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不识月 第36章 继位篇 第三十六章

子府之上，红光如血，黑云似墨，迸发摧城之势。

对战一开始，五位宗主便分据五方，齐齐向中央那道孤立的身影发难。

子不识卓然立于原地，选择静观其变。

首当其冲者，是箜鸣山侯冥宗主。他指尖掐诀，一柄鬼牙法器凭空幻化，牙尖滴沥着幽绿的磷光。随即，他身形一晃，漫天鬼影随之而起，鬼刃凄厉。

只是子不识周身早有暗极镜防御，那鬼刃虽然凌厉，却连暗极镜的防护都无法攻破。

“侯宗主‘鬼刃’之术，冠绝天下，竟连不识的衣角都沾不到。”云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话音未落，其月明已化作一道流光，鬼影遁梭发动。

子不识心知，只要固守金汤，其月明便无隙可乘。他手中显星宙一振，渊海般的杀气喷薄而出，将那鬼影遁梭硬生生震开。

“好霸道的杀气，我竟难以近身。”其宗主被震退数丈，堪堪稳住身形。

“那便看我魔龙泽的手段。”魔龙泽龙宗主双臂一振，法力奔涌，一条狰狞的黑色巨龙破空而出，龙威浩荡，竟与显星宙的杀气分庭抗礼。

但显星宙终究是神赐之器，非人间凡物可比。龙威虽盛，终究还是逊了一筹。

子不识手腕一翻，显星宙旋舞如轮，星河倒卷，正是其第三式。一道璀璨的星痕划破夜空，直斩那黑色巨龙。

龙宗主仰天长啸，竟与那黑色巨龙合二为一，肉身硬撼神兵。

“老龙这是动了真怒，竟然以血肉之躯，抗衡神赐法器。”云灭再次惊叹，“这小家伙，竟能将他逼至如此境地。”

“以力破力，以刚克刚。”林宗主亦是神色凝重。

两股绝世之力轰然相撞，气浪翻滚。僵持片刻，龙宗主终究是法力不济，面色一白，那黑色巨龙光影溃散，他本人也倒飞出去，败下阵来。

子不识反手召出祭月石，迅速为他补充着消耗的法力，静待下一轮攻势。

“他有祭月石源源不绝之法力，单打独斗，我等必败无疑。诸位，一起上！”其月明当机立断，振臂高呼。

“好！”

四声应和，五位宗主各执法器，结成战阵，再度合围而来。

子不识不慌不忙，将显星宙召回手中，又取出一滴晶莹剔透的“万年之泪”融入其中。霎时间，显星宙威势凭空暴涨数倍。

他身形飘忽，显星宙时而挥洒出漫天月牙利刃，与五位宗主缠斗；时而又在身前撕开一道漆黑的空洞，那黑洞旋转不休，将袭来的术法尽数吞噬。

“又是这黑洞！”龙宗主曾领教过其霸道，立刻转换了战法，转而以肉搏。

而这，恰是魔龙泽的所长。龙宗主身为宗主，更是将这蛮力发挥到了极致。

趁其余四人牵制子不识之际，龙宗主猛然跺脚，整个对战场的青石地板瞬间迸裂，蛛网般的裂缝疯狂蔓延。大地剧烈摇晃，令子不识与四位宗主皆立足不稳。

子不识身形化作一缕黑影，飘然避开，同时将显星宙插入地中，稳住身形。其余四位宗主也各显神通，勉强稳住身形。

“老龙！你这一脚，险些连我们一并掀翻了！”四位宗主纷纷抱怨。

“正是，”子不识竟也笑着应和，“龙宗主，我这子府才刚修缮完毕，您今夜又将这地板震得粉碎，这赔偿之事，怕是免不了了。”

