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祖她一心向道 第27章 传闻、街坊白鹤振翅

离那城中心越远、朱氏山庄越近，街市之上行走的江湖人士倒是越发活跃。江映蘅再三犹豫着，便将怀中的长剑放下，重新将其佩在腰间，混入与她打扮相近的人群之中。

只是人一多，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反倒加重。

江映蘅与三四位虎背熊腰的大汉擦肩而过，身上一股从尘土中摸滚打爬的气息直冲鼻尖，她敛着表情，只是眉头微皱着加快走至前方。江映蘅脚步稍顿，方才擦肩的人群之中有谈论声悄悄响起，她垂眼间神识向着后方延伸，偷听着身后的讲话。

“嘿！这朱家山庄可真有些意思，当年血案不是早有定论？怎又突然翻出旧账了，还特意寻着些名门子弟来做见证，我猜这话事人怕是有些想法哦。”

“这可不是，没成想这半死不活的势力到也想掺到这中破事里，贪心、贪心啊！”低声交谈中有人窃笑。

何事？听这些交谈，似乎朱氏山庄这一邀请的用意，反倒是广为人知了。江映蘅眼珠转动着朝着身后看去，便是若无其事地转身，装作困乏的样子靠在街边的一处门柱上，阖眼间，她的神识黏着谈话之人向前而去。

“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这山庄话事人倒也相信？”

“是真是假倒不重要，这要事落后一步——”

远方的交谈声突兀间消失，江映蘅稍稍抬眼，先前交谈的大汉已经将嘴紧闭，紧张着左顾右盼，行动间多是急促的惧意，而后便快步走出街坊，混进了一处小巷之中，几道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小巷的入口。此时再追上去，便有些自曝行踪了，她只得放弃这现成的信息源，再度在这坊间闲逛，寻觅些可能的流言。

她抬眼见，那朱氏山庄就位于城墙尽头外的山脉之中，纵目远眺，便能看见林中飞出的一角朱红屋檐。便是心念一动，江映蘅拂过左手袖间的符箓，抿嘴无声一笑，今晚便是去做那梁上君子，偷听一番？

一只青翠小鸟从天穹俯冲而下。

江映蘅余光之中只是见到了一条绿线划过耳边，她机警着伸出右手握住剑柄，腰间长剑已经堪堪出鞘，剑柄之下寒光倾倾泻，而后便听见了一声布料划破的声音，接着便是那脆生生的鸟叫——原是飞来只小鸟，落在她的肩上。

她小心地伸出右手，轻轻靠在肩上，任着肩上轻微的抓挠感慢慢移动。待小鸟大胆地停留在手指之上，江映蘅方将右手缓缓收回，见着小鸟亲昵地歪头，眨着那黑豆似的眼珠，一身青翠的羽毛随着日光流转着油润的光芒，尾翼上还有着一抹朱红的拖尾。

如此亲人，怕不是谁家豢养的小鸟。江映蘅右手上站了只小鸟，不便动弹，她便伸出左手，手指在鸟喙上轻轻梳理着。小鸟浑圆的头向后向前，鸟喙一下叨在江映蘅的手上，用力扯动她的手指，一直朝着它的脚边扯去。

江映蘅便放松了抵抗的力道，顺从地伸至小鸟的左脚附近，她见着鸟喙敲敲脚上系着的信筒，而后抬头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见着江映蘅没有反应，小鸟便又再次低头敲打着脚上的物件，焦急着在她的手指上跳动。

“好的、好的，我知晓了。”江映蘅轻轻取下信筒中的信件，还未等到拆开，小鸟便挣扎扑腾着，振翅从她的手掌间直直窜出，眨眼间便消失在天穹尽头。

这小鸟也是挺通人性的，也不知——

她眨眨眼睛，瞥见了信件下朱红的落款，原是方衍舒的信鸟。江映蘅手指轻抚着将信件摊开，先前她接到任务后便离开了宗门，在行舟之上方才向方衍舒写信解释，但她没想道，他的回信竟这般迅速。

江映蘅快速扫视过锋芒毕露的墨迹，原来方衍舒寄信于她，是要邀请她暂时借住在商行之中。她本要拒绝，却在下一行看到了方衍舒的理由：近日城内有些拐卖的流言，且江湖人士纷纷赶至廉州城，城内人员繁杂，难免有浑水摸鱼之辈。一直到信末，方衍舒含蓄地表达自己对江映蘅安全的担忧，又说自己已提前告知商行内的掌事，为江映蘅安排了住宿。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方衍舒竟是这般的老妈子。

江映蘅叹气着将信件收入袖中，眼眸之中溢着柔软的笑意，都这般明说了，那就依着方衍舒的意思吧。只是她站在街道边沿，对着廉州内城中方氏商行的位置稍作回忆，这才想起商行在先前她走过的位置，等下怕是要再向后走去。

她继续向前走去。

茶馆、客栈还有酒楼这般人员繁多的位置，江映蘅都稍作停留了一番，只是听到的信息并不算多，多少都是含糊地交流着，只靠对话人士的反应和双方的默契，才能将交流顺利地进行下去。

