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杜衡对吴家比较在意,他允诺过几天就去镇上打听打听吴家的消息,杜衡道:“不必了,好好过年吧,吴家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
至于那些外人没法知道的,就算刘四得去了也没用。
他并不心急,他等得起,他知道,吴家人的报应,早晚都会来的。
初五这天赵诚提了只已经宰杀好的兔子上门,要给他们做兔肉暖锅吃,说这道菜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拨霞供,秘诀就在一个涮字。
这大冷天能吃上这么一道名菜,他们都很期待,赵诚将兔肉切成薄片,杜衡生火,田桂芝给赵诚打下手,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杜若则帮着择菜洗菜,一家子忙的热火朝天,狗仔都凑过来想蹭口肉吃。舒佑他们帮不上忙,蹲坐在窗户上看他们忙活,觉得人吃个东西还真是麻烦。
准备就绪,暖锅开涮,大家吃的无比满足,狗仔都啃了不少骨头,吃的肚子圆鼓鼓。杜衡知道舒佑他们不吃肉,给他盛们了汤。汤汁鲜美,舒佑喝了几口,又觉得人果然是会吃的,没白忙活这半天。
赵诚见他们家有三只黄大仙坐镇,笑说这是天大的福气,杜衡将来一定飞黄腾达。
吃饱喝足,田桂芝包了包栗子让他带回去,杜衡也给了些安胎药丸,赵诚千恩万谢得走了。
田桂芝对赵诚的话很相信,她不求杜衡飞黄腾达,只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对来家里蹭吃蹭喝的三只黄鼬她没觉得累赘,有好吃的也乐意分给他们,想着日后就当保家仙供养起来,保佑他们一家平安顺遂。
正月十五这天杜衡带田桂芝和杜若去逛了镇上的元宵灯会,舒佑也躲在他的背篓里一块儿去了,头一次看到热闹的灯会,舒佑十分新鲜。
灯会上人很多,有不少看灯猜灯谜的摊子,猜中了就可以拿走一只灯笼,杜若想要灯笼,杜衡就去猜了一次,得了盏兔子灯,杜若提着灯很高兴,还想要最大的那一只。
杜衡正想着要不要试试,听旁边另一个摊位上传来欢呼声,原是有人猜中了头彩,周围人正在恭维,一口一个王公子大秀才得叫,杜衡就知道那人是王齐山。
田桂芝也知道那人是谁,拉着杜若就走,杜若不知原委还不大愿意,杜衡说去那边买葱油饼吃,她才高高兴兴去了。
竹筐被打开,杜衡把一只葱油饼递给舒佑,顺道揉了揉他的头,“还想吃什么?”
这一路杜衡时不时就给舒佑投喂吃的,舒佑已经吃的肚子滚圆,摇了摇头,还是捧着葱油饼咬了一口,嗯真香。
他家日子过得虽不算好,但杜衡从没在吃穿用度上让母亲妹妹受过苦,这会买了好些吃的用的,还花了二十文钱让杜若放了个孔明灯,一家子高高兴兴回去了。
刚出了正月,天气乍暖还寒,这天一早竟又飘起了雪沫子,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并不大,但在外头呆上一会还是会白了发顶。杜衡抱了捆柴火进屋,拍去身上的雪沫,生火烧水,煮了稀粥蒸了馒头,等母亲和妹妹起床就能吃了。
如今天寒,他起早一些把活干了,母亲就能多睡一会,对身体也好。他起床了舒佑也不睡了,帮不上忙就看着他忙活,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爪子,要不是怕天雷,他变成人有了那样灵巧的双手,就能帮他一起干活了。
雪并没有下大,落到地上没积起来,到午后就慢慢停了,吃好晚饭,他们围着火盆烤了会火就各自去睡,杜衡刚把门拴好就传来拍门声,他疑惑着打开了门,都这个时候了谁会来?
外头是个陌生脸孔,看着十七八岁,模样周正,一见他就问:“阁下可是杜衡杜公子?”
杜衡点头:“正是,你是?”
“我叫白前。”那人道,“我家公子病了,不知杜郎中能不能给看看?”
杜衡眉心微皱,他不常给人看病,尤其是不知底细的人,眼前这人面生得很,看穿着谈吐不像是寻常百姓,他嘴里的公子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当下道:“杜某医术不精,让你家公子另请郎中吧。”
白前有些急切道:“我家公子的病只有你能治。”
杜衡不解,白前看看四周,凑近一些道:“我家公子,姓薛。”
马车就停在附近,被隐藏在树后。杜衡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薛覃。
先前他虽寄人篱下,表面上好歹光鲜,是受器重的薛公子,是吴府的二管事,此时却满面病容躺在窄小的马车上,看着时日无多的样子。
车帘掀开冷风灌入,薛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是苍白。白前见状立刻来到薛覃身边,拍打他的背部,试图帮他顺气缓解。
“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白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眼神中满是恳切。
杜衡观察薛覃的面色,手按脉搏以辨症候,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不禁蹙紧了眉头。
是中毒。
中毒不比寻常病症,用上相应的药就行,得知道是什么毒才有法子解。
“先把人带进来吧。”
这么冷的天,康健的人在外头都受不住,何况是病人,杜衡让白前把人背进屋来。他本不想惊动田桂芝和杜若,但田桂芝听到动静出门来看,赶紧把炭盆挪到薛覃边上给他暖身子,又去生火煮热汤。
她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早前杜仲就没少救人,她都习惯了,煮了姜汤又铺了床旧褥子,让薛覃先躺下。
她虽然对医术不精,但耳濡目染多年基本的病症也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病的很重。
杜若也想出来看看,被杜衡按了回去。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个陌生男人,她一个小姑娘哪能随便看。有生人来舒佑姐弟三个也没露面,和杜若一块儿扒在门板后头看。
杜衡先给薛覃喂了两颗解毒药丸,灌了些热姜汤进去,浑身被火盆烤热乎了,薛覃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慢慢清醒过来,对杜衡称谢。
杜衡道:“别谢太早,不一定医得好。”
薛覃笑了笑:“杜公子青于出蓝,这点毒定不在话下。”
杜衡眉头皱起,警惕看着他。他先前就疑惑,这两人像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杜公子应该能看出来我中了毒,是吴金宝下的。”薛覃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薛某这才冒昧前来,望杜公子救我一命。”
田桂芝听得震惊,许久没有听到关于吴家的事了,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她看向杜衡,杜衡面色平静,道:“朋友?你深受吴家重用,就算你和吴金宝不对付,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薛覃道:“你若是医好我,我帮你对付吴家。你爹的事我略知一二,除了吴金宝做手脚不会有别人,我相信,你一定不想放过他。”
杜衡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对付吴金宝不过是为了吴家的家产,可我并不只想让他死,我要他认罪,还我爹清白。”
薛覃审视着看了看他,道:“我可以让他认罪,你应该清楚,凭你自己不可能办到。”
这是事实,杜衡何尝不知,权衡片刻后道:“吴金宝的小妾,怎么死的?”
薛覃道:“她知道自己没有活路,自尽而死。”
杜衡看着他没有说话,薛覃勉力一笑:“怎么?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她?”
杜衡道:“我不想救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薛覃道:“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吴金宝的为人谁人不知,容忍她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为了家产,等孩子生下来,抑或生的是个女儿或是双儿,她能有什么好下场?何况,吴道善也不会让自己的家产落到别人手里,不过,她那个奸夫倒是我找来的。”
杜衡:“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和吴金宝争?”
薛覃眸色一冷:“我不是要和他争,而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