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也能 第4章 风拂过如新生

未墨眼里亮晶晶的，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椅子上拿起那外袍，捧在手里伸手递给苑华殊。

“谢谢你的衣服。”他垂着眼轻轻说道。

苑华殊看着未墨低着头，眼眸上长长的翘睫毛，他随意道：“无事。”

他伸手接过，将外袍扯开又劈到未墨肩上。

这个动作几乎将未墨圈在怀里，他不解地抬起头，撞上苑华殊平静无波的眸子，问：“怎么了？”

“外面冷，你身体还很虚弱，多穿些。”

未墨“哦哦”地点点头。

苑华殊如此自然地给他穿上，又把胸前的带子给系好，退后一步发现这个外袍对于小小一只的未墨来说还是有些大，衣服后摆都拖到地上去了。

于是苑华殊便伸出手来，施了法术，让衣服在他身上刚好合身。

淡淡的白色灵力萦绕在未墨周身，他看着近在咫尺给他整理衣服的男人有些愣住，直到苑华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走了”他才回神。

这只是人类之间正常的举动吧。

未墨没有再想太多，连忙跟上苑华殊，跟随他的背影，一起穿过幽深漆黑的走道。

耳边是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一前一后。

终于上到台阶的尽头，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

风景正好，晨光熹微。

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未墨圆眼眨啊眨，好一会才适应这明媚的天气，他四顾看见无边无际的云层，若隐若现的山头，仙气飘渺。

未墨站在原地不动，如释重负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记忆全无，但总感觉像这样安宁地欣赏着风景的时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未墨鬓角的发丝，拂过挺翘的鼻尖。

未墨打了个冷颤，这天气他还真的感觉有些冷，他把外袍掖紧了些。

苑华殊就在他身旁，侧头看着他飞舞的墨发，有些出神，问：“还是冷吗？”

未墨摇摇头，“不冷，还好。”

苑华殊抬起手来，轻轻在未墨额尖前点了点。

未墨不明所以，手没有直接触碰到他，他却感觉一股温暖的灵力缓缓流进他的身体，寒意消失殆尽，一瞬间温暖如春。

“……谢谢。”

苑华殊眼神暗了暗，“不必和我说谢谢。”

未墨不解地抬头问他：“为什么？我是想和你表达感激啊。”

苑华殊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没有为什么，……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扎起来吧。”

未墨“啊”了一声，抬手抓住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有些害羞：“……很乱吗？”

“嗯。”

“好吧，你帮我。”未墨站着不动，妥协道。

苑华殊站到他的身后，大手小心翼翼地抓起未墨的发丝，有些不安分的发丝划过他的指缝掉出去，他就用另一只手接起。

这样的事他很熟练了。

他一手抓着，另一手变出个橙黄色的发带，用灵力牢固地束上，还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

“会不会扎得太紧了？”

“没有，正好。”未墨回答。

苑华殊这才放手，看见未墨的高马尾，更加有青春活力了。

他满意地笑了笑：“很好看。”

未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苑华殊两指捏在一处召唤出明心剑在身前，朝他伸出手，“有人还在等我们，走吧，上来。”

他的手心在上，未墨既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也不懂他这个手势是要做什么。

可是总是问来问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傻了？

上来，去剑上？那伸出手是……

未墨歪着头，试探地慢慢把手放上去，观察苑华殊的反应。

苑华殊无奈，轻轻捏住未墨的手将人扯向自己，看着未墨有些惶恐的样子，语气温和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御剑吧，……变成蛇到我手上来。我带你走。”

“……啊？”未墨有些惊讶，很快他点点头，闭上眼睛凝神，一道飘散的金黄光芒闪过，一条乌黑色的小蛇盘在苑华殊修长有力的大手上。

苑华殊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衣服随着人形的消失而一瞬间飘在空中，马上要落下，苑华殊眼疾手快的把这两件衣服抓住，放进了空间袋里。

也是小蛇变身化形还不熟练，衣服总是会掉下来。

小蛇没有察觉，它的头抬起来，圆圆的瞳孔和苑华殊眼神对上，见他表情，疑惑地微微歪头。

苑华殊视线往旁边瞥了瞥，就把小蛇捧起来到身前，另一只手忍不住在未墨头上轻轻碰了碰。

未墨眨眨眼，尾巴无意识地动了动，在苑华殊的小拇指上划过。

苑华殊道：“……你要抓稳，别掉下去。”

小蛇重重点头，左右看了看，最终选择缠绕在苑华殊的手腕上，缠了两个圈。

苑华殊手上是蛇类滑行的独特触感，冰冰凉凉的，岁月蹉跎许久，他现在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看小蛇，便慢慢御剑在云间穿梭。

苑华殊的衣袖不算宽大，小蛇从袖中探出头来，小心地朝地面看去。

凸起的山峦偶尔在身侧划过，未墨心惊胆战的，还是害怕地缩回了苑华殊的袖子里，头垂下懒懒地放在苑华殊的手背上。

小蛇鲜红色的信子一吐一吐，闭着眼不去看周围飞快轮换的景色。

“你怕高？”苑华殊把手抬到眼前，看着无精打采盘踞着的小蛇。

“不怕。”未墨张开眼，用灵力发声回答他的问题。

“那怎么闭着眼？又难受了吗？”苑华殊关切地问。

未墨摇摇头，诚实地回答：“……飞得太快了，我有点怕撞上山。还有点晕——别和我说话啦，你专心御剑吧！别撞上了。”他余光瞥到那近在咫尺的山头，忙提醒道。

苑华殊了然，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此剑有灵，就算我不专心……也会把我们安安全全地送到目的地的。”