“哼！只要你能赢我，这地板，我赔你十倍！”龙宗主怒吼一声，再度发力，疯狂跺脚，地动山摇之势愈演愈烈。

“老龙这蛮力，恐怕只有云宗主能与之抗衡了。不知这小家伙，能否撑住。”林宗主忧心忡忡。

“小家伙，小心了。”云灭在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

战局之上，子不识周身玄青之力勃发，竟在地波的震荡中稳如磐石。他贴地疾行，在地裂与震荡的间隙中，悄无声息地潜行至龙宗主身侧。

“论速度，我或许不及你，但论力量与防御，你绝非我之敌手。”龙宗主自信满满，一面维持地波，一面催起厚重的岩石屏障护体。

然而，那坚不可摧的岩石屏障，在子不识的拳头面前，竟如薄纸般被轻易击碎。

“怎……怎么可能？”龙宗主大惊失色。

子不识不给他任何反应之机，一拳印在他胸口。龙宗主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他一倒下，地波震慑也随之停止。其余四位宗主这才缓过神来。

“老龙……竟被一拳击倒了！”其月明骇然。

“连离心川的岩石屏障都奈何不了我，何况你这区区防御。”

“可恶！”龙宗主怒吼着翻身跃起，气急败坏地挥舞手中铁锤，砸向子不识。与此同时，其余四位宗主也再度合围，猛冲过来。

子不识在五人之间穿梭游走，展开了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纠缠。

“好快！这速度……连我都望尘莫及。”其月明自愧不如。

“那就困住他！”侯宗主双手结印，一张由暗影丝线织就的巨网凭空出现，当头罩下。

子不识却在半途恢复原形，显星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将暗影密网一分为二。紧接着，他再次化作黑影，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他化作黑影，不过是想消耗我等法力，拖延时间！”其月明看破了子不识的意图。

五位宗主心领神会，迅速聚拢，背靠背结成圆阵。

子不识也停下了身形，站在他们对面。

“换你出招了。”其月明沉声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子不识道，“奔逃许久，也该让各位长辈见识一下晚辈的真本事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正是自落星城习得的秘法。显星宙在空中划出一道深邃的裂缝，无穷无尽的混沌气息如开闸的洪流，从中蜂拥而出。

“混沌！他竟敢动用禁术！”龙宗主脸上首次露出了恐惧之色，“这小子疯了！”

“这并非禁术，诸位，看好了。”子不识淡然一笑，意念一动，那混沌洪流便向五位宗主席卷而去。此招威力他亲眼见过，此刻出手，已留了七分情面。

“可恶！”龙宗主别无他法，只能催动“暗灵诅咒”，试图消散那混沌。

“还没完呢。”子不识指尖再点，第二波混沌又从裂缝中涌出，“这裂缝为神赐法器所开，暗灵诅咒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神赐法器，这弯刀……竟是神赐法器！我们上当了！”余下四位宗主恍然大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轮流施展暗灵诅咒，苦苦支撑。然而，混沌无穷无尽，他们的诅咒终究有用尽之时。

“看来，唯有硬刚了。”龙宗主与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展开了他们演练多年的合击之术。

四人缠住子不识，龙宗主则开始积蓄全身法力，准备施展末日之灭。

“原来是末日之灭。”子不识瞥了一眼，便洞悉了他们的战术，“那就对不住了。”

他这才正式祭出了另一件法器——暗极镜。镜片离体，化作数十柄锋锐无匹的飞刀，在万年之泪的增幅下，快如流星，将四位宗主困得水泄不通。

“龙宗主，你我便用同样的招数，一决胜负吧。”子不识从容不迫地收回了显星宙与祭月石，竟也开始为末日之灭蓄力！

龙宗主虽先一步开始，但子不识的蓄力速度却远胜于他。出于对前辈的尊重，子不识蓄力完成后，竟还静候着。

龙宗主见状，不敢再有丝毫保留，全力催动法力，加速蓄力。

待两人同时完成蓄力，两股毁天灭地的能量轰然爆发。强大的气浪将一旁的四位宗主直接掀飞，他们狼狈地退到远处，看着龙宗主那气吞山河的架势，皆以为胜负已分，便袖手旁观。

诚如他们所料，龙宗主凭借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将末日之灭缓缓推向子不识。

但子不识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意，甚至还有余力分神，将散落各处的暗极镜飞刀一一召回。

