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问玉的介入,商怀笙带人挑衅并重伤三山宗弟子一事迅速传入宋良白耳中。
问玉还算给他面子,没有直接把人带到三山宗,而是押到四水阁主峰的同睦殿来,也是曾经他们修习心法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四水阁待客的殿宇。
大殿之上,立着一块黑色石柱,“同门和睦”四个烫金大字刻在其上,闪耀生辉,他带着秦湫去领人时,商怀笙正被捆妖索五花大绑,依然硬挺地不肯下跪,直着腰板,柱子一样立在那“同门和睦”一侧。
问玉这小子,故意点他呢!
“你你你,你这逆徒,又给我惹麻烦!”
宋良白重重在商怀笙背上拍了一巴掌,实则是解了她身上的捆妖索,只留下手腕上的一缕。
他把商怀笙甩到秦湫身边,抬头看向问玉,客套道:“师弟,你闭关回来了?”
作为师兄,宋良白也是亲眼看着问玉长大的,可惜这小子只认他亲哥,宋良白和年玉闹掰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年玉,丝毫不在意曾经的同门情谊。
“师兄。”问玉起身向他行礼,目光朝着他身后扫去,商怀笙板着脸,一副倔强神色。
问玉:“多年不见,师兄又收徒弟了。”
他语气平淡,宋良白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既然收徒,为何不告知他?
虽然三山宗与四水阁已经分家,但常春阁留下的规矩不能丢,师兄弟间收亲传弟子,必得告知彼此,拜师礼也要全员参加。
所以在分家之后,三人再没收过亲传。
宋良白对年玉厌恶至极,竟然肯收徒弟?
问玉现身后,放过了其他人,只留商怀笙一个主谋,将人捆来的过程中,商怀笙一言不发,问她姓名不答,也不肯看他。
是个犟种。
“犟种”商怀笙躲在秦湫身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慌得掌心满是汗,压根没办法冷静。
她知道早晚会再见问玉,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好消息是,对方好像已经忘记了她,看来那忘忧果汁效果显著;
坏消息是,问玉出了名的护犊子,两人“初遇”她便给问玉留下来这样的印象,以后势必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
以后若是有了更多的接触,问玉再想起来什么……
商怀笙咬唇,长出一口气,问玉和宋良白都朝她看过来,她板着张脸,明明是在紧张,看上去好像是十分不服气的模样。
问玉眉心微折,宋良白立即朝秦湫使了个眼色,“秦湫,还不把这逆徒带去花杨林思过!”
秦湫:“师父……”
商怀笙是最讨厌去花杨林的,她最惧虫蛇,偏修炼不好避虫之术,每次去那里都带一身包回来。
只有她犯了大错,宋良白才会罚她去那里。
秦湫自是心疼,还想再为商怀笙求情,却不想素日听到花杨林就服软认错的小师妹坚定地转身,应了声好就往外走。
秦湫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能跟着她一起离开。
商怀笙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消失在门口,宋良白也有几分诧异,回神看向问玉,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眉头紧皱。
“师兄,你从前说过,若是不听话,就算他是天纵奇才也绝不收徒,现在为何找了个……”
他抿唇,尽在不言中。
宋良白道:“我说让她受罚她便去了,多听话啊。”
问玉:“她伤我三山宗弟子的时候,可不像是听话的模样。”
“那弟子伤势如何了?”
“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听到对方没事,宋良白的腰板瞬间挺直了,抓住问玉的茶杯,扔到一边,“没事你来我这里闹什么?!肯定是你们宗门的弟子挑衅,我徒弟才会出手的!”
问玉还保持着端茶的手势,愣了半晌,猛地站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还是死性不改,难怪教出这种徒弟!”
“那我好歹还有几个听话的徒弟,你修炼这么多年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不反思一下你自己?”
“是我自己不想收徒。”
“是你不想还是不行啊?你闭关这么久,可有进益?”
“我……”
问玉哑言,到底是相识几百年的师兄,最知道该如何戳他痛处。
识灵、结器、合灵、悟道、破灵。
问玉从开始修行到结器期,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结器步入合灵,只用一年,放眼整个修真界无人能出其右。
而问玉进入合灵期至今,已有百年。
年玉与宋良白座下弟子都有人突破悟道,而他,却还在合灵稳气期,迟迟摸不到升益的门槛。
问玉沉默许久,神色黯然,宋良白嘴贱惯了,见他如此伤怀,难免有一丝心虚,正想找补安慰他几句,外面有人通报,说年玉来了。
宋良白想也没想:“不见!”
话音刚落,年玉已经出现在殿中,“师弟见不见我无所谓,我是来带问玉回去的。”
宋良白见他那张故作清高无辜的脸就来气,瞪了眼门外守卫的徒弟,挥挥手让他下去,“你们兄弟二人在我四水阁来去自如,把我这里当什么了?”
问玉恭敬地向年玉行礼,“兄长。”
“听闻你闭关归来,为何不先来见我?”
