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画中人 第7章 黎氏

几小时后。

行驶的轿车里。

阿多尼斯靠在后排，好气又好笑：“我真是服了那帮人，既然有办法验真假，早把展柜打开验画不就行了？又是报警又是不让人走，这是生怕没人欣赏他们自己打脸？”

先前馆方报警后，警方很快就抵达了现场。

听完情况说明，他们先是排查了今天整场展出的监控录像，却并未在其中发现人为异常。

展柜的正上方就有一处高清监控，它的角度不受磨砂玻璃阻挡，全程都能看见展柜里的情况，但由于古画根本无法在电子监控中成像，警方其实也无从判断它的画面究竟有没有发生过变化，到最后，反而需要馆方自行提供“古画不是原画”的证明。

经这么一要求，馆方这才表示，他们确实是有办法鉴定真伪的——

古画出土后进行过保护性的装裱，而裱褙周围的那一圈装饰纹样里印有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暗纹编码，它就像纸质文物的身份证，一物一码，是专属的防伪标志。

于是，在警方的陪同下，馆方解锁了展柜，将古画取出，用专门的检测仪器对裱褙进行了暗码扫描，而验证结果显示——这条暗码就是最初录入系统的那一条，根本没有变化。

再经过进一步检验后，馆方和考古队共同确认，这幅画上的所有检测项目指标都与出土时完全相同，连一丝细微差别都找不出来。

这两个结果一叠加，直接指向了“古画就是原画”的结论。

如此一来，就连向现场群众调查询问的理由都没了，原本被留下的众人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展馆。

先前还在馆内时，唐宁就已经将她与陈松怀谈话的内容告诉了阿多尼斯，所以此时听他吐槽，分析起来倒是省去了赘述的麻烦：“他们自己开柜验画，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一面之词’，有警方在场，至少算是多了一方见证吧。”

阿多尼斯撇撇嘴，耸肩道：“无所谓了，反正那老头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这么一报警，这事反倒是跟我们彻底撇清关系了。”

刚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好奇道：“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幅画和你梦见的是同一个地方？”

他回忆着那幅画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我没看出来它哪里像《梨庭》啊？”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

唐宁道：“就算是同一个场景，你分别用水墨和水彩去画，出来的效果也会不一样。而且画画不是拍照，未必会百分百还原场景，就算是《梨庭》，也不完全和我梦里看见的一样。”

经她这么一解释，阿多尼斯总算是理解了几分——如果把唐宁梦中的场景当做原型，那么《梨庭》就是她以自己的方式围绕原型进行的创作，而那幅古画则是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这个原型。虽然原型是同一个，但作品看上去却可能大相径庭。

不过，理解是理解了，他却还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你就不觉得很离奇吗？你刚好做了个梦，那个墓就被震出来了，墓里挖出一幅画，就刚好跟你梦见的一样，这简直就是灵异事件啊？”

若非离奇，唐宁也不会这么感兴趣，她看着手中陈松怀给的那张名片，点头道：“是啊，所以我打算过去看看。”

“那个古墓？”阿多尼斯道。

“嗯，”唐宁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去了能有什么用，但反正去看看也没损失，对吧？”

如果没有陈松怀的许诺，她说不定还会因为古墓不对外开放而打消这个念头，但既然现在有办法进入古墓，不去看个究竟倒没法让人不记挂了。

“也是，”阿多尼斯赞同道，“大不了就当旅游了呗？”

说罢，他立刻兴致勃勃地掏出了手机：“那我现在订票，咱们哪天去？”

唐宁有些意外：“你也去？”

“那当然，”阿多尼斯满脸“你在问什么”的表情，“万一你真跟那古墓有什么关系，一进墓就穿越了，说不定我也能跟着蹭张票呢？”

唐宁：“……”

无语片刻后，她忍不住无奈哂笑。

不愧是个整天鼓捣星象占卜水晶球的人，一说去探索神秘事件，没人比他更积极了。

正想着，那边握着手机准备买票的阿多尼斯忽然疑惑出声：“诶？”