“狂妄小子，死到临头，竟还能分心。”四位宗主无不为之侧目。

子不识收回法器，看着龙宗主愈发吃力的神情，得知他法力将竭，这才真正开始发力。

“你小子……竟敢用祭月石作弊！”龙宗主气急败坏地吼道。

“前辈，冤枉啊。”子不识摊开手，祭月石静静悬浮，并无丝毫法力流转，“不信您看。”

“那你的法力……为何……”在场所有宗主，包括远处的俞天久，都惊呆了：“去落星城之前，这小子的法力远未至此，短短时日，怎会有如此进步？”

子不识得意一笑，再度发力。局势瞬间逆转，末日之灭反压向龙宗主。

“这小子……他究竟还有多少法力！”龙宗主冷汗涔涔。

再看子不识，竟已单手操控着末日之灭，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捏碎了一颗石子。

龙宗主被彻底激怒，孤注一掷，将毕生法力尽数灌入，爆发出最强威力。

“疯了！他竟燃尽自身法力。”子不识看着龙宗主身后那狂暴的气息，“作为宗主，如此鲁莽，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话音落下，子不识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识他……他闭眼做什么？末日之灭已近在咫尺，他竟如此轻敌。”云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小子……难道还藏了什么后手？”俞天久到这也看不透了。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不解。

眼看着末日之灭即将吞噬子不识，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龙宗主则面露狞笑，自信已锁定胜局。

就在此时，子不识猛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他身后轰然展开，羽翼扇动间，惊得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

“这……这又是何物？”龙宗主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黑色羽翼……莫非是……”林宗主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宗门古籍中的记载。

“是壁画上……玄青之神的双翼！”他失声喊道。

“他如何……”云灭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子不识此刻宛如神明的模样。

子不识缓缓升空，玄青之力汇聚于身，紫黑色的法力光华流转。他直视前方，那只释放末日之灭的手猛然前推。

一股无法形容的爆发力，瞬间将两股对撞的能量洪流，尽数推回了龙宗主面前。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烟雾冲天，地面崩塌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众人皆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震倒在地。

待烟尘散尽，众人挣扎着爬起，只见子不识安然无恙地立于深坑边缘，身后的黑色羽翼已悄然隐去。

而在那深坑之中，龙宗主早已昏死过去。

其月明连忙上前探查，发现他只是被震晕，并无性命之忧，这才将他移出坑外。

“放心，我已拿捏好分寸，他睡一觉便好。”子不识淡淡道，“那么，这场对决，还要继续吗？四位宗主？”

看着龙宗主惨败的下场，他们哪里还敢应战，纷纷摇头，承认了子不识的胜利。

“此战虽是你胜，但你却动用了禁术混沌。”侯冥宗主仍不服气，厉声指责。

“此非禁术，是我在落星城所学的正法。诸位长辈竟连禁术与正法都分不清吗？需要我为诸位解惑吗？”子不识反问道。

林宗主上前一步，仔细感知了一番周围的气息，道：“此法确非禁术。我查验过，空气中并无精血献祭后留下的腥浊之气。”

“不错，”俞天久也证实道，“禁术需以精血为引，施术后，气息一炷香内不散，无法掩盖。方才不识施术，至今未满一炷香，气息非常干净。”

侯宗主顿时哑口无言。

“那对黑色羽翼呢？他又在施展什么诡术？”释行的洛宗主再次发难。

“这个嘛，”子不识微微一笑，“待龙宗主醒来，我再为诸位解释。天色已晚，各位请回房歇息吧。”

宗主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诸位放心，今夜我目的已达，不会再有动作。”子不识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补充道。