“我经过和神山时,偶遇四水阁弟子欺辱我宗门下弟子,便出手相助。”
宋良白:“停停停!什么叫欺辱你门下弟子?如果不是你们的弟子挑衅,我徒弟会出手?!”
问玉道:“我亲眼见到你那位弟子动手,重伤我门弟子。”
宋良白:“那是你们宗门的人废物!”
“师兄就是这样管教徒弟的?难怪会教出这种野蛮的人!”
“我徒弟什么样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你们宗门的弟子不是没事吗?我都已经罚她去面壁思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两人对骂起来,年玉站在二人中间,伸手拦住问玉,“冷静些,我们不是来吵架的。”
年玉:“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就没必要再纠结。我们师兄弟许久没见了,问玉,你闭关百年,修炼的如何了?”
提到此事,问玉又是一阵沉默,宋良白正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兄弟俩想叙旧回去叙,别在我这里哔哔赖赖!”
“兄长,我……”问玉神色沮丧,双拳紧握,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道身破了。”
“……”
“……”
同睦殿内一片沉寂,静得能听见宋良白倒吸凉气的声音,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被凝滞的空气覆盖。
宋良白:“…………啊?”
年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问玉摊开手掌,露一个掌心大小的药瓶来,“前些日子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全是……那种痕迹,但我什么都不记得,房中也没旁人生活过的迹象。”
宋良白还在懵圈中,“什么痕迹?”
问玉低下头,轻扯衣领,宋良白又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虽然我们曾经是师兄弟,但你也不用将这种事情告知于我,你你你你你们兄弟俩不能回去说吗……”
宋良白指指点点,在原地转来转去,只觉得头都大了。
年玉眉心紧蹙,“你怎么会什么都不记?”
“或许是因为这个药,里面虽然空了,但有忘忧咒的迹象。”
兄弟二人齐齐看向宋良白,后者正尴尬地转来转去,猛然停下来,“不是,你们看我是几个意思?”
年玉:“你宗门中似乎有个弟子很擅长这方面的咒术。”
“这个是最低级的咒术,擅长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怀疑是我的弟子!”宋良白看向问玉,道,“而且以你的修为,我门下有谁能强迫了你去?我看你就是不知与何人做了夫妻,对方不满意你,才给你下了忘情咒离你而去!”
年玉做了半天的和事佬,听他这话,反驳道:“我弟弟玉树临风,有仙人之姿,天下哪个女子会不满意他?”
“说不定是那方面不行呢!”宋良白说。
“休得胡言!”年玉说。
两位兄长就这么讨论起他的私事,问玉一时尴尬,打断道:“兄长,师兄,你们冷静些。师兄,我想借你的前尘镜一用,看能不能看到那人的样貌。”
宋良白与年玉对视一眼,年玉开口道:“问玉,前尘镜对你无用。”
“……”
问玉目光晃动,情绪变得低落,“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清白?”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宋良白说:“忘忧咒也不是完全无法恢复,如果能触碰到与从前相关的事物,或许能冲破。”
*
商怀笙在花杨林待了一天一夜,元妄和秦湫送的驱虫符都用完了,又与这里的虫蛇奋斗一整夜,天亮时带着一胳膊的大包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到秦湫怀里。
“师姐——”商怀笙干嚎几声,“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秦湫给她抹上药,“跟你说了,行事别太张扬,幸好这次有问玉师叔,你若真杀了金田,就不只是被关禁闭那么简单了。”
听到问玉的名字,商怀笙虎躯微震,往她怀里钻了钻,“师姐,我知错了,但金田他肯定知晓我被暗害一事,所以我才恼怒。”
元妄一巴掌拍死她头顶的一只赤红色飞虫,道:“你俩既然都没事,此事便当做翻篇了,问玉与师父已经和解,你也决不能再生事。师父罚你在房门闭门思过一个月,我与秦湫看着你。”
商怀笙暗暗咬牙,她何止是被暗害那么简单,只是其中的来龙去脉无法告知旁人。
而且连元妄都这般告诫她,说明此事影响不小。
商怀笙只得听话,“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不乱跑了。”
“听话就好。”秦湫揉揉她的脸颊,“一晚上都没睡好吧?先回去歇着。”
元妄也搭上她的肩膀,笑道:“别难过了,告诉你件开心的,你可知道昨日抓你那位问玉师叔为何突然回来?”
商怀笙心中一紧,“为何?”
秦湫阻拦他,“这种话别跟怀笙讲。”
元妄笑嘻嘻地说:“听三山宗的人说,问玉这次说是闭关,其实是偷偷和人成亲,做了夫妻。”
商怀笙:“咳——什么?!”
“听说他不仅破了道身,修行毁于一旦,还被骗财骗色,那人将他的法器洗劫一空,还对他下了咒……”
元妄越说越离谱,商怀笙听得头昏脑涨:不是,她拿他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变成骗财骗色的渣女了?!
问玉:可怜兮兮地去告家长
商怀笙:挠头[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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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