唐宁转头，只见他盯着屏幕，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

“怎么了？”唐宁道。

阿多尼斯手指点了几下，似是打开了某个页面，目光迅速扫过内容后，立刻凑到了唐宁身边：“你看这个？”

唐宁定睛一看，只见他打开的是实时热搜排行榜。

短短几小时内，关于博物馆、考古队和古画的tag已经出现了好几条。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此时阿多尼斯所指的是高悬榜首的热搜头条，内容赫然是——

【黎氏集团将为《梨花古院图》捐款十亿】

十亿。

单是这数额就足够吸引眼球，但更吸引眼球的是这句话的主语——黎氏跨国集团。

这个集团历史悠久到需以数百年计，涉猎领域遍布全球各行各业，资本雄厚到一骑绝尘，是当之无愧的世界排名第一。

然而，它能被大众所熟知，并不仅仅是因为财富，更是因为它“兼济天下”的美名。

在它存续的数百年里，创办了无数慈善基金和慈善组织，用于赈灾、扶贫、救助战地、扶助弱势群体等等，除此之外，他们还倾力资助医疗、教育等领域，扶持各类科研项目，每年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利润都流向了全球各地有需要的地方。

这样一个商业巨头，出手阔绰些倒还不算稀奇，但它为什么好端端突然要给一幅刚出土的古画捐款？

不等唐宁继续疑惑，阿多尼斯已经点进了详情，点开了消息源头的那条新闻视频——

“最新消息，黎氏跨国集团今日宣称将为近日来广受关注的出土文物《梨花古院图》捐款十亿，希望博物馆能为该画建立独立展馆进行保存，并承诺将会承担古画后续百年内的所有保养、维护成本。”

后续百年？

唐宁和阿多尼斯还没来得及讨论，不料这新闻居然还有后半段——

“另外，据知情人士透露，黎氏集团从未露面的真正掌权人黎墨生将于近日回国，该行程似乎也与此次古画出土相关，但具体原因尚未明确，我们将继续关注此事进展。”

听到这个名字，阿多尼斯完全顾不上去管前面那些了：“黎墨生？‘榜一大佬’？”

这个概括实在是很接地气，但概括得却完全没错——他所说的“榜”是全球财富排行榜，自从这个榜单出现开始，“黎墨生”这个名字就一直稳居榜首，从未被超越。

然而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因为这人就仿佛只是一个符号，从未有任何照片、影像或私人信息流出，所有需要出面的场合都由其父黎元代为出场，所有权限也都由黎元代为行使，甚至有人怀疑过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唔，神秘榜一在线回国，”阿多尼斯啧啧称奇，“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唐宁耳中听着他的疑问，眼中看着屏幕里已经开始自动重播的视频，心底却暗自拂过了一丝波澜。

对于这个名字，她的印象可不只是“神秘”。

早在十多年前，她尚还年少的时候，就曾无意间在网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当时她盯着那个名字，足足看了好半天，总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三个字的组合。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就好像曾经看过一本小说，几年甚至十几年后，哪怕小说的内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可再看见主人公的名字时，还是会有的那种似曾相识。

因着这种微妙感，她当时还特意去搜了搜这个名字，想找到这感觉的来源，可得到的信息无非就是“黎氏集团”、“财富排行”这些关键词，对她而言依旧遥远且陌生。

到最后，她也只能将其理解为：毕竟是位名人，也许名字早就在各种地方频繁出现过，只是自己第一次注意到吧。

这段过往的小插曲实在微不足道，唐宁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

然而此时当这个名字再度占据视野，竟是和那幅同样令她感到熟悉的古画捆绑出现，就不得不让她更加在意了几分。

“黎，墨，生。”

她轻轻将这名字念了一遍。

新闻里说，他这次回国的行程与古画相关。

所以，他究竟是回来做什么呢？

*

与此同时。

南方影视基地，某古装剧拍摄现场。

沈时易刚刚拍完一场打戏，卸下威亚后把手里的道具剑扔给了场务，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向场边的休息棚走去。