此言一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惨败的宗主们，只能依言各自回房。

云灭宗主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子不识的肩膀，脸上满是祝贺。子不识拱手回礼，目送他离去。

收拾掉残局，子不识正想回房去看看俞秋毫，脚步却俞天久拦住。

***

俞天久一把攥住子不识的手腕，不由分说，便将他拉入自己房中。

“你的这些谋划，为何不提前与我说清楚？”俞天久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你最后施展的，究竟是什么法术？你身上，还瞒着我多少事？”

三句问话，一句比一句急切，一句比一句沉重。

子不识却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如常：“俞宗主，方才在庭中，我已言明，此事待龙宗主醒来，自会分说。夜深露重，您也早些安歇吧。”他拱了拱手，不待俞天久再言，便道：“秋毫那边，还需我以法力维系沉眠，明早我便为他解术，让他苏醒。”

话音未落，他身形便从俞天久身侧飘过，推门而出，转瞬便消失在廊道的阴影里。

“你……”俞天久伸出手，却只捞到一片虚无的空气。他愣在原地，只觉这小子愈发深不可测，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走得如此之快？”

子不识匆匆回到房中，俞秋毫依旧沉睡。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子不识看着他，心中一软，方才的锋芒与杀气尽数褪去。

“罢了，便让你再安稳地睡上一晚吧。”

随后，子不识在房中角落铺好地铺。昨夜一战，虽表面从容，实则心神与法力消耗甚巨，但一想到目的已然达成，他心中便是一片坦然，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子不识便已醒来。他来到床边，盘膝而坐，双掌抵于俞秋毫后心。精纯的玄青之力缓缓渡入，解开了沉眠的术法。

俞秋毫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先是有些迷茫地眨了眨，待看清眼前的子不识，眼神瞬间清明。

“我……醒来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确认这熟悉的房间并非梦境，顿时激动得一跃而起，“不识，如何了？”

“放心，”子不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离癸垚与离渊九皆已伏诛，你体内的‘离火之毒’，已然根除。”

“那你呢？其他宗主可有为难于你？我舅舅他……”俞秋毫的担忧溢于言表。

“你们父子俩，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爱刨根问底。”子不识失笑，“放心，昨夜之事，都已尘埃落定。趁此刻还有时间，我便将昨夜的经历，细细道来。”

“好！好！”俞秋毫双眼放光，满是期待。

于是，子不识将昨夜如何以一敌五，如何展露神赐法器，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俞秋毫听得眉飞色舞，最后大笑：“他们怎有如此胆量，竟敢与你叫嚣？”

“他们不知我们在落星城的蜕变，这样，也是常理。”子不识伸了个懒腰，“只是今日，怕是又要费一番口舌了。”

“无妨，我与你一道。”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子不识起身，准备更衣。

俞秋毫这才注意到，子不识身上还穿着昨夜那身略带尘土的衣衫。

***

两人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来到大厅，静候诸位宗主。

最先抵达的，是林宗主与其宗主，还有其月泉。其月泉一进门，目光便与俞秋毫相遇，脸颊“唰”地一下飞起两片红霞，连忙躲到了其宗主身后。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其宗主是个爽朗人，见状便打趣道，丝毫不给女儿留情面。

“月泉，”俞秋毫温声开口，先行致意，“不识已将前事告知于我，那日多谢你了。”

此言一出，其月泉的头垂得更低了。

“多谢两位宗主昨夜鼎力相助。”子不识连忙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尤其其宗主，承您配合，晚辈出手不知轻重，可曾伤到您？”

“无妨，我皮糙肉厚，挨几下算不得什么。”其宗主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欣赏，“不识实力精进如斯，看来落星城一行，确是天大的机缘啊！”

“其宗主谬赞了，快请上座。”子不识侧身，恭敬地引二人入席。

其月泉这才稍稍平复心绪，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俞秋毫身旁时，那刚刚褪去红晕的脸颊，又一次染上了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