这便没有什么打探的必要了，她不若今晚便夜探朱氏山庄，也好为日后的调解侦察现场。江映蘅从长街的尽头轻盈着转身，卸下了任务之后，她带着轻松的心情走过商铺，见着有趣的商品便停下观望，只是没什么是她想要带走的。

直到眼角一抹银光闪过。

一根细长的银簪摆在商铺的显眼位置，簪头是绕丝梅花，银簪的簪体做成了蜿蜒树枝的模样，也称得上是素雅。江映蘅倒是想到了方衍舒先前的提议，若是再备一手短剑，这簪子挖空之后，作一把簪中剑倒是刚好。不，她先行否定了这一想法，银质的发簪用作外鞘未免有些脆弱，但照着这簪子打样确是个想法。

“掌柜——”

“掌柜，把那绕丝梅花簪拿下来。”

未等江映蘅说出口，一道来自身后的空灵女声便压过她的话语，与她看上了同一款簪子。江映蘅回头，来人一头青丝中混着几缕白发，白肤似雪，冷清的五官之上唯有唇部一抹红色，深蓝的轻纱披身，罩着身着的浅色衣裙。

“姑娘，这不是掌柜狠心。这簪子是店中的孤品，若非是定下主意购买，不然绝不会拿下供人触碰把玩的。”铺子后的展柜摇摇头，便是拒绝了出声之人的询问。

“柳释非，这下，你当体现自己的诚意了罢。”来人嘴唇轻启，一双凤眼挑起，望着站在商铺的男子，双手环胸，右手顺着身上轻纱抚去，言辞中多是戏谑。

江映蘅见着这眼前的场景，便轻轻倚靠在柜台，斜眼看着那掌柜手中的活计也慢慢停下，与她一同不作声着欣赏眼前这番滑稽景象。那唤作柳释非的男子瞥见了两人毫不掩饰的目光，便猛地转头，躲开那好奇评估的眼神。

“这、这，鹤姑娘莫不是开玩笑！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哪有闲钱买这饰品？”柳释非脸色大变，窘迫着说道，一张白净的脸被羞愧涨红，他恳切地看着站在铺前的鹤姑娘，眼珠不断朝着店铺外示意。

“没有？那你何苦去那花柳之地，逗弄些苦命女子？还不给我滚！”鹤姑娘厉声呵斥着，柳释非只当是得了应允，便也不顾自己的面子，拔腿冲出了店铺。

鹤姑娘便是停身，右手抬着梳理了鬓角的碎发，收敛外露的情绪，冷若冰霜的脸上残留着点淡淡的笑意，她微微颔首着向店内二人致歉：“方才在店中教训些穷书生，倒是有些不对，见笑了。”

“姑娘可还需那簪子？”掌柜便指了指那绕丝梅花簪，再度询问，手中再度拨弄那算账的珠盘。

“不必了，要这簪子也不过是拿来测试那书生，只是麻烦掌柜了。”鹤姑娘摇摇头，便是在铺中翻看着其他的首饰。

听那鹤姑娘放弃，江映蘅倒是有些欣喜，她听见那簪子不过孤品时还有些担心，怕被那鹤姑娘买走，现在倒是凑巧了。江映蘅从袖中抽出荷包，便是细细数了些大致数目的银锭交予掌柜，“不知这些银钱可够？掌柜便替我将那簪子包起罢。”

掌柜接过江映蘅扔出的银锭后检查一番，便眉开眼笑地点头，动作倒是利索地不曾停下，便在江映蘅面前将那簪子细细检查一番后，小心地放入匣中用些绒布包好。里里外外地包裹严实后，掌柜双手托着木匣，将簪子递给前方的江映蘅，语气中加上了少许的谄媚：“姑娘可还需其他饰品？廉州城内可没有比我家更新颖的铺子了。”

江映蘅便是无声摇头，而后走出了店铺，侧拐之后倒又撞见了先前那位鹤姑娘。鹤姑娘见着她手中的木匣，倒是有些不解，蹙眉思索一番，而后抬首低声问道：“我倒是听说九华洞天中，织金山的技艺出众，所作饰品无一不精美，为何还需在这凡俗的商铺中买这饰品？”

“……不知道友是？”江映蘅听着眼前人的话语，一弯细眉高高挑起，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讶异的起伏。

“抱歉，倒是我许久未曾与那修士碰面了。合欢宗鹤紫霄，不知道友名号？”鹤紫霄便是歪歪头，神似先前停在江映蘅手上的那只青鸟，她眼下一颗黑痣随着淡薄的笑容活灵活现，眼眸流转着好奇的光芒。

“九华洞天江映蘅，只是对着簪子有些想法罢了，留着日后打样用。”江映蘅轻描淡写地掠过自己对这簪子的设想，也不多言。

“原是如此，见这玄妙观的玉牌，想必是要去那朱氏山庄了？”鹤紫霄缓声说道，她朱唇微抿，凤眼微垂后抬起，“那江道友便是要小心些了，这朱氏山庄的事情在花柳之地颇有传言，只是不是些好名声，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若要去朱氏山庄赴约，可多要小心。”

话音刚落，鹤紫霄脸色慌张、眼神乱飞，她仓促点头后便转身离去，脚尖轻点，如同白鹤振翅般消失在屋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