未墨这才意识到面前是一个剑修强者，他的担忧明显多余了。

他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缩进苑华殊袖子里去。

两人都没再说话，唯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山头院内，地上密密麻麻种满了各种珍稀灵草，有些还淡淡地发着光，旁边的空地上晒着药材。

而屋子里摆着许多柜子，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材料名字，散发着淡淡的药材香。

“……师兄，没想到大师兄看着不近人情，居然还找了蛇这么多年。看来蛇在他心里真的很重要。”从二师兄口中得知苑华殊与蛇的过往，林延思感慨道。

药罐正在叫嚣沸腾着，穆景时不时朝底下的炭火挥挥扇子，一手支着头道：“是啊，我也是听师父说的，……我看不仅是重要吧，可能都算亲人了。你不知道他那天回来紧张的样子。”

林延思好奇追问：“真的吗？什么样子？”

“皱着眉头，整个人都灰败的那种。我想要是蛇真有什么事，他能当场疯了。”穆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旁边趴着睡的赤狐打了个哈欠，左右看了看，便起身走到穆景身边，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腿。

穆景放下扇子，把狐狸抱到自己怀里摸了摸。

“啊，害，我肯定是理解不了。”林延思说完，视线转向穆景怀里这瘦弱小巧的狐狸，不禁问，“他还不能化成人形吗？我上次看见大师兄的小蛇都能化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美人了。”

穆景抚摸狐狸的手顿住，有些生气地侧头看向他道：“化不了人形又如何，反正我家清清我养着，我不嫌弃。”

林延思说：“嗯嗯。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呢。”

“我都不好奇，你好奇什么？”

林延思点点头，无奈道：“……好好好。”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脚步声，下一秒大师兄闪现到两人面前。

苑华殊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又看向正冒水汽的药罐，朝穆景问：“好了吗？”

从他的袖中冒出一个蛇头来，林延思正对着蛇，吓了一跳，直接往后往后弹射了三步远。

“啊啊啊——”尖叫声响彻云霄，几乎惊到空中路过的飞鸟。

另外两人都很冷静地无视了他，狐狸更是平静，趴在穆景怀里动也不带动。

倒是小蛇被吓得立马缩回苑华殊的袖子里。

穆景掀开药罐的盖子看了看，答：“应该好了。”

“嗯。麻烦了。”苑华殊盘腿在蒲团上坐下。

两人拜师时间只差了几年，相处了这么多年，同门感情也算深厚。

穆景摆摆手，“这算什么。”

林延思好奇地坐过来，朝小蛇探头探脑，问：“蛇是在这里吗？”

刚才被吓了一跳，好半天小蛇才又愣愣地探出头来，从苑华殊的手腕上滑下，现出人形。

苑华殊感觉到那一抹清凉滑滑的触感消失了，转而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是人影，心里有些担心小蛇会又是赤身**。

还好小蛇这样变来变去几次，已经熟练了，他身上穿着和苑华殊相似的一件白色单衣，乖乖跪坐在苑华殊旁边，眼神有些迷茫。

“嗨！小蛇。”林延思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一天没见，甚是想念。”

未墨腼腆地笑了笑。

苑华殊一一给他介绍：“这是三师弟林延思，这是二师弟穆景，还有他的宠物。以后师父回来了，再让你见见他。”

未墨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们好。”

“昨天我们已经互相认识啦。是吧，小墨？”林延思眨了眨左边眼睛。

未墨“嗯”了一声，心里想起自己毕竟是将功赎罪的犯人，就这样和苑华殊的师弟们相处好吗？

“不是宠物，是朋友啊。”穆景笑着纠正。

“哦哦。”未墨便看向这个浑身红得像火的狐狸，目光对上，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他匆匆别开了视线。

狐狸也没理他，只是懒懒地抬了个眼又闭上，似乎眼里除了穆景就没别的，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林延思朝小蛇凑了上来，戳了戳未墨的小脸蛋，忍不住感叹道：“哇，蛇形黑溜溜一条，怎么变成人就白得跟瓷器一样？好水嫩啊。”

苑华殊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沉声问道：“……你今日的剑练得如何了？”

林延思一惊，连忙收回手，答：“练得——还好，吧……”

他后面两个字声音极低，颇为心虚，在对上苑华殊冷冰冰的面孔时，当即投降道：“……我现在就去练，师兄息怒！”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穆景笑着看热闹，把狐狸抱到一旁后，边把汤药滤出来，边吐槽说：“三师弟总是这样，太闹腾了。也是师父没空来管教他，不然怎么会让他这样散漫。”

苑华殊同意地点头。

被穆景抱开的狐狸神情似乎有些不满，幽幽地重新靠在穆景腿旁边趴着。

苑华殊见此情景，不语。

一旁的未墨倒是很好奇地问：“你们的师父去哪里了？怎么会把徒弟们丢下？”

苑华殊回：“有事情。”

未墨道：“哦哦。”

穆景把黑黝黝的一碗汤药放在矮桌上，推到未墨面前，体贴地提醒：“这是疗养身体的药，有点烫，凉一点再喝。”

未墨看了看冒着热气、一看就苦的汤药，面露难色，不自觉侧头看了看苑华殊。

苑华殊回应了他：“没事，在喝之前我可以先暂时停掉你的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