”

颜蘅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鲜血落在玉佩上。护心符突然爆发出耀眼红光，与三七的赤金光晕交织在一起，竟在黑影身上燃起金色的火焰！

“不——！”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火焰中渐渐消融，“我还会回来的！你们等着！”

最后一缕黑雾消散，青铜棺椁重重合上，锁链上的赤金纹路重新亮起，将棺椁彻底封死。

地狱底层恢复寂静，只剩下颜蘅与三七的喘息声。

三七扶住脱力的颜蘅，眼眶泛红：“还好……你没事。”

颜蘅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那个邪神……到底是谁？”

三七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头顶的黑暗：“他是被赤城巫女封印的‘噬缘魔’，以众生情缘为食。当年赤城被灭，就是因为曼珠的母亲要彻底封印他。”

她轻叹一声，抚上颜蘅心口的玉佩：“而你，是曼珠用自己的魂魄碎片救回来的，天生就带着能克制他的力量。”

远处传来老孟婆的声音：“丫头们，速回！十殿阎罗快压不住上面的动静了！”

三七点头，拉着颜蘅转身。经过青铜棺椁时，颜蘅回头望了一眼，隐约看见棺盖内侧，刻着一行模糊的字——

“吾与曼殊，永不相负”

曼殊？是曼珠的真名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颜蘅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赤色宫殿里，一个红衣少女对白衣巫女笑；忘川河畔，孟婆对引魂使说“等我”；甚至还有……青铜棺椁前，一个黑袍人对着巫女的背影低语“我等你”。

“颜蘅？”三七担忧地扶住她。

颜蘅摇摇头，心头却升起一个更可怕的猜测：那个噬缘魔，与曼珠之间，是不是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那行“永不相负”，又是谁刻下的？

回到奈何桥时，天已微亮。老孟婆正与十殿阎罗低声交谈，见她们回来，连忙招手：“噬缘魔虽被打回棺中，但封印已损，必须尽快修补。”

秦广王看向三七：“只有孟婆一脉的血能重铸封印，你……”

“我去。”三七毫不犹豫，“但我有条件。”

她握住颜蘅的手，目光坚定：“从今往后，颜蘅不再是引魂使，她是我孟婆三七的……道侣。冥府上下，见她如见我。”

十殿阎罗对视一眼，最终由阎罗王点头：“可。”

老孟婆笑着将金色彼岸花塞进三七手中：“去吧，修补完封印，记得回来给老身熬汤。”

三七点头，深深看了颜蘅一眼：“等我。”

颜蘅望着她跃向地狱深处的背影，握紧了掌心的玉佩。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分开她们。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刹那，老孟婆望着三七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丫头，有些债，躲了三千年，终究是要还的啊……”

忘川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三生石上“蘅 & 三七”的刻痕，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