这间休息棚是今天临时搭建的，座椅数量十分有限，眼见他走近，原本舒舒服服坐在靠椅里的女二连忙起身，客气地让到了一旁：“沈老师，您坐。”

沈时易淡淡看她一眼，别说推让，连声道谢都没有，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袍摆一掀，坦然坐进了靠椅里。

女二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握着自己的水杯默默朝角落里的折叠凳走去。

旁边的助理小孙围观完全程，在心里无奈长叹了一声，末了但还是赶紧凑到沈时易跟前，又是递水又是扇风地伺候了起来。

这位爷当真是个祖宗，当初没火的时候就没正眼看过什么人，现在火了还是一样，压根不在乎什么同行口碑路人缘，到哪儿都跟皇帝出巡似的，被敬让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原本因着他现在的咖位，剧组是专门租了辆保姆车供他休息的，只是今天这片场地形特殊，保姆车过不来，这才只能让他“纡尊降贵”地在棚里休息一次，结果……

小孙偷觑了一眼角落里坐在折叠小板凳上的女二，又扫了扫周围神色各异的工作人员，在心里重新叹了口气：都不说什么平易近人谦虚礼让了，人家小姑娘给你让座，你起码说声谢谢吧？哪怕是装装样子呢？这么下去迟早不得把人缘口碑全败光了？

正腹诽着，一转眼，忽然发现沈时易正在盯着他看，看那眼神似乎已经盯了很久。

“怎、怎了么？”小孙忽然有点心虚。

“手机。”沈时易重复道，他都已经说了三遍了，也不知道这个助理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哦哦。”小孙连忙歪着身子，从口袋里把沈时易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了他。

沈时易接过手机，终于是收回了那不满的目光，随手解锁了屏幕。

小孙估摸着他大概是又要关心那什么古画出土的事了，毕竟这几天他一有时间就在刷那些新闻，也不知道他一个演员干嘛对人家古董圈的事儿那么感兴趣。

正想着，他就见沈时易果然是轻车熟路地点进了热搜页面。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那些热搜标题，就见沈时易蓦地挺直了腰背，像是发现了什么般，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

小孙吓了一跳，连忙定睛看向屏幕，只见被点开的那条新闻是——

【黎氏集团将为《梨花古院图》捐款十亿】

嚯，十亿！

小孙也被这数字惊了一下，然而转念一想：十亿很多是不假，但正常人看见最多也就在心里震撼下吧？沈时易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不等他多想，沈时易已是点开了新闻视频，播报声立刻传了出来——

“最新消息，黎氏跨国集团今日宣称……希望博物馆……另外，据知情人士透露，黎氏集团从未露面的真正掌权人黎墨生将于近日回国……”

听到这最后一句，沈时易就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似的，“唰”地一下直接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这回小孙是真淡定不能了，一头雾水地跟着蹿了起来。

沈时易紧盯着屏幕，眼底满是猝不及防的愕然，愕然之中还有几丝迫在眉睫的紧迫感。

周围人也都被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然而不等大家搞清楚情况，就见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二话不说迈开长腿，已是大步朝着片场出口走去！

“哎哎哎，沈、沈哥？！”小孙连忙拔腿跟了上去，“干什么去这是？！”

沈时易行走如风：“回钟灵。”

“不、不是？”小孙简直慌了神，“这一会儿还有好几场戏呢？现在回什么钟灵啊？”

沈时易连个停顿都没有：“你跟导演说，我有急事要回去一趟。”

“不是，”小孙满头问号外加一团乱麻，“你不是前两天才请假回去过一次吗？这又是回去干嘛去？”

他不指望沈时易能有多强的责任心，但这莫名其妙就中途撂挑子走人，总得给导演一个交代吧？

沈时易的脚步终于是停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咬牙般一字一顿道：

“去、抢